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玄晶半浮在身前,散發著淺淡的光芒。


    半晌,祝知之伸手收回晶石,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從打坐的姿勢躺回床上,他忍不住哼哼了一聲,“好難受啊。”


    修為被廢之後,他及時吃了固陽丹,挽住了迅速坍塌的生機,又用秦怡萱給的丹藥治了內傷。


    但沒有修為之後,孱弱的肌體完全承載不住強大的神識與靈魂,就像被塞在緊窄的瓶子裏。即使每天都用鎮元玄晶疏導,仍然難免精神疲倦。


    除此之外,失去靈氣的靈脈逐漸幹涸,晦澀難言,長時間這樣下去,靈脈便會徹底萎縮。


    身體上的痛還能忍,最讓祝知之難受的是沒有戰鬥力。他現在除了身手敏捷些,還能使用媚術之外,跟普通凡人也沒什麽兩樣,甚至不如那些強壯的武林高手,動多了就渾身不舒服。


    要是再遇到像那個賊一樣的修仙者,完全沒有還手之地。


    是的,他決定就稱那廝為那個賊了。


    無意義地哼哼了一會兒,他忍不住再次拿出《天地陰陽相合賦》。


    上卷在合歡宗時就給燒了,這本到手不久的下卷,他研究過許多次,但怎麽看都是春宮圖。


    畫得倒是筆觸細膩優美,但再好看的春宮,看這麽久也看膩了。


    這東西在姬慕之手裏過了一圈兒,以他的眼力,如果是幻術之類的,應該不至於看不透。


    難道要認主的?祝知之靈機一動,割開手指,擠了一滴血滴上去。


    ……好吧,沒用。他還以為跟金手指一樣呢。


    收回書,他又百無聊賴地賴了會兒床,最後還是逼自己出門做事,“幹活了幹活了,再沒進展等死吧你。”


    用了半天時間,探察了一遍京城那兩家富戶,一家是商,一家是官。那兩顆被雷劈過的百年樨樹都沒生靈。


    其實意料之中。如果他所猜不錯,那個神秘人很可能已經探過這些地方了。


    那麽他現在應該……目光投向皇城中心。


    遠處,宮殿巍峨聳立,端莊森嚴。


    ***


    月黑風高。


    敲梆聲響起,已是三更天。


    祝知之宛如遊魂一般在宮中飄蕩,一路沒什麽收獲,最後來到皇帝的內院。


    皇帝本該早已入睡,寢殿中卻是一片奢靡之氣,女人的笑聲與□□聲不絕於耳。


    祝知之聽著裏麵傳出的嬌笑聲,頗有剛穿來時聽到的感覺。電視裏常有昏聵君王跟美人玩捉迷藏的戲碼,看起來香豔無比。他以親身體驗後得出結論:一群人在耳邊笑真得很吵。


    東晟國當朝皇帝雖然沒什麽大建樹,但還算勤政,聽說不是這麽好色的人。他有些好奇地探頭去看,便瞧見一個女人正纏在皇帝身上,細腰如水蛇,嫵媚入骨。


    這皇帝還真是老當益壯。


    這時,從那女子口中吐出了一縷細煙,幽幽飄入了皇帝口鼻裏,而他酣戰中渾然不覺。


    ……這總不是大保健的一個環節吧。


    祝知之正待細看,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如果我是你,絕不會深究。”


    大晚上的,這一聲輕語委實有點兒嚇人,祝知之反射性回手一招,卻被對方利落地架住。


    “怎麽又是你?”


    “這話應該我說吧。”那個賊低聲道:“你怎麽會到宮裏來?”


    祝知之笑笑,“當然是來參觀一番啊,難道你不是?”


    “自然——也是。”那個賊鬆開架著他的胳膊,轉身便走,“我逛好了,就不跟你同遊了。”


    又想到什麽,離開前回首道:“出於好意提醒你一句。修仙者不可幹預凡間之事,容易糾纏因果,於修行不利。”


    祝知之若有所思道:“多謝。”


    東晟皇宮很大,一夜不可能找遍所有角落。但再次遇見這人之後,祝知之好像有些眉目了。


    很快,他在四皇子生母玉妃的宮殿後頭,找到了一顆被雷劈過的樨樹。


    不知這棵樹經曆過多少年頭,但看個頭便不下百年。


    果然。


    祝知之早就懷疑,正是那個賊也在找木樨之靈。那他跟著齊景坤的目的就顯而易見了——必然是在齊景坤身上發現了什麽線索,才一路從彭鎮跟他回京。


    眼前的樨樹的確生過靈,但現在已是一顆死樹。如果不是今夜剛被那人取走,便一定是寄生在齊景坤身邊。


    ***


    齊景坤隨步走在湖邊,心思重重。他揉了揉額頭,向身後的侍衛擺擺手,“你們先退下吧。”


    “是。”


    微風吹過,一片靜謐。一隻蝴蝶飛來,翩翩落入他的肩上。這蝴蝶很美,顏色是一種熒藍,極為罕見。縱使齊景坤此時心情不佳,仍忍不住笑了笑,靜靜看著它。


    蝶翅一展,倏然消失。齊景坤一愣,抬頭尋時,忽見漫天蝴蝶飛至,在眼前盤旋飛舞,宛如一片妖藍色的霧氣。


    這景象美到詭異。


    齊景坤麵色一變,抽劍砍出,卻發現砍中的隻有幻影。


    領頭之蝶直直撞來,仿佛飛蛾撲火,長尾流光。


    “雕蟲小技。”一個灰色人影忽然閃現而出,捏住了那隻蝴蝶,一抖,漫天蝴蝶瞬間消失,手中的蝶變成一張符紙。


    指尖再一搓,一簇火苗升起,蝶變符燃成了灰。


    他目光射向一棵樹後,嗤道:“有意思嗎?”


    這人果然還在跟著齊景坤。說明東西他還沒到手。


    祝知之自樹後緩緩走出,微笑道:“的確是雕蟲小技,隻為搏殿下一笑而已。”


    他看向齊景坤,“殿下還記得我嗎?”


    “是你?”齊景坤捏緊手指,為方才見到的一幕暗驚。


    身為皇族中人,他對修仙者並不是全無了解。默然片刻,開口道:“難道你們是修仙者?”


    祝知之點點頭,“方才隻是個小小的見麵禮,希望殿下沒有受驚。”


    齊景坤負手而立,沉吟道:“不知兩位有何目的?”


    祝知之搖頭歎息,“在下夜觀天象,發現紫宸黯淡,宮中妖氣橫生,恐有妖孽出沒。故而來給殿下提個醒。”


    若是從前有人跟齊景坤說這番話,他隻會讓侍衛把這江湖騙子打出去。此時此刻,他卻神色肅然問:“仙長何出此言?”


    祝知之吐出兩個字:“魅姬。”


    齊景坤麵色一動。


    一旁那賊撇撇嘴,頗為嘲諷。祝知之笑看他,“這位道友想必也是為此事而來,不是嗎?”


    齊景坤狐疑的目光隨之而來。


    “……沒錯。”


    不然還能怎樣,為了刺殺齊景坤嗎?!


    ……


    禍國妖姬向來似乎隻存在話本裏,一個月前,太子卻真從西域帶回了一名美女,美豔動人,纏得皇帝夜夜笙歌。


    齊景坤自柳壇鎮回京,辛苦帶回了種種貪官枉法證據,不曾想皇帝連書房重地都任由那妖女出入,她竟膽大包天,“失手”付之一炬。


    馮副相過去便是太子一黨,太子難免牽涉其中。皇帝卻對其中貓膩置之不理。


    此時三人相對而坐,齊景坤皺眉道:“我向父皇力諫,他勃然大怒,罰我禁足三月。他從前從未如此色令智昏,恐怕是那女人有問題。”


    “對了,這位……”


    祝知之點頭道:“鄙姓祝,祝知之。”


    齊景坤看向另一個人,聽他隨意開口:“嶽陽。”


    他斜倚在椅子上,絲毫沒有所謂“仙長”的端正之意。


    齊景坤道:“二位,不妨敞開天窗說亮話。請你們出手,我需要付出什麽?”


    祝知之笑吟吟道:“很簡單。我的話,隻想要殿下身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東西。”


    “什麽東西?”齊景坤很謹慎。


    什麽東西?祝知之看向一旁的人。


    嶽陽想起昨夜隱約在他身上聞到的樨木味道,忽然明了。這世上哪兒有那麽多巧遇?不過是因為兩人恰好目的相同而已。


    他麵無表情看祝知之,也說:“什麽東西?”


    齊景坤:“……?”


    總覺得他倆的對視意味深長。


    兩人對視半晌,祝知之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嶽陽懶洋洋收回視線,問齊景坤:“殿下身邊可有什麽名貴的飾物?”


    “名貴的飾物?”齊景坤不明所以,“折扇?金牌?玉佩?”


    “都可以。”


    齊景坤目光古怪道:“就這些嗎。”


    “隻需一樣即可。無論是金銀還是玉石,都是身外之物。”嶽陽睜眼說瞎話,“此行非為求財求勢,隻為入世修心。”


    祝知之順暢地接口:“我等修行之人講究一個緣法,跟殿下求取一樣東西,也是為了圓一場因果。”


    齊景坤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為兩人在府中安排好休息之所,齊景坤便先離開了。


    “緣法?”嶽陽出聲哼笑。


    “修心?”祝知之瞥他一眼。


    得,誰也別諷刺誰。


    “不是讓你別摻和人間事?尤其是皇族中人,受天道庇佑,更為危險。”嶽陽指了下齊景坤的背影,道:“你看他身上龍氣充裕,比太子的顏色還正,必然是未來東晟國的國君。”


    “你還會看龍氣?”


    “很簡單,不要用眼看。難不成還要我指點你怎麽用神識?”


    祝知之用神識掃過齊景坤,真的在他頭頂看到一團紫氣,有種莊嚴純正之感。


    “信不信,現在你要是動手殺他,能立刻被天雷轟成渣?”


    祝知之說:“那我試試?”


    “快試試。”嶽陽頗為興味道。


    祝知之抬起手,看一眼他期待的眼神,又放下。翻了個白眼,“你當我傻啊。”


    嶽陽失望地歎了口氣。


    “既然這麽危險,你怎麽還跟著齊景坤?”


    “有句話叫藝高人膽大。”嶽陽大言不慚道。


    “其實我的膽子也不小。”祝知之表示他摻和定了。


    嶽陽眯了眯眼,“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又為何要跟你合作?”


    祝知之真誠道:“說實話,若非我今日出手,你還在毫無進展地跟著齊景坤,是也不是?”


    這話倒也沒錯。“可木樨之靈隻有一個。”


    “你也知道,我修為盡毀,危在旦夕。沒有木樨之靈會死的。”祝知之眨眨眼,換了副柔弱哀求之色,楚楚可憐,“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嶽陽“嘖”了一聲,“收回去,不吃這一套。”


    祝知之伸出三根手指,正色道:“三個月,事成之後,我隻借用三個月。”


    嶽陽似乎想了幾秒,一副懶得再想的樣子,“行吧。”


    “既然合作,就要有合作的誠意,你也該展現些本事了。”他起身伸了個懶腰,一邊說話,一邊推開房門往裏間走。祝知之還以為他有什麽秘密計劃要說,一路跟著,就看見嶽陽進屋往床上一倒。


    祝知之環胸看他,“你準備躺著和我說話?”


    嶽陽擺擺手,“我要睡了,好走不送。”


    祝知之:“……我以為要探討一下接下來怎麽做。”


    “你是合歡宗的,這方麵手段想來很多。具體成事,還得有勞你了。”嶽陽耷拉著眼皮,感覺下一秒就能睡過去。


    祝知之給他氣笑了,“我若是都幹了,你還怎麽好意思拿報酬?”


    他安詳地閉上眼,說:“不用擔心,我臉皮夠厚。”


    祝知之:竟無法反駁。


    他想了一下,畢竟是嶽陽先找到齊景坤,也給了他一些指點。


    這回他出力是應該的。


    “好吧,我來做,但事成之後你不會食言吧?”


    要是這人拿了木樨之靈就跑,他還真搶不過。


    “本人光明磊落,從不食言。”


    祝知之很難不懷疑地看著他。


    嶽陽掀起眼皮看他,“看什麽,就算我真的反悔,你也沒辦法……”


    他忽然定定打量祝知之幾眼,“嘶……不對啊。”


    這懶骨頭分明像是黏在床上了,此時卻驀地起身,走了過來。


    祝知之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麽了?”


    吸——嶽陽湊近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詫異道:“你竟然還是處子?”


    祝知之:“……”


    這人真的好煩啊。


    他冷冷道:“你是狗嗎。”


    作者有話要說:吱吱(暴躁):又他媽來了。我魔法師怎麽了,吃你家大米啦?


    攻碎片有五個哈,現在都出來了。


    ps:快穿寫多了,感覺劇情總是忍不住很快。。。我要好好調整一下。抱歉呀,昨天那章周末再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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