這是一間布置得相當現代化的客廳。


    整個客廳麵積大約有三十平方公尺。三分之一被吧台所占,剩下的三分之二空間裏隻放了一組純白色的皮沙發,與一台超薄的大型數字電視。


    麵對陽台的落地扇共有六扇,六扇落地窗全部拉上了如海浪般深藍的窗簾。客廳裏唯一的光源來自於沙發間擺放的落地台燈,昏黃溫暖的燈光照射出一條瘦長的身影。


    杜博斜躺在沙發上,手中把玩著一隻海豚形狀的水晶雕刻,雙眼入神地看著寬大的電視屏幕。


    屏幕上映出的是一棟嶄新的大樓,鏡頭放在大樓前的道路上。


    空蕩蕩的道路上除了慢行、右轉的白色圖示外,就隻有長長看不到盡頭的分界線。


    一條什麽都沒有的道路,杜博卻像是在欣賞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般,入神地看著。


    ***


    隔天夜晚,月上中天,群星環繞,無風無雲,人眠蟲行之時。


    「你去抓人,我負責救人。」炎顓在簫和手掌心中寫道。


    「啊?你不負責抓人?讓我一個人抓?」


    簫和不情願。開玩笑,他是看中小炎的暴力度才決定這個直接的方法,讓他一個人去抓警衛那不是以卵擊石嘛!何況他現在的腰和屁股……


    疼死我了!簫和在嘴中不停詛咒身邊那混蛋透頂的小王八羔子,但沒敢發出聲音。


    「你很弱?」炎顓在他手心中繼續寫道。


    「放屁!不就抓一個小警衛嗎!老子是覺得這種小事還要老子出馬太沒麵子!」簫和瞪眼,「那個警衛我來搞定,弄到電子卡後你負責救人!如果人救不回來,你給我提頭來見!」


    一腳踹出沒踹到,倒差點讓自己哼出聲。


    炎顓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屁股,又捏了捏他的手表示知道。


    簫和一拐子搗出,炎顓沒閃,總算讓他討了點便宜,心裏也好受了些。


    ced製藥公司前出現一條瘦長的身影。


    「不吃飯果然不行啊,可是吃了就拉更慘!奶奶的,憑什麽他一點事沒有,我卻拉得死去活來?……唉,流浪的日子也不容易啊!」


    不但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忙著救人,到了晚上還得奉獻自己的屁眼給人免費插!


    我這過的是那門子日子啊?男人喃喃自語著,看著麵前的大樓不住歎氣。


    還是改行算了。做了四個多月的流浪漢也沒找到自己的人生意義,再做下去也不一定找得到。


    也不知道自己在搞什麽,別人沒想那麽多還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偏偏自己有事沒事找事幹!不就是……那麽在意幹啥?說不定……


    可就這樣回去嗎?回去等待那天的到來?回去接受別人的同情?回去一個人掙紮……


    一個人的牙刷,一個人的睡衣,空蕩蕩的房間,一個人的說話聲。


    孤單,寂寞,靠幻想支持的精神。


    白天有做不完的工作,晚上有做不完的夢,直到為民結婚,直到……


    他倒寧願讓那小子天天操他!至少他可以抱著一具溫暖的、有血肉的身軀一起墮入夢鄉。


    他曾經很看不起乞丐和路邊倒臥的人。那樣貧窮、那樣苦勞的生活,他以為他怎麽也無法忍受。而如今他卻自動選擇過著乞丐不如的生活。


    人生真的很有意思不是麽?


    他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想知道他為什麽會成為他?他又為什麽而活?既然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又為什麽那麽急著想要收回他?


    為什麽?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麽?他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


    曾經一度以為自己是為了那人才來到世間,經過二十年的煎熬,才明白自己隻不過是為民人生的一個過客,自己並不能為他帶來快樂和幸福。


    現在他在重新尋找……


    能找到麽?簫和苦笑。


    如果照這樣多管閑事下去,說不定在找到之前自己就翹辮子了!


    不是管閑事被人謀殺掉,就是被那小子奸死掉!唉!做人難哪!


    站在監視器前傻笑著揮揮手,等了半天不見反應。簫老大從口袋裏掏出準備好的石子照準監視器。


    有人出來了。


    簫和把石子收進口袋,他可沒有笨到給人找警察抓他的借口。


    「老兄你好啊。」簫和快樂地打著招呼。那死小子還算有良心,最後總算答應他看到不對就來接應。所以現在他底氣足得很。


    奇怪,這人怎麽好像在哪見過?又高又肥又壯,走過來像座小山似的。


    這……這不是……?!


    簫和睜大眼睛。


    這不是在y市搶他飯的那個肥壯漢嗎?難道那天晚上被帶走的就是他?


    那聲慘叫就是他發出的?他從江邊就一直跟蹤自己?


    所以才會讓離他不遠的自己也倒黴的被牽連進去?


    等等,那小鬼說抓走小葉的也是一個高壯的胖子,莫非就是此人?


    啊啊啊!這個該死的混蛋!原來他就是罪魁禍首!我怒!


    新仇舊恨一下全部湧上心頭,完全忽略對方不是心甘情願被抓的無奈及可憐,簫和衝了上去。


    花開兩枝,另表一頭。


    這邊,本應該等待簫和搶卡來的炎顓,此時正站在ced公司的大樓樓頂上。


    兩分鍾後,炎顓憑借腦中記下的大樓平麵圖來到總監視室。


    趴在狹窄的通氣孔內,炎顓伸出食指指向總監視室大門的電子控製電路板部分。眼眸的顏色由暗變明,一瞬過後又恢複正常。


    隻這一瞬,控製總監視室大門的電路板部分,已像被高溫大火烤過一般變得焦黑。


    總監視室內的人還沒有察覺到不對頭,炎顓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鑽出通氣孔,打開總監視室的大門閃了進去。


    一個驢打滾,躲過對方攻擊。還沒有爬起,對方的無影腳又要落下。


    這個死胖子怎麽這麽強?我就算被那小子搞了大半天又拉了一天肚子,也不至於變得這麽弱吧!簫和在心中大哭。


    杜變態到底喂他吃什麽了?看這人表情又不像神誌不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炎呢?那個死小子跑哪兒去了?他難道沒看見我被人追殺得這麽慘嗎?!


    被逼到角落,簫和眼看避無可避,雙手撐地一腳橫空踹出,正中對方肥大的腹部。


    「砰!」身穿警衛製服的肥壯漢腰一彎,承受了這對普通人來說相當沉重的一腳。


    「嘿!」肥壯漢咧嘴森森一笑,直起身體,雙手上舉,像一隻大熊般撲了過來。


    「宰了你這王八蛋!」簫和發狠,兩手一把掐住撲過來的肥壯漢的脖頸,兩人纏作一團。


    通過總監視室的閉路電視,找到那個叫小葉的小孩所在——還好沒有缺手少腿。


    炎顓關掉所有監控設備,身影一動,隻見總監視室的大門被風一帶,室內已經沒有炎顓的身影。


    眼前一花。屏幕上隻剩下節目結束後的無信號狀態。


    杜博眉頭一皺,從沙發上翻身坐起,盯著滿是雪花的屏幕,眼中充滿疑惑。


    過了一會兒,男人突然笑了。先是嘴角一點點上彎,漸漸地微合的嘴唇也張了開來。拿下眼鏡,男人用絲絨巾用心地擦拭,唇邊是抑製不住的笑意。


    腹中被肥壯漢打中一拳,打得簫和苦水外吐。


    不能放鬆!死都不能放鬆!如果就此放手肯定會被打死!


    簫和也不管肥壯漢怎麽揍他掐他,死命掐住對方的脖子,就是不放手。


    又是一拳,血水從簫和口中溢出。


    肥壯漢似乎也無法忍受氣管繼續被壓製,不再出拳,改用雙手去扳簫和的手腕。


    炎顓出來的時候,眼中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簫和在心中大笑自己就要這樣不情不願去見閻老二了,一發狠,張嘴就去咬肥壯漢的耳朵。老子要死,你就拿這個豬耳朵給老子送終吧!


    「喀嚓!」


    痛!牙齒狠狠撞在一起,痛得簫和嘴裏酸水直冒。


    肌肉一放鬆,簫老大癱在地上不能動了。


    不過,身體不能動並不代表他的嘴巴也不能動,舔舔牙齒,斜睨,張嘴:「我操你祖宗十萬代!你他媽的跑哪兒放風去了!老子要這樣死掉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你這個龜兒子不講哥們義氣的家夥!你他媽不光啞巴還聾子不成!這邊這麽大聲響你都聽不見?你少兒殘疾啊你!」


    呼呼,他喘兩口氣繼續:「你小子是不是故意躲在一邊看老子好戲?這死胖子是你親戚是不是!喂喂喂!你悠著點!別把人弄死了!你想坐牢啊你!弄斷他兩隻手就可以了……再踹他一腳,不,兩腳!」


    「砰!」


    一腳把變成肉包的警衛踹到一邊,炎顓走到簫和身邊,「你跑哪兒去了?」


    炎顓指指裏麵。


    「你進去了?」簫和既意外又不感到意外。


    「你拿我吸引敵人?」簫和問,但沒問他怎麽進去的。就算問那小子也絕不會說。


    「小孩呢?你找到他了嗎?」簫和抱著肚子從地上勉強坐起。


    炎顓伸手把他拉起。


    「搖頭是什麽意思?他不在?他已經……」簫和不自覺地習慣性拍拍身上的塵土。


    拉過簫和的手,在他手心中寫道:「他不肯跟我走。」


    「哈?什麽叫他不肯跟你走?你恫嚇他?」


    放屁!


    炎顓一邊用眼睛瞪他,一邊伸手用大拇指把簫和嘴角邊的血跡擦去。


    三十歲的可憐沒人愛老男人心髒狠狠一跳。頭一擰,走到警衛身邊一把扯下他的胸卡,一腳踏上他的小腹從他身上踩了過去。目標——眼前的大樓。


    炎顓眼看他的背影在大樓入口處消失,抬起頭朝監視器看了看冷笑了笑,走過去把胖警衛拖到死角也轉身奔向大樓。


    絕對有問題!除了這個胖子以外,其它警衛呢?設備被破壞的警鈴聲呢?


    那孩子的身影為什麽恰好就在他進入監視室的時候,映在閉路電視上?


    說是敞開大門迎他們進來又不像,但這種程度的警備設施對他來說又算什麽?


    這麽明顯的事實,簫和那個陰險小人會看不出來嗎?


    話說回來,今晚如果沒有我隻有簫和一個人的話,恐怕在他進人家大門之前就被抓住了。


    那個古怪的眼鏡男,肚子裏到底打的什麽算盤?


    簫和是不是想到這點,才會滿不在乎杜博的陰謀詭計,堂而皇之地帶他直闖狼穴?


    對方知道他們今晚會來麽?看樣子,他們是知道了。


    他們是怎麽知道的?


    杜博在猶豫,在客廳中徘徊來徘徊去。去還是不去?


    去,也許能證明那個人的推斷猜測是正確的。雖然這個答案會讓他不太爽,但如果能證實這個猜測,他的未來、他們的未來都將會全部改觀!


    可如果那個猜測是不正確的呢?他去了,也隻是給自己增加打擊而已。也許那個叫簫和的流浪漢真的比他想象中出色得多呢?也許他和「它」一起消失隻是一個巧合?也許真如他所說的,「它」已經離開他了呢?


    況且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算「它」在,以他現在的力量能否抗衡「它」,還是個未知數。他杜博從來不屑打這種沒把握的仗!……他承認,他對未知有恐懼心理。


    去還是不去?杜博不知道自己竟也有這般優柔寡斷的時候。


    海豚的叫聲響起,杜博把眼光投向不遠處的電話機上。


    他知道要往哪裏走嗎?炎顓跟在簫和身後想著。


    「小炎!你磨磨蹭蹭的幹什麽!還不過來帶路!」簫老大回頭吼。


    「……」炎顓默默走上前去。


    「叫這麽大聲都沒人出來,你說是這棟樓裏的人都死光了,還是大家到了下班時間都回家了?這個大一個公司就這麽一個警衛?他是篤定自己的警備設施比別人的好,還是在輕視咱們中國的綠林好漢們?」


    簫和很囂張地對著路過的監視器豎起中指。


    炎顓想到,自己剛才好像把監控係統全都破壞了。


    或者他們隻是在證實什麽?那他們想要證實的又是什麽?簫和瞇起眼。


    既然沒人出來騷擾他們,兩個人也就大大方方地乘坐電梯直上十二樓。


    在炎顓的帶路下,兩人來到1209室門口。


    ced大樓內總監視室外出現兩條修長的身影。


    「他們離開了?」


    「嗯。」


    「那小鬼選擇留下?」


    「嗯。」杜博手中把玩著像被高溫燒毀後的電路板。


    「什麽事都在你意料之中不是嗎?包括那位張副所長的背叛,這下你大概又可以向內更打進一步。你有把握在一年內……」


    「半年。」


    「哈哈!你還是老樣子!自傲自大得要死,偏偏又讓人沒有說你的餘地!怎樣?你覺得那個簫和?」


    「警衛向我匯報,簫和還帶了一個人來。你似乎忘記把這點告訴我了?」


    身邊男子吃吃笑。


    「我也沒想到他會真的帶他一起來啊。」


    「少來了!他真的是『它』?你有幾成把握?」杜博的表情似乎有一點點緊張。


    男子沉默了一會兒。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知道,我們所掌握的知識隻是可能會有它的存在,以及它的特殊。但它能不能變成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誰也沒有親眼看過。」


    「哼!你不是已經感受過它的力量了嗎!不能變成人?那我們又怎麽說!」


    男子沉默得更久。


    「我們不一樣啊……如果真的是它,你認為它為什麽會選擇簫和?還有,當初你為什麽會對簫和感興趣?我可不知道你會親自動手抓人。」


    「你沒看出來嗎?他的身體……」眼鏡下的男人看起來十分冷漠。


    「你也看出來了?你果然比我厲害,我第一次什麽都沒看出來,你卻在碰到他的一剎那間還是晚上就能確定。」


    聽出男子的酸味,杜博嘴角有了笑意。


    「我一開始也沒能確定,直到幫他清洗完身體後。」


    「所以我很奇怪為什麽它會選擇一個這樣的……這樣的……你知道嗎,簫和說他和他……他們,咳,是那種關係。如果他真的是它,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杜博皺皺眉頭,「你說他們是那種關係是哪種關係?不要告訴我他們……」


    「對!就是你想的那種!」


    杜博的表情瞬間變得有點僵硬。


    「你認為這代表什麽?」身邊男子瞟了瞟杜博手中拉出的線路。


    「一塊被高溫燒毀的電路板?」杜博抬頭。


    「我不覺得簫和會預知這裏的一切事先帶上焊槍來。何況還有一個被打成重傷的警衛……一個經過你們公司改造過後的警衛!那警衛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杜博沒有直接回答。


    「我本來想趁此機會順便把那個流浪漢抓住。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會是一個很好的研究課題。可是我沒想到……」


    「沒想到那個它會真的在他身邊?」身邊男子接口道。


    「我們要不要繼續派人跟蹤他們,確定他到底是不是我們要找的那位?」


    杜博想了想,搖搖頭。


    「暫時不用,我想先把姓張的事搞定。你也不要隨便動手,免得破壞整個計劃。」


    男子聳聳肩,表示知道。


    「趁內部的人知道之前,你先把這塊電路板拿去研究。看看能查出什麽。」杜博一使勁把整個電路板扯了下來。


    男子接過,在轉身離去的當口突然回頭道:「你知道簫和怎麽叫他嗎?」


    杜博掏出手帕擦手。


    「炎。小炎。」


    ***


    你不走?為什麽?


    乍一聽小孩的拒絕,簫和第一個反應就是——難道小鬼被洗腦了?


    我在這裏很好。杜博士對我很不錯。他甚至答應我會教我很多知識,還幫我請老師。在這裏我不用擔心三餐不繼,不用擔心挨打受罵,不用擔心天寒地凍,不用擔心生病受傷。比起以前的日子,我覺得這裏簡直就跟天堂一般。


    你難道不怕他對你做什麽?這種公司為了達到目的,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到時候你到底會變成什麽樣,鬼才知道!


    這些杜博士已經跟我說了,他說他會讓我做些測驗之類,不過他也說這些測試絕不會對我身體有壞的影響。


    你相信他的鬼話?


    不相信又怎麽樣呢?跟你離開?你會讓我跟你一起走嗎?你能保障我以後的生活嗎?你把我帶走,不是交回給黑頭就是交給警察,這些對我來說又和在這裏有什麽區別?你不覺得我待在這裏,要比跟你走這個選擇更好?


    「那小孩真的很討厭對不對?」


    說實話的人很討厭嗎?


    「我就說不應該管閑事,吃力又不討好!奶奶的……小炎!」


    嗯?


    簫和衝著他不停陰笑。然後就……倒了下去。


    炎顓手一伸,及時接住了他。笨蛋!肋骨斷了還敢逞強到現在!


    癱在炎顓懷裏,大男人嘀咕道:「你覺得這個陷阱是給誰跳的?」說完就沒聲了。


    看看昏過去的他,炎顓歎口氣,認命地把人駝到身上。


    鍾舍在看到炎顓背著簫和出現時相當意外,「還好我今晚值夜班,他怎麽了?」


    拿出小手電筒翻開簫和的眼皮照了照,鍾舍立刻叫住一個走過來的護士,命她立刻準備一張手推病床。


    把簫和放到推來的病床上,炎顓指指簫和的腰際示意鍾舍摸摸看。他還記得,他好像是一個外科醫生專看骨頭的。


    鍾舍伸手確定了一會兒,立刻讓護士準備拍片。


    鍾舍讓炎顓在外麵等,炎顓像沒聽見一樣,緊跟不放。


    第二天,接骨手術過後的簫和正躺在病床上煩惱怎麽去付這筆醫藥費,不用說,把他送到醫院的炎顓自然被他當作出氣筒大罵了一通。


    「你腦子壞掉是不是!竟然把我送到這裏來!這下你讓我怎麽好意思逃?你說這個醫藥費要怎麽付?給我搶銀行去!」


    止疼藥效還沒過的簫老大精神好得很。


    你以為我想把你送到這裏來?如果不是深更半夜,其它醫院根本不肯接受破破爛爛的你,我何必自找麻煩把你駝到這裏?


    簫和自然也知道原因。中國的醫療製度還沒有健全到可以為流浪人士進行義診,一個牽扯到稅收使用途徑的問題,一個則是中國的窮人太多,「好心的」醫院又太少。


    「小炎,我介紹你去做工地的工作好不好?為了你簫大哥犧牲一下嘛!你看我平時對你多好?」接過人家遞來的水杯一飲而盡,想到自己目前處境的簫和變得低聲下氣。


    見小炎不理他,簫老大不爽了。眼一瞪,「再給我一杯!」


    炎顓接過紙杯又給他倒了一杯。


    「你說!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咕嘟咕嘟,「我平時怎麽對你的?一到緊要關頭你小子就給我拿翹!」咕嘟咕嘟。


    炎顓揣摩一下時間,把桌上的藥分類剝好遞給喋喋不休的某人。


    接過藥,簫和一仰脖子全部和水吞下。


    「喂,小炎,」簫和突然壓低聲音,示意炎顓靠過來。


    「你看對麵那個病患是不是睡得很熟?你把他錢包拿來,我看到他剛才從抽屜裏拿錢給他兒子買午餐。快去!」


    炎顓手一伸,把簫和的腦袋按到枕頭上。


    簫和愣了愣,立刻回過神來,大吼:「老子現在不困!」


    「嗬,看來你精神滿好的嘛。我還怕你無聊,特地給你帶了一些雜誌報紙過來。」


    病房門被推開,隨著笑聲走進一位瀟灑英俊的白衣帥哥。


    一看清來人,簫和立刻換了一張臉。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不好意思啊,給你添麻煩了。昨晚的手術你給我做的?」


    來人點頭,「怎麽樣?痛不痛?我幫你開了止疼藥,如果痛的話,就服用桌上的藥,藥量我有告訴小炎。」


    「不痛不痛!你給我做的手術怎麽會痛呢?坐,小炎起來把椅子讓開!」


    「不用不用!」來人連忙擺手,「我等下就要回家了,過來看看你而已。」


    況且那個小炎根本就沒有讓的意思嘛!順便把雜誌、報紙一類遞給他。


    送給炎顓一個白眼,簫和抬頭對鍾大醫師笑,「謝謝你,鍾舍。那我就不耽誤你回家的時間了,好走。」


    「嗯。你有什麽事就呼叫護士,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我再過來看你,你好好養病。」鍾大醫師留下一個陽光至極的笑臉,同來時一般瀟灑離去。


    「唉,帥哥就是不一樣啊!」簫和望著人家的背影感歎。


    同時大手往旁邊一攤,「報紙拿來!」


    邊翻看手中報紙簫和邊喃喃自語:「你說,我讓那小鬼就那樣留下到底對不對?」


    炎顓從雜誌中抬起頭看他。


    想起那個叫小葉的小鬼的堅定神情,簫和心中頗不是味道。


    「那小鬼說的話真他媽氣人,但……」卻是真的。這才是讓簫和生氣的地方。那個變態斯文男能做到的,他卻無法做到!


    至少是現在的他無法做到的!


    「小炎。」


    嗯?


    簫和看著床前的大男孩,深深地看著他,然後下定決心般,第一次用一種異常真摯的語氣說道:「我可以幫你介紹一份很不錯的工作。不難,隻要我打一個電話就可以。以你的條件,就算沒有學曆證明,隻要有我推薦相信沒有任何問題。


    「那是一份不需要開口的工作,沒有經驗也可以,會有人教你。以你的聰明相信很快就可以掌握,不久你就會成為一個較有錢的白領階層,隻要你努力,成為小資也沒有問題。如何?」


    炎顓回望他。突然有點擔心除了骨頭外,莫非這人的腦子也有什麽地方被打傷了?要不要叫醫生?


    「我以前並不是一個流浪漢。四個月前我還在冒充有錢人,幫人介紹工作這種事對我來說隻是小菜一碟。就算我現在離開了,但有些人並不知道,這座城裏我還認識一些曾有生意往來的客戶和朋友,我的信譽度一向不錯,幫你介紹份工作也不是什麽難事。我是說真的!」


    簫和發現自己的心情矛盾得要死,既想認真幫助眼前這個男孩又不想他離開自己。


    慘了!難道我開始留戀這種相處了?不!絕對不行……


    簫和這邊還在死命掙紮,那邊炎顓已經很不客氣地把簫老大的好意給踢了回去。


    我要找工作還要靠你?炎顓伸出一根手指,嘲笑一般在簫和眼前晃了晃。


    「你不要?你這個把好心當驢肝肺的家夥!我告訴你——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以後就算你後悔老子也不會管你!」邊罵邊翻看報紙,不要問他現在的心情,千萬不要問。


    「惡!」簫和微微上翹的嘴角突然下拉。


    怎麽了?


    簫和抖抖報紙,把紙麵的畫像翻過來給炎顓看。


    印刷效果不是很好,看得也不是很清楚,炎顓隻能分辨出那大概是一具人形屍體。


    黑忽忽一團……有這麽惡心麽?炎顓不解。


    「我看過……在y市的時候,在垃圾袋裏。沒想到s市也出現了……」簫和似乎憶起當他把手伸進那個垃圾袋裏的感覺,想起他看清袋裏裝的是什麽東西的反應……惡!


    「變態到家!看樣子不是斯文變態男他們幹的。據警方調查好像是一起連環殺人案,已發生一年多,同樣的死法和犯案手法,已知的就死了六個。到現在才公開……」


    怎麽一回事?炎顓接過報紙。


    「要麽毒殺、要麽是扼殺。六個受害者全部都被剝了皮。報紙上說很可能是專業人士做的,否則不可能剝皮剝得那麽完美!」


    為什麽你認為不是ced公司幹的?


    「因為死者都是女性,而且都不是流浪漢,六個不是學生就是有工作,而且都很年輕,最大的一個也沒有超過二十四歲。隻對年輕女人皮膚感興趣的變態!警方查了半年多沒查到凶手的行蹤,凶手好像在各地跑來跑去。你看,警方已經開始懸賞拿人了!」


    炎顓瞄到報紙上用很大的黑字標出:賞金五百元至十萬元。根據提供消息的層次和準確度來確定賞金,如果能確實抓到真犯人,賞金為十萬人民幣。


    突然簫和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把奪過報紙確定後,「你有沒有興趣做賞金獵人?」


    哈?


    「醫藥費啊!我不要欠鍾舍的錢!你要不想偷錢包或搶銀行,就去做賞金獵人!」


    花錢的是你,為什麽弄錢的人是我?


    「說!你做還是不做!」


    正準備搖頭,就聽某人很恬不知恥地大聲道:「不準說不!如果你乖乖去做賞金獵人……哥哥我好了讓你爽到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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