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太專心了,劉淨心完全不知道身後正傳出一記「咿呀」的輕微門扉開啟聲,有人悄悄的走了進來——但是,她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地,回頭。


    野夜龍看來一身風塵仆仆,彷佛才從遠方趕了回來——啊,是了,他今天起一連三日,不是要到城外的原料采集場監工,並留宿在那裏嗎?怎麽……


    「小胡子差人送訊給我。」野夜龍被妻子納悶的眼神看得不得不解釋了幾句。「我不過是回來看看孩子。」


    一抹淡淡的情愫在她心底揚起。


    要知道,自古以來男人嚴父姿態都是既定的,即便是關心孩子,也總是故作不經心似……野夜龍還真是個不折下扣的男人呀!


    劉淨心秀眉輕挑,也不點破他做作的冷模冷樣——或者更該說是臭屁模樣?啊,都無所謂啦!


    當野夜龍踏著嚴謹得不自在的步伐,來到她身旁時,她突然頓感疲倦往後身子一倒,投入他忙不迭張開的臂彎中。


    第一夜,他就這樣抱著她,共同看護因長乳牙而發燒的一雙兒女,她終於能略感放心地闔眼養神,允許自己小睡片刻——但醒來時候,原本又穩又暖圍抱住自己的男人不見了,她則是被好端端放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劉淨心立即不管鞋襪未著,赤著光腳丫子就往雙生兒的房間跑去。


    雙生兒的燒已退了大半。


    「夫人想必是徹夜未眠看顧著,辛苦了。」老大夫診斷完畢後這麽讚美著,反倒讓她很快低下頭去。


    呃……這個,她沒這麽「優秀」嗬,心好虛嗬,紅唇咬得極緊。


    說實情的話是滿丟臉的。她根本沒「徹夜未眠」——那該是不辭辛勞、來回奔波的野夜龍的功勞。


    說出來,有誰會信?外貌舉止看來「大男人」得很的野夜龍,競能也如她一樣,耐心又細心照顧小孩?


    當天晚上,劉淨心照樣打發了薇兒退下後,仍是衣帶不解照顧剩些微輕燒的雙生兒。


    他們的精神好了很多,雖還不如往常地咯咯發笑,但舞著的小手小腳卻在在證明精神恢複過來。


    當他推門而入時,便看見她好心情的逗著孩子們玩的微笑模樣。


    而她見到他來,也不慌張詫然了,而是極其自然似對他點個頭,說:「他們好很多了。」


    野夜龍不覺鬆了口氣,他定到床邊坐下,看她抱起小龍騰逗弄著,也展臂大掌-抄,抱起小鳳飛。


    這一夜,她一手抱著一個娃兒睡著,而且由他不費吹灰之力抱起這兩小一大,安置回床上,再駐足凝視這母子三人,任滿足感盈滿全身。


    夜裏如此快馬來回,就得花上近一個半時辰,再加上白日裏,原料采集場的監工工作不可能放得下來,野夜龍根本沒多少能睡的空暇——但他一點都不覺得疲累——他察覺自己的想法,唇角更是欣慰地微揚起來。


    他安靜的退出房外,為求迅速抄後邊庭苑的一道小門離去。


    當天晚上,野夜龍照樣駿馬一跨,就迢迢從城外趕回城內,心中盈滿的,是妻子淡淡的笑容、是雙生子望著至親的眨巴圓瞳。


    然而當他如同前兩晚般推門入房間時,發現裏頭靜得可以,沒有孩子們稚嫩的聲音,而是檀香嫋嫋、燈燭燦燦,劉淨心僅著一件又軟又薄的裏衣,合身的剪裁,將她窈窕婀娜的身段紮紮實實展露出來。


    停下高大的身形,野夜龍有些怔仲。「孩子們——」


    「交給奶娘和薇兒安排去睡了,他們燒都退了,白天裏就能-下一小碗粥湯了。」一字一句說得略顯急遽,仿佛不這樣一鼓作氣,便不會再有勇氣說完它們。


    「呃……那就好。」他一時也找不出話來回應,那她的意思是……野夜龍呀野夜龍,該死!虧你在琉琳館、在府裏、在商場上,裏裏外外都長袖善舞得很,怎麽一對上她卻絞盡腦汁榨不出話來講?「那我……」


    「所以……你今晚陪我好嗎?」同時同聲,劉淨心滿臉羞紅,拿出生平最大的勇氣一骨碌道出。


    野夜龍突然沒了聲響,讓劉淨心邊說邊低垂下的腦袋終於忍不住抬起。


    就像在等她抬頭這個動作,他走到她的身前,居高臨下回視她。


    然後——


    分不清是誰先歎出一聲輕喟。


    分不清是男人的手掌或女人的柔荑先扯去對方的衣物。


    精瘦結實的胸膛欺壓上雪色柔嫩的胴體。


    迥異過往那些的肌膚之親,不會疼。


    「相……相公……」不過一句稱謂,卻像一句嬌吟,野夜龍的峻眼才半眯,整張臉龐卻已慵懶地俯向她的頸邊張唇吮咬,手勢搭配著輕撚慢撚的煽情,火速勾出她方平熄的熱情,當她難耐地款款擺動身軀,主動素求他的欲 望時,他才凶悍的給予。


    而這番的魚水之歡,也是出乎他和她意料之外吧?


    「傳宗接代」是祖宗便傳下來的觀念,「敦倫行房」是夫妻間應盡的事兒,但「魚水之歡」卻是此刻才領悟出個中真諦。


    他們彼此用全身每一處赤裸的肌膚,來來回回貼觸、交合,胸靠著胸,似能聽見彼此心音鳴跳;腿纏著腿,似能測出彼此體溫的冷暖;心口貼著心口,似能感覺彼此情愫悸動。


    他將身子癱在她身上,臉孔埋入她小巧的肩頭。


    「風……鳳……」忽地,似是從記憶最深處的疙瘩,再度幽幽高起,如尖銳的錐子刺入她耳膜。劉淨心一凜,馬上就要將他推離開自己,但他不讓,反而又融入她體內,她抗拒地……然後無聲地哭了出來。


    不要,她不是野日鳳,也不想被他當成野日鳳做這麽親密的事兒,好惡心!


    劉淨心喉嚨底冒出被羞辱的嗚咽,方才那份魚水之歡的快活感全數化為最髒汙不過……她要吐了!她忍著滿心的惡嘔感,不意在看向他俯視的臉龐時,有些驚住了。


    黑發滴汗地貼在他的額上、頰邊,原本黝色的體膚泛出-抹蒼白,發紅的峻眼一瞬也不瞬盯著她,薄唇逸出一聲接一聲低沉的、破碎的呻 吟——劉淨心看得癡了、也領悟了——


    野夜龍對異母妹子不可告人的情愫,其實又哪是他自己所能掌握、說不要便真能不要?就如同自己對野夜龍的……


    惡心作嘔的壓抑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溫柔與諒解,承受著他反覆衝撞的動作,微抬起上半身勾臂攬住他的脖頸。


    「是,鳳……鳳兒在這裏。」


    「鳳……」野夜龍一凜,昏沌的腦海如退潮般露出一曙清朗。


    他……他在做什麽?此時此刻他摟他抱的人究竟是誰?每每他和女人翻雲覆雨時,總下意識在夢想著什麽?


    野夜龍慢慢傾下身子,好看清楚「她」的臉——雙眉是秀細、而不是略濃的,雙眼是圓亮、而不是狹長鳳形的,雙唇紅且略厚、而不是薄且偏粉的……他好希望這是鳳兒啊!


    可「她」不是,不是的!該死的他,先前不是已經命令自己斷了對野日鳳的妄想嗎?野夜龍略帶驚恐地想道。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這機會可以和劉淨心再重新修好,現在……現在又被自己搞砸了!


    峻眼猛然一閉,「對不起!」低咆一聲,他放開她坐起,轉個方向將腿跨出床外,赤裸的腳底觸及地麵時,冰冷冷的涼感讓他更清醒了些,也更羞愧了些。


    很想哭,可是他哭不出來。


    現在才發現,會不會太晚?原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心頭不再滿滿的隻是野日鳳的倩影,劉淨心的婉約甜美,也正一絲一縷染上他的心頭。


    原來,他對她,是有情的……


    他精瘦結實的身軀背對著她,她-雙小手悄悄的貼上,再大膽地伸長往前環抱——這個軟玉溫香的投懷送抱,不帶任何激情,隻是想溫柔地給予些許安慰。


    他什麽也沒多說,但一句「對不起」卻如千兩黃金般珍貴沉甸壓在她心頭。


    戀上一個人需要多少的時日?了斷又需要多少的時日?她不想就這樣壞了和他重新再起的一絲機會,即便是帶了點委屈,她還是願意等待,等著野夜龍一分又一分放棄對野日鳳的感情,回過頭來真正看看她。


    現在,隻要她能這樣安靜守候在他身旁就好。


    她無聲地歎息,靜默地闔眼。


    劉淨心並未想過,她這一守候,守候得花謝柳又綠,兩個牙牙學語的娃娃,轉瞬兩歲有餘,活潑好動得正是時候。


    他仍是每晚都會到她廂房內,有時候是交頸纏綿,有時卻隻是安靜溫存擁抱著她說話,但不管是什麽樣的情況,最後總會整衣離去,


    於是她明白,除非哪一天他願意真正和她同床共枕,也才是他的心中魔障真正除去。


    這一夜,當他倏然推開被窩起身時,她還不太清醒,隻是微微眯開一雙疲倦的眼——不對,不是夜裏,外邊天色已經開始泛了層魚肚白。


    「發生什麽事……什麽?」在聽見野夜龍低沉警覺的嗓音,在略一失控間倏地拔高時,劉淨心也被驚得赫然張眼。


    「相公?」她也推開被窩下了床,但野夜龍已經動作迅速穿戴好衣物,啟門便和前來報訊的探子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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