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禮尚往來,祝知之將之前得的那支符筆送給了秦白栩。


    這支筆隻是玄階靈器,算不上多珍貴,但外形相當漂亮,渾體青黑,線條流暢,古樸大氣。


    秦白栩把玩片刻,將筆掛在了腰上。


    “你不掛武器,倒是掛支筆?”祝知之奇道。


    “因為很喜歡啊。”秦白栩手指拂過筆穗,動作輕柔,仿佛在觸碰什麽格外珍惜的東西。


    他看著祝知之,黑眸含笑,仿佛三月春風拂過枝頭,溫柔和煦。


    不管這人本性如何,唇邊倒是常伴笑意,看起來風姿翩翩,溫潤無雙。


    卻不知有幾分真實在裏麵。


    祝知之也向他笑了一下,笑容真誠而友好,“你喜歡就好。”


    兩人都是單靈根,對靈氣十分敏感,一路循著靈氣變濃的方向繼續前行。


    “你真的打算就這麽入定,不急著去找乾坤儀?”祝知之問。


    秦白栩沒有試圖契約那隻乾坤儀的仿品。他雖然想得到乾坤儀,卻並不想步黑袍的後塵。


    “數千年來,無數修士為尋寶而來,卻終究隕落於此,成了靈植的養分。”他淡笑道:“若真與之有緣,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許多人壓抑多年後,會恨不得立刻一飛衝天,好揚眉吐氣。秦白栩到了現在還能這麽沉穩,實在心性難得。


    祝知之看了看他,心想要是某點龍傲天的世界,秦白栩這設定妥妥的主角啊。


    “這裏靈氣好濃,像是……整個地下世界的中心。”秦白栩示意他看前方。


    所有靈田被秦怡萱收走之後,一片荒蕪,直到此時他們眼前才再次出現綠色的痕跡。


    隻見巨大的藤葉交織成一片綠□□絡,放眼望去,如一隻隻藤蛇蜿蜒纏繞。越走近,就越讓人心驚,他們剛進地下世界時,也看到許多巨大的植物,卻不似這般生機盎然,仿佛活的一般。


    微風吹過,從中飄出十分濃鬱的香氣。


    這香氣誘人到詭異。


    祝知之停住,蹲下身撥開泥土,看到土下露出些許殘骸,骨頭上紮著黑色的尖刺。


    他與秦白栩對視一眼,同時察覺到不妙。


    難怪不僅是他們,秦怡萱也這麽巧就被趕到這裏。


    兩人向後退,卻已經晚了。


    前方傳來一陣簌簌響聲。葉片與藤蔓的間隙仿佛無數洞窟,眨眼間,從中冒出一隻又一隻黑點來。


    這裏竟然是鬼臉巨蛛的老巢!


    數百隻鬼臉巨蛛傾巢而出,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湧來!


    “臥槽!”密恐患者祝知之頭皮一下就麻了,轉身就跑。


    身後,鬼臉巨蛛帶刺的長腳摩擦著地麵,每一隻發出的響聲不大,摻雜在一起便嘈雜難言,令人汗毛直立。


    兩條腿要跑過八條腿,實在有些困難。


    秦白栩禦劍靠近,揚聲道:“上來!”


    用不著多說,祝知之立刻跳到他的靈劍上,秦白栩啟動乘風符,兩人急速逃竄。


    無數道蛛絲從身後射來,腥氣撲鼻,宛如天羅地網。秦白栩沉眸專心禦劍閃避,祝知之站在他背後轉身,抽出離水劍應對。


    離水劍削鐵如泥,灌注靈氣後,更是難得的神兵利器。沒想到他砍到蛛絲上,卻仿佛砍在了韌性極強的鋼絲上,蛛絲顫了顫,又彈回來。


    無奈,他召出東皇鍾。


    “當——當——”一聲聲鍾鳴響起,伴隨著蒼遠渾厚的音波逐漸擴散,洶湧射來的蛛絲被音波阻擋開來。


    祝知之不敢放鬆神經,持續用東皇鍾進行防禦,無暇分神攻擊,想到越流霜給他準備的符籙,扔出幾張火係攻擊符。


    一道道烈焰爆開,每一張都炸死一隻巨蛛。


    “這麽厲害!”他精神一振,又扔了幾張出去。


    聽到身後巨響,秦白栩道:“這符中應該凝聚了越前輩的靈力。你有多少?再堅持一會兒。”


    祝知之皺眉說:“不多。”


    追擊的鬼臉巨蛛實在太多了,炸死了二十幾隻,隻暫時延緩了那道黑線的推進。沒過多久,一隻又一隻踩著同伴的屍體湧上來,前赴後繼。


    奔在前邊攻擊的巨蛛少說也有百隻,實力加起來直抵半步元嬰!


    祝知之逐漸乏力,被巨大的壓力逼得後退一步,貼到了秦白栩的背上。


    秦白栩感覺到他靈氣不濟了,回手扶住他不穩的身形,道:“我們交換。”


    “你禦劍比我快。”祝知之沒動。


    鍾聲漸弱,他將東皇鍾收了回去,拍了數張防禦符在兩人身上。


    閉眼,眉間一點白光躍動而出。


    陰火飛出屏障之外,落在一張蛛網上,蔓延開來,將其燒成飛灰!


    祝知之眼前一亮,用火燒有用!


    他立刻操縱陰火灼燒開來,難聞的焦味頓時充溢鼻腔。然而蛛絲仿佛燒不盡的野草,燃盡一層蛛網,又一層立刻覆蓋而來。


    “還以為我要時來運轉了呢,沒想到還是這麽倒黴。”他咬牙道。


    “或許是我帶來的吧。”秦白栩笑道。


    總不能單耗費祝知之的資源,秦白栩也啟動一些防禦符為他分擔壓力。


    陰火源源不斷放出,卻終究抵不住蛛絲的無窮無盡,眼前蛛絲鋪天蓋地,逐漸團了一個球,將他們裹挾在其中。


    已經飛不動了。秦白栩沉眉轉身,與祝知之一同撐起這狹小的空間。


    白色堵滿了視線,摩擦擠壓空氣中的防禦屏障,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這時,一隻格外巨大的鬼臉巨蛛踩過數隻巨蛛,跳到了前方,射出一道分外粗壯的蛛絲。


    繭中的兩人不知有什麽變故,隻覺一股巨力驟然傳來,蛛絲猛然收緊!


    祝知之狠狠撞在身後人身上。


    他嚐試再次逼出陰火,可白色火焰閃了閃,隻融化了一小塊地方,就無力地沒入他的眉心。祝知之試圖往這點兒空位動了動,卻感覺周圍蛛絲立刻填充過來,把他往後壓得更緊。


    祝知之感覺有點兒喘不過氣,悶聲道:“我要罵娘了。”


    “你的火焰很厲害,若非有你勉力支撐,我們也不能堅持這麽久,已經很好了。”他聽到秦白栩的輕聲安慰,聲音如水清冽,仿佛能澆滅聽者所有火氣。


    ……


    最後出手的蜘蛛好似蛛王,緩緩向前爬行,周圍的巨蛛皆敬畏地微微後退。


    蛛王爬到蛛繭前,射出一根蛛絲粘在繭上,將繭拉向巢穴。


    一路顛簸不提,祝知之被擠得就夠憋屈了。


    兩人被緊緊擠壓在一起,身體之間沒有絲毫空隙。祝知之背靠著秦白栩的胸膛,後頸靠在他左肩上,感覺後腰被什麽硌得生疼。


    他想動一下,可惜動彈不得,隻好說:“腰上東西收一下,硌著我了。”


    過了一會兒,身後一空,符筆被秦白栩收回乾坤袋裏。然後祝知之就聽他輕笑了一下。


    祝知之:“你笑什麽?”


    秦白栩聲音含著點兒笑意,說:“沒什麽。”


    “沒什麽你笑什麽?”祝知之懷疑道:“被蜘蛛拖回老巢難道很好玩兒?”


    他琢磨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唇角一抽,“小白啊小白,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思想也這麽不純潔啊。”


    “美人在懷,我修的又不是無情道,怎會毫無綺念?”身後,秦白栩低聲笑了起來,胸膛微微顫動。


    祝知之:“……”


    心可真大,還有心情調戲他。


    因為靠得實在不能更近,秦白栩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一根羽毛拂過他的臉頰。


    祝知之覺得有些癢,當注意到的時候,就更癢了。


    幸好蛛絲密不透風,很快繭裏頭的空氣耗盡,他們轉為內呼吸。


    祝知之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你的火焰要多久能恢複?”秦白栩的聲音再次響起。他似乎有些累了,下巴抵在祝知之的右肩上,這一句話便貼著耳朵傳了進來。


    祝知之耳朵幾乎顫了一下。他定了定神,總覺得露怯就輸了。頂著癢意淡定回答:“這是我第一次這麽大規模使用,也不知消耗過度後,多久能恢複過來。”


    “我是水靈根,沒收服過火焰。”秦白栩緩緩分析,“但通常情況下,至少也要三日以上,具體時間要看你的火有多厲害了。”


    祝知之心說,自己的陰火是天火,大概屬於最頂尖的那一種了,歎了口氣,“感覺有些麻煩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秦白栩說:“你入定休整一下吧,有危險我喚你。”


    操縱火焰用的是神識,此時他精神有些疲倦,靈氣也消耗得所剩無多,整個人都懨懨的。祝知之“嗯”了一聲,很快閉上眼睛。


    顛簸沒過多久停了下來。秦白栩聞到一股極其濃烈的香氣。


    看來是到了巢穴深處。


    這裏的靈氣也是最為濃鬱的地方。


    在秘境之外,靈氣的濃度大多是均衡的,除了少數有靈礦或者靈眼的地方靈氣格外多,這些地方也往往是各宗各派必爭之地。


    而這裏的靈氣濃度不均,仿佛他們正在一個獨特的中心位置。


    秦白栩斷定,此地定然有什麽不俗的東西存在。


    他放出神識,感應到旁邊有一隻普通巨蛛兩倍大的蛛王,而在不遠處,還有一隻足有蛛王兩倍大的巨蛛!


    無數新生蜘蛛的氣息不斷從這隻巨蛛身下產出。


    秦白栩擰了擰眉。他們竟然被帶到了蛛後麵前!


    蛛後平癱在地上不能動,蛛王將繭拖到了蛛後的獠牙之下,請它進食。


    蛛後湊近,獠牙在繭上劃過,又縮了回去。


    吞噬著空氣中濃鬱的香氣,它八隻巨大的紅眼呆滯無光,示意蛛王將繭拖走。


    在這種族群中,蛛後的地位是最高的。蛛王便聽命將繭拖到了不遠處的洞壁。


    而在洞壁邊上……在他們之前,已然停靠了一隻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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