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懷璧的右手得盡快接回,因此齊玥與展令譽都使足了勁,不要命似的往山中小屋裏飛奔。


    酉時五刻,齊玥與展令譽風塵仆仆地回來。祺祺一見,連忙迎了上去,卻在見到冷懷璧慘白的臉色和斷手時,咕通一聲軟倒於地,眼淚嘩啦啦地流。


    「冷哥哥……怎麽會……」


    齊玥沒空安慰祺祺,隻忙著指示展令譽將冷懷璧抱進屋,並吩咐著另一高壯的男人將祺祺拖進屋後關上門,守在門邊,靜觀外頭的變化。


    「懷璧,你還好嗎?意識還清醒嗎?」齊玥微微憂心地問,順手將冷懷璧所有的藥罐通通整理好。


    「冷哥哥……」祺祺吸著鼻子,哽咽著,就要撲向冷懷璧,卻教齊玥給一把拎住。「找死嗎?你這樣一撞你的冷哥哥的手還要不要?!」


    「……師父……」冷懷璧失笑,虛弱地點點頭。「祺祺,我沒事,你到一旁去……」


    為了他的冷哥哥的安全,祺祺也隻好認命地縮到一旁去。


    「那麽,開始接回斷手吧。你下命令,我們幫你。」齊玥道。


    「……好……」冷懷璧靠著展令譽坐好,「先給我一條幹淨的白布……」


    齊玥忙翻出前些日子才剛曬好的布,一尺平方大。


    冷懷璧將布攤好放在案上,然後將自己的斷腕擱在布上,腕處的血液沾上了布巾,轉眼間便染了一片血紅,如秋之丹楓那樣動人心魄又觸目驚心!


    「……將麻藥給我,左邊那青瓷瓶。」


    齊玥將瓶身傾斜,倒出緩滑的液體在冷懷璧的斷腕上,見他眉頭微一皺,卻又鬆了開,想必是麻藥發生作用。


    「……將斷手洗淨,對好位置接回我的腕上。」


    收回功力,將斷手放好,然後施力將斷手壓向缺口處。


    「……給我一隻細針,要用火烤過,然後穿線……」


    針穿細線,細細縫合。


    「……把斷續膏拿來,右邊映花琉璃瓶。」


    膏續斷骨,可增生肌肉,為上好良藥。


    「……給我金創藥,中間黑瓶。」


    最後敷上金創藥,對於收合傷口有莫大的功用。


    「……給我雪蓮丹,那小盒子裏便是……」


    一服雪蓮丹,提開傷口愈合能力,並暢通血脈,縱使傷複之後右手不能為之靈用,也不至於毫無所覺,成一真正的廢肢。


    ……


    經過一番工夫,花了一個多時辰,冷懷璧才發著指令將自己的斷腕接起。齊玥小心翼翼地包紮好,然後以三尺長的布條將冷懷璧的手固定在他自己的胸前。


    「懷璧,你先休息一下……」


    「不,我們去看師兄。」在路上他便已知道寒若風身受巨毒,以『九轉丹』吊命,如今隻剩下半個時辰而已,一旦過了最佳時機,那隻能任寒若風在他們麵前死去!


    他再也不要有人死在他麵前了!尤其那人還是他的師兄!


    「師兄的命隻剩下半個時辰,再不醫治就來不及了!」


    齊玥閉了閉眼,長長歎了口氣才道:「好,你隻要告訴我們該怎麽做。」


    冷懷璧點點頭,然後任展令譽抱著他往寒若風身邊去。


    寒若風此時已麵呈青白,幾乎看不見胸膛起伏,猶如死去之人。冷懷璧見了心一痛,痛得險些窒息。憶起六日前那懸崖一戰,眼睜睜看著他墜入崖底卻無能為力,他不禁從心底恨起自己!在倍受屈辱的那段時間裏,他卻從沒停止想念過寒若風,一天比一天濃厚,一天比一天心痛,他恨為什麽掉下去的不是自己,幸好寒若風沒死,要不然他就是萬死也不辭惜!


    然此時此刻絕非兒女情長之時,冷懷璧也得暫且壓下心頭的想念與掉淚的欲望,先幫寒若風解毒。


    「若風他中了陰煞掌,要先解毒,可他身體裏卻蟄伏著蠱蟲,我想應該先引蠱出體才是。懷璧,你打算怎麽做?」


    振作起來,冷懷璧沉吟了下,道:「我要先看蠱蟲積聚在哪,師父,可否將師兄的衣服脫下?」


    「好。」齊玥將寒若風的上衣褪到腰際,露出結實的身軀,隻是服了『九轉丹』讓膚色變得青黑。胸口有枚大掌印,泛黑,膚肉潰爛發泡,還發出陣陣惡臭。


    冷懷璧的眼寫了痛楚,隨後目光專注,連連來回幾次檢視了幾番。


    「將師兄翻過麵。」


    齊玥點點頭,依言而做。


    一翻到寒若風的背部,眾人連連抽了好幾口氣,瞋目結舌,冷懷璧的眼也黯了幾分。


    隻見寒若風青黑的背部皮膚下,有一條條半根手指大的細絲在蠕動。條條細絲往後心鑽去,變成一團一團如線球般盤踞在後心周圍。細絲呈鮮紅色,如極細的血管,隻是它卻是一縷縷的絲蟲,正啃蝕著寄生者的體肉!


    數以萬計的紅細絲移動速度很快,若非齊玥早有先見之明以至陰真氣凍住心髒周圍,否則在他趕回來時寒若風早是一具萬蟲啃蝕過的屍體了!


    「……是赤線蠱。」冷懷璧擰眉思索。


    「如何救他?」齊玥不愧是見過大方大浪的人,雲遊四海多年的經驗讓他馬上冷靜下來。


    「赤線蠱,以食動物心髒為主,喂養的人通常以豬心雞心養之,一年方可成蟲。若寄生人體內,人體的溫度正適合它繁殖,因此一進入人體便會在聚集於心髒後產卵,以其為室,孵化出下一代。」冷懷璧頓了一頓,轉頭向祺祺道:「去燒熱水來。」


    「馬上去!」祺祺先是一楞,回過神來後馬上從後門跑了出去。


    又向齊玥道:「師父,煩您去找副動物的心來。」


    「好。」齊玥一答,便掠窗而去。


    「還有……展盟主,煩您去找根幹淨的竹管,一頭削尖,然後用火烤過。」


    展令譽遲疑了下,「可你……」


    「我沒事,還能撐一會兒,煩您速去速回。」


    「……好吧……舞揚,勞你看著他。」展令譽轉而向守門的男人道。


    男人麵無表情,一言不發,將門落了鎖,便接過冷懷璧,代替了展令譽扶著他。


    展令譽也隨之飛身而出。


    「應舞揚?」冷懷璧的眼閃過一絲驚訝。


    男人看了他一眼,隻開口道一字:「是。」


    心知男人寡言,冷懷璧也不多說廢話,男人的身份是什麽,都比不過現在救寒若風重要。「您不用扶我,我自個兒能站。有件事勞您幫忙。」


    男人看著他,等待下文。


    「您先升盆火,然後拿塊幹淨的布來。」


    男子微一點頭,轉身忙去。


    片刻後,齊玥與展令譽紛紛回來。一個人手上抓了一隻山兔,另一個人則拿個一根竹管。


    齊玥掏出那利可斷金的匕首,俐落地畫開已經昏死的兔子胸部,然後掏出血淋淋的心髒。隻見兔子心還一跳一跳著,從大的血管中隨著心室的顫動噴出血來。


    「懷璧,這兔子的心髒夠大嗎?」為求救命,齊玥急忙間也隻找到一隻兔子。


    「夠了,隻要有心髒就行了。將心髒放進不要的盆子裏,然後擱在床邊。再讓師兄側身躺好……展盟主,竹管好了嗎?」


    「好了。」展令譽從燈火上拿起竹管。


    「請將師兄後心下方一寸處以烤過的匕首挖個竹管寬的洞,再將竹管入體三分即可。」


    展令譽點頭,索俐地挖去血肉,再手持竹管,以尖銳的那方狠勁地插進冷懷璧所說的地方,入體方三分,血頓時如湧泉般噴了出來,黑色的汙血流進了床邊的盆裏,淋在那仍一跳一跳的兔心上,份外可怖逼人,腥臭的氣味令人作惡。


    「師父,請喂師兄先吃解毒丹。」


    齊玥拿過桌上的土色瓶子,倒出一粒小黑丸,調水和勻,喂寒若風喝下。


    現在萬事具備,隻欠東風。


    「請問,你們之中誰的功力最高?」


    齊玥、展令譽與男人互看一眼,同聲道:


    「舞揚。」


    「舞揚。」


    「我。」


    冷懷璧點點頭,「那麽請應盟主運功逼蠱。」言下之意,早知道應舞揚的身份了。


    男人罕見地眉一動,不言,隻一跳上床,雙手覆於寒若風的胸前。


    「請慢慢來,不要太快。」叮嚀著應舞揚。


    應舞揚緩緩吐氣,將自身的功力打入寒若風的體內,沿著血脈而至心髒,撞開那道陰寒至冷的真氣後,一股作氣地將赤線蠱往背部的缺口推!


    赤線蟲受到驚擾,本想一頭咬向那近在咫尺的心髒,卻先一步被一道無形的暖力給狠狠撞開!勁力如強流,帶著熱氣將他們衝出肌肉,然後蹦出缺口,嘩啦啦地帶著汙血往床邊的盆子裏掉!有些較大、附著力較強的成蟲執意啃著肌肉不肯離去,卻在那盆子裏的鮮血與心室腥味陣陣飄出後,也漸漸放棄了力道往那新鮮惑蟲的兔子心去了!


    一時之間,黑色汙血中雜著鮮紅色的赤線蠱,一團一團地掉入盆中,然後扭曲著身體再次鑽入新覓尋到的心室中,頓時使兔子心膨脹了一倍,還不時可看見鮮紅的蟲子在心室間萬頭鑽動,片刻之後更是傳來濃裂的腐臭味!


    忍住胃裏陣陣發酸欲嘔的欲望,冷懷璧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再次指示道:「待師兄的血恢複成紅色,便可停下,然後將升好的火移到盆裏,以火燒死它們!」


    待流出的血不再是汙黑的後,齊玥與展令譽連忙各挑起兩根燒紅的木頭,一股腦兒地往盆裏丟──


    登時,蟲體染火,糾結成一團,髒器沸騰,血液翻滾,啵啵啾啾、嘶嘶吱吱的聲音不絕於耳。雖微小,卻令人毛骨悚然,那令人作嘔又可怖的聲音和畫麵似乎從毛孔中鑽了進來,讓人不禁一退再退!


    「冷哥哥,熱水燒好了──天!」祺祺這時也端著熱水進來了,一見到這種屍氣衝天、蟲屍滿盆,汙血如滾湯的畫麵,嚇得差點尖叫、腳軟,幸好齊玥先搶過了熱水,才不至於又發生慘事。


    「小孩子別看。」齊玥皺眉微喝。連他們看了都受不了,何況是年紀尚小的祺祺。


    「你們將手都用熱水洗淨以防蟲入體……嘔……」


    「你還好嗎?」展令譽扶住冷懷璧,見他臉色又青白了許多,以手掩口,想必也是快承受不住了。


    「還好……」


    「剩下的由我們來吧,你先去休息。」將祺祺趕到一邊,齊玥抱起冷懷璧離開『人蟲大戰』的戰場。


    「可是……」


    「放心吧,我的醫術雖不及你,對於金創還是有些了解,剩下的隻要將爛肉刨出,再敷上生肌散、金創藥就好了,引導若風的真氣歸脈,對不對?」齊玥微笑,放下冷懷璧,又叮嚀祺祺:「照顧你的冷哥哥,發燒時給他覆冷巾,知道嗎?」


    「知道。」


    齊玥正要走,又不禁回頭吩囑一次,麵目猙獰:「還有,不要壓到你的冷哥哥,他的右手才剛接好,再讓他斷一次,我就用你的手來接!」


    威脅恐嚇的話一出,祺祺嚇得縮脖子,恭敬又畏懼地答道:「知道了。」


    齊玥狡滑地笑,睨了祺祺害怕的模樣一眼,很是得意的離開。


    待齊玥專心醫治寒若風的掌傷後,祺祺才鬆了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胸膛,喃喃自語:「好險沒被整死……」


    冷懷璧悶笑:「師父在跟你玩,何必當真。」


    「那都不管啦,他就愛玩弄我!」祺祺哼了一聲,隨即又用手探了探冷懷璧的額頭。「沒發燒……冷哥哥你睡吧,祺祺照顧你。」露出可愛的小虎牙一笑。


    冷懷璧疼愛地揉揉祺祺的發,長長舒出一口氣,方才精神緊繃不覺得累,可一但放鬆下來,才知自己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疲憊至極,讓他一闔眼便沉沉地睡去。


    雖處陋室,冷懷璧卻是睡得香甜無比。


    子時正。


    冷懷璧深覺身子似乎一會兒處在熱水中,一會兒又被丟到冰天雪地裏般的難受。頭益發沉重且疼痛起來,鼻子呼出濕熱的氣,嘴裏苦澀幹渴,全身發軟無力,難過極了,不由得呻-吟著醒來。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兩張在自己視線上空擠了進來的臉,一大一小,一俊一俏,俱是神情憂心。其中那小又俏的張口急急便問:「冷哥哥,你發燒了!很難過嗎?祺祺再給你換一盆水來!」


    冷懷璧來不及答,祺祺便急驚風似的抄起臉盆跑了出去。


    那大又俊的,隻把了脈,然後兩人手心對手心,感覺有股清涼的氣息從手心透了進來,然後遊走全身,降低了一點熱度,也掃除了一些不適。


    鬆懈之餘,忽然想起寒若風,轉頭四處望,才知自己已被擺到屋中唯一的床上,而寒若風正側躺他的身邊,灼熱的鼻息呼到自己的臉上,微微帶動頰邊的一綹發絲。


    「……師兄他……」


    「他還好,怎麽說也是數一數二的武林高手,怎麽樣都比你好,就連燒都比你快退。怎麽樣,好多了嗎?我不能給你太多真氣,會傷了你。」


    「嗯……師父可以放開我了……」


    「好好,照顧你們大半夜,也是有些累人,我去洗把臉。」齊玥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推門而出。


    環視屋內一圈,才知展令譽與應舞揚都枕兵而眠,那警覺之高,連他微一翻動身子都引來兩人的張眼凝視。見他愧疚的笑了笑,才又閉眼睡去。


    高手果然活得比別人辛苦呢……


    拽拽掩在兩人身上的被子,冷懷璧見寒若風睡得像個孩子,那堅毅的雙唇柔軟了下來,此時微開,不禁無聲地笑了,抬手摸摸枕頭,幸好沒有水漬,否則他就要讓他取笑了。


    將目光從唇慢慢下移到頸項,衣襟敞開而春光外泄的鎖骨,然後是那被白布包紮起來的胸膛。此時布上已透了紅跡,但沒有擴大的趨勢,顯是已經停止了出血。撲鼻而來的是那上等生肌散的香味與金創藥的藥味,還有淡淡的血腥味。雖然是很複雜的味道,卻令他無比的安心。


    冷懷璧不由更靠近了些,側耳傾聽那沉穩又強勁的心跳,數著數著,睫毛漸重,眼睛漸酥,完好的手搭上寒若風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後,又沉沉地睡去了。


    如果……真能跟師兄永遠在一起……那該有多好……


    祺祺與齊玥躲在門邊偷窺,直到展令譽閉眼輕道:「進來吧,他睡著了。」他們才搔著頭,貓步進屋。


    又望一眼床上交頸而眠的兩人,嘿嘿竊笑幾聲。


    ***


    伏月已過,瓜月正到。


    然懸崖仍如寒若風當初離去一樣,風沙滿野,腥漬卻早已被覆蓋,再不見當夜的血戰與白骨的悲憤,隻見當日寒若風一登上崖的豪情萬千,瀟灑玉立。


    隻是立的那人今日換了他人做,他隻能坐在距崖邊最近的一棵樹下,然後撿起地上因成熟掉落的不知名果實來玩弄。


    就不知他坐的這地方埋了多少人骨?寒若風嘲弄地笑。


    崖邊風冷,與他一同靠著的冷懷璧打了個哆嗦,然後用完好的那手屈膝抱著自己。他沒有向寒若風開口,寒若風也沒有向他說話,隻伸手攬住已斷了一手的冷懷璧,讓他倚著自己坐著,運起些微功力送進冷懷璧的後心,提供了溫暖。


    明顯地察覺冷懷璧在自己碰觸到他時震了一下,表情很顯然地在躲避他。寒若風心疼又無奈地歎了口氣,將他摟得更緊。


    其實兩人都有一些不自在。


    寒若風一早便聽得了齊玥說明他去救冷懷璧時第一眼看到的光景,那樣的瘀痕誰會不知冷懷璧經過什麽折磨呢?縱再不解人事,有個喜歡收藏春宮圖的老爹,整日為他的成家立業諄諄教誨,寒若風想不了解都不行。


    男人與男人之間他也不會沒有聽過,早知東越盟主對冷懷璧別有企圖,這種事也早料得到,心下便十分了悟了。


    冷懷璧躲避他的原因大概是這個吧。


    兩人同地而坐,心思卻兩異。


    冷懷璧則是因為一早蘇醒,一雙如靜水般的眼便撞入自己的眼中,讓他大吃一驚之餘還差點翻落床下去,若非置於他腰間如昨夜的手及時拉回他,早連人帶被地摔個四腳朝天、傷上加傷了。


    寒若風拉回他後,將他抱在懷裏,熱氣呼在耳邊:「小心點兒,你想再傷一次嗎?」不得已,他情不自禁地一張俊臉羞得通紅,連耳垂都染了粉色,一張臉不知該擺哪兒去,隻好閃躲寒若風的目光,私下暗罵自己與師兄肢體上的接觸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麽次次弄得自己怎麽像個少女懷春般的緊張,心跳如擂鼓,聲震九天!


    「懷璧……」寒若風柔聲喚著,凝著懷中的男人,款款深情。


    「什、什麽?」冷懷璧隻一眼,便急忙移開,賣力地安撫自己的心跳,就怕被寒若風聽見。


    臉又紅了……


    「你永遠都是我的懷璧,是吧?」


    「呃……是、是啊……」


    為什麽……為什麽在三哥麵前他能冷淡相對,甚至連呼吸都不曾急促過,然而在師兄麵前他卻每每覺得快要窒息了?


    「你曉得便好。」滿意地揚起寵愛的笑。


    兩人氣氛有些尷尬卻也有些甜蜜。


    祺祺在崖邊偷偷望著兩人親密的模樣,不禁又偷偷笑起,正期待那兩人接下來會做什麽事,頭上忽被一拍,抬眼一看,竟是他的冤家齊玥。


    「祺祺,你在偷窺啊……笑得這麽賊,還怕別人不知道你在等著看好戲嗎?」


    「呃……師、師父……」


    「說話結巴,別人一聽就曉得你心裏有鬼!還不去把這個拿給他們用!」遞上一個竹筒,裏麵裝的一筒乳白色的水,映著陽光燦黃如金,奪人眼目。


    祺祺驚歎:「這水真奇特!」


    「我去采的當然奇特,能治百病呢!還不快拿去!」齊玥彈了彈祺祺的額頭,湊上臉凶惡地道。「小心我把你扒了皮丟下崖去!」


    「馬上去!」祺祺嚇得一叫,拔腿就跑。


    齊玥又好笑又得意地哼了一聲,拍拍身上的灰塵泥沙,別有深意地瞅了崖下一眼,掛起算計的笑容離去。


    「冷哥哥,寒大哥,師父說要給你們用的。」


    喘著氣說完,不時地回頭看那凶神惡煞跟來了沒,一回頭便見那狐狸搖著尾巴大步走來,驚地跳起,將竹筒塞到冷懷璧手中,然後一溜煙地躲到冷懷璧身後,如被蛇盯住的青蛙,警戒十足地看著那隻狐狸。


    「這是?」冷懷璧納悶地搖了搖竹筒,隻見那乳白色的水不因搖晃而有沉澱物浮動,是一奇水。冷懷璧心中一凜:莫非是那『水』?


    「是師父說的『靈水』。龍泉劍所泡的水便是這水,能增靈氣三分、銳氣三分、威氣三分、運氣一分。除了此種用途,也能用來治傷……懷璧,將你的繃帶解開……」


    冷懷璧雖不知寒若風要如何做,也順從地將傷口暴露出來。隻見那切口的地方已經漸漸收合,一條完整且平整的鮮紅浮在腕上,隻是斷肢以下的肌膚呈紫色,顯是血氣不暢,待好了之後,也隻是一隻使不上力的手。


    寒若風的眼寫著心疼,卻不敢怠慢地將水緩緩倒在斷肢上與傷口上,沿著斷腕倒了一圈,然後喂冷懷璧喝了一口。


    初接觸這水時,傷口很是疼痛,像是鹽巴灑在創傷上一般,痛得冷懷璧差點掉淚。但片刻後,那水慢慢滲進傷口內,微涼,正好撫平了疼痛的燒灼感,斷肢以下的部分也漸漸不再青紫,轉為蒼白。


    「有了這水,你的傷很快就好,也許再過幾日你的手便能動了。」齊玥包好冷懷璧的傷口。心思微一憂:隻是這手能不能像以前來得靈活就不可知了……


    「嗯……」眉眼低垂,冷懷璧回想著。


    這水,他曾在某本遺古醫書上看過。那本醫書專門記載奇怪的藥品,其中便有一條『鍾乳水』寫於其上。


    鍾乳水,集天地靈氣,千萬年而成,吸收了地上千萬種靈藥而滲入土地,流入暗洞裏,滴水為泉。其能使傷者痊愈,死者複活,病者無癆,健者無事,保人一生,是上好的用藥。尤其能添人甲子功力,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靈物。


    「你之所以不能習武,是因年幼凍傷肺腑,積病成疾,舊疾未愈,自是無法練武。如今隻要有這水,你應該能慢慢複原。」


    「……嗯……」


    「這麽神奇啊?寒大哥。」祺祺一聽,興致一來,張大眼看著竹筒裏的水,恨不得自己也喝上幾口,練練功夫,當個大俠。


    「是,不過這水來路不明,還是不要多喝的好。」


    竹筒內隻剩一半的水,寒若風一手持著竹筒,一手脫下上衣,解開傷布,胸前一個窟窿,見者心驚,莫不倒抽一口冷氣。


    「好痛的樣子啊!」祺祺覺得牙酸,這痛如果是痛在他身上,早勒斷自己的脖子一了百了了。


    然寒若風不以為意,也將那水倒在自己身上,重新將傷口包紮起來。


    雖奇水之靈,然傷至少要三日能愈,與東越盟主一戰就在天明,他自是負傷上場了,隻盼東越盟主不要將他擊得太痛才好……


    寒若風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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