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丹茗公主抱著貓來到了辰湘齋,一臉的茫然。


    經過早上那件事,常妲沒心思擺出熱絡的模樣,隻是吩咐下人備點心和茶水。兩人對坐,沒人開口。


    半晌,丹茗公主緩緩啟唇。“太子他……今兒確實是上你這來了吧?”她問過許多人,馮羿真的進了辰湘齋,說是支開所有的人,好一會才出來,至少在她趕來時,他還在。


    那就更引人遐思了,不是嗎?雖說他怒氣衝衝地闖進辰湘齋,但丹茗並不認為拋下公事的他會是為了責備常妲而來。事發至今也有幾個時辰了,她方才上羿月宮一趟,馮羿的態度仍不對勁。


    “是。”常妲應道,不覺得這事有什麽好隱瞞的。


    丹茗公主淡笑了聲。“據說發了脾氣,真有此事嗎?”常妲並不覺得丹茗是在質問些什麽,因此也沒有覺得不高興。她知道丹茗其實是曉得一切的,不過是再同她確認一次罷了。


    “太子近來情緒變化莫測,發了脾氣是真,可跟我辰湘齋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丹茗搖搖頭。“他以前不會這樣的,我從沒見過、也沒聽說過他發脾氣。”


    “也許他掩飾得好。就像這個宮裏的所有人一樣。”丹茗依舊搖頭。“你來了以後他才變的。”


    “別把我攪和進去。”為什麽大夥兒有氣都往她身上出、有罪都往她身上怪?她何德何能,把這些“原本滿臉是笑”的人惹得火冒三丈?


    “真的就是因為你。”丹茗有些淒楚悲哀的望向她。說出這些話對她來說不容易,她就算心裏明白,卻又不甘心承認馮羿那顆本以為不會為任何事擺動的心,竟然會輕易地隨著常妲震蕩。


    常妲沒有回答。十多年的分離並沒有褪去任何的熟稔,隻是讓兩人將對方緊係在心。誰也沒有說明、誰也沒有點破,沒人想正視這個問題,隻想要發泄心中的不滿,這或許就是為什麽兩人會變得更加針鋒相對。


    但這樣的情況也維持不久了吧?他們之間尚有太多瑣碎的事沒有厘清,但兩顆不被控製的心卻已糾纏得難分難離。若待那些困惑著她的謎被解開了,她和他之間又有什麽距離可言呢?


    不過在那一天來臨之前,她絕不承認自己被他吸引,有一丁點地喜歡他。


    “妲兒,你別跟我搶太子好嗎?”丹茗突然開口,淒楚地哽著嗓音問道。常妲望向她。“我什麽時候跟你搶過什麽?”


    “你就嫁去鬱央吧,鬱央的王太子據說也是個溫柔寬厚的儲君,他會好好待你的。你和太子不合適……”


    “你怎麽就確定我會嫁去鬱央?又怎麽確定那兒的太子會待我好?又是什麽原因讓你覺得我和太子不合適?”常妲並非咄咄逼人,也不是想為自己辯駁什麽,隻是適時提出疑問,覺得丹茗堂堂一個公主卻說這樣的話,實在可悲又可憐。


    “太子妃不該像你這樣,應該是個識大體、賢淑端莊、沉穩冷靜,娘家擁有勢力……”


    “像你一般?”常妲打斷她,平靜地間道。


    丹茗頓了下,不知道是怎樣的情緒逼著她傲然地抬起頭,展現一個大國公主的風骨。“對,像我一般。”常妲默默地看著她,再度上揚唇角,不是要嘲笑她,隻是再一次地覺得她的恐慌實在可憐。“你說說,你哪兒沉穩冷靜了?”


    “我……”麵對常妲的疑問,丹茗頓住。


    “別告訴我此刻你是因為這大事而急了。你壓根兒就不是個沉穩冷靜的人,你隻是太喜歡太子,不自禁地處處學他,學他深不可測的模樣;你隻是怕,怕你的母後失望,所以努力展現你最好的一麵。你一直迎合別人的期望,一直學著別人,其實你連你自己是個怎樣的人都不曉得。”


    “我……”


    “我沒有跟你搶的意願,我也沒刻意招惹他什麽,你心裏明白,但就是因為明白,才這般擔心。”常妲站起身,送客意味十足。


    “所以別再說什麽要我退出之類的話,我今兒已被人威脅過,不需要再多你一人。”丹茗也站起身,往外走去,突然停住腳步,回頭對她幽幽地道。“隻要能嫁給他,就算他愛的人不是我,我也不那麽在乎了,你明白嗎?”


    “我明白。”常妲望向她,給了她一個微笑,越發覺得眼前這位金枝玉葉般的,公主已失去初見麵時的光彩。


    送走了丹茗公主,常妲一手抱起了小柚,一手拈了顆糖入口。


    這些人是怎麽了?跟自己過不去也就算了,幹啥來找她麻煩呢?那麽閑,不如多吃幾顆糖吧,心情或許會好一些。


    常妲咖啦咖啦地咬著嘴裏的糖,那股甜味充斥著整個唇腔,但卻不知為什麽待甜味散去,一股惆悵的感覺卻隨之浮現……


    自那日後,丹茗公主就沒再來過,倒是邢夫人常帶著阿篤上辰湘齋來。


    “公主,我聽說您愛吃甜的,正巧老家送了些點心來,您嚐嚐這老手藝。”邢夫人靦腆地笑著道。


    好些嬪妃都上呈玉公主這兒走動過了,畢竟呈玉現在是大王身邊最受寵的一位公主,大夥兒不加把勁拉攏她怎麽成?然而她一直不敢上這兒來,她隻是單純寂寞、想拿阿篤當個理由來找常妲,但卻怕被人家說是巴結。


    “邢夫人您太客氣了。”常妲說著將阿篤抱了過來。“阿篤。吃糖嗎?”


    “娘說……娘說吃糖壞牙。”阿篤口齒不清地道。


    “是嗎?”常妲笑著。“我還聽說糖吃多了會怕冷呢。”


    “是聽誰說的?”邢夫人啜了口茶,好奇地問道。


    常姐頓了下。“太子爺說的。”邢夫人眼神閃過些什麽,但也隻是微笑。常妲輕咬了口邢夫人帶來的點心,露出滿足的表情,半晌後才又開口。“邢夫人,我問你喔,你對我有沒有什麽好奇的事情?”邢夫人愣了下。“呃……有是有,但……”


    “那要不這樣吧,我拿一個問題換你一個問題好不好?”


    “啊?”


    “我也有問題想請教你啊。你就問我一個你最想問的,然後我也問一個我最想問的,行嗎?”常妲笑咪咪地道。


    “公主不怕我會隨便同人說?”常妲搖搖頭。邢夫人與其他的娘娘都合不來,就算是不小心說溜了嘴,也沒啥對象聽。何況她是個誠懇又小心翼翼的人,看來也是全後宮最真誠的人了吧。


    “那公主請問吧。”常妲先塞了顆糖。“我父王曾經很寵你……在那段期間裏,你覺得他整顆心都拴在你身上?還是另有他人?”邢夫人微微一笑。“大王心裏一直住著常王後。這就是為什麽他身邊的新寵一換再換的原因,他一直認為他既然有了個“最愛”,便不會因為擁有這麽多的女人而有罪惡感。他的想法雖不盡然正確,但透過這些給予和賞賜,他想填補那巨大的寂寞。在常後病逝時,他應該也想跟著去的,但太子年幼,國家也得繼續運作下去,若不轉移注意力怎行……所以他認為他的做法是正確的。盡管如此,但他還是覺得對不起太子也對不起你,但你原諒了他,其實這應該讓他釋懷不少吧。”


    “那麽你覺得,一個人有可能永遠愛另一個人嗎?”


    “我認為是有可能的,隻是我沒有那等被愛的福氣。”邢夫人淡笑著。


    “噢。”常妲歪著頭想著,才又笑著道:“那你想要問我什麽呢?”邢夫人笑得有些靦腆,琢磨了下字句才開口:“公主您……愛太子爺嗎?”


    “啊?!”常妲大驚,沒料到邢夫人問了個這麽唐突又令人害羞的問題。“你怎麽會問這個問題哪?!”邢夫人臉有些紅。“大夥兒都說……說太子爺變了,變得像個正常人,不再隻是掛著沒人猜得透的淺笑。所以我、我才想……”說著說著音量逐漸轉小。“說不定是因為公主您,太子才變了。”


    “所以大家都認為太子愛上我了?”


    “大、大夥兒沒這樣認為啦,隻是覺得公主活潑的個性感染了太子罷了。但我覺得太子是心緒大亂,而不是普通的“被感染”。”心、心緒大亂?那就是喪心痛狂了?


    唉,果然不管如何,大家還是都把太子的“病症”往她身上牽連。常妲有些窘,小腦袋瓜浮現的又是那天被他緊摟在懷裏的事兒……輕揠了樞臉蛋道:“如果我是這回進宮才認識他,說不定能回答你這個問題。但我認識他太久了,雖然其中的十多年壓根兒沒見麵,但卻……一直想著他,到底這樣的想念是不是變了質、是不是轉成了你所謂的情愛我也不清楚。我能夠告訴你的隻有一若他不變,那我也永遠不會變。”偏偏打從好久以前他就變了,變得會惹人傷心、惹人討厭,唉……


    這麽多天沒見了,她一再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他;但魂魄卻一直往羿月宮飛去,他真是天底下最討厭的人。


    愛或者不愛,她真的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確有斬也斬不斷的牽絆,但那樣的牽絆也有可能是恨哪。


    馮羿踏進辰湘齋的時候,頓時感受到一股“驚愕”的氣息向他撲來。想必是那天他發了火真的嚇著許多人了吧。他抬手要他們別進裏邊通報,便走了進去。


    “戚二,這糖怎麽會是藍色的?”小幾上放滿了一顆顆圓亮的糖,琳琅滿目,各色都有。常妲拿起一顆端詳,照樣問了感承賦一個連她自己也回答不出的問題。


    “我不知道。”感承賦淡應著,一麵將企圖爬上他腿膝的阿篤“拔”下來。


    “常妲姊姊,糖糖,橘色的糖。”阿篤扶著小幾,走到常妲身旁,像隻小貓般地在她身邊磨蹭,嫩著聲道。


    “你娘不準你吃糖,你就甭嘴甜了。”阿篤的小臉好哀傷。“沒吃糖嘴也不會甜。”


    “喝!你這小子還挺聰明的。”常妲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稱讚著。“娘教得好……”阿篤正要回話,冷不防看見正踏進門的馮羿,嚇得小臉都發白了。娘說過,見著太子爺,連大氣都不能喘一聲,要躲得遠遠的……其次發現的人是感承賦,銳利地抬頭,對上馮羿的眼以後,知分地站起身。


    “怎麽了,戚二?”常妲先看向戚二,這才朝他的視線望過去。瞄了他一眼後就低下頭。而就在她也打算站起來表示“謙卑”的同時,他已走到她身邊,輕拉著她的手坐下。她依然沒看他,即使知道他的眼神固執地留在她臉上。想將手抽回,但知道他一定不肯放,避免他抓疼她,她於是難得乖順地將手留在他手裏,讓那股難以言喻的溫存包圍著她。


    感承賦見狀識相地離開,還順道抱走嚇傻了的阿篤,但隨即被常妲叫住。“戚二,你上哪去?”


    “走得遠遠的,免得礙眼。”感承賦抱著阿篤往前走,頭也不回地應道。


    “誰敢嫌你礙眼?!”常妲嚷道。感承賦隻是笑,大步走出辰湘齋。常妲哼了聲,拿後腦杓對著馮羿,單手將桌上那些像琉璃珠的糖果收進罐內,壓根兒就不想理他。馮羿今兒心情像是不錯,對她的冷淡沒怎麽在意,隻是環盼了下四周。“貓呢?”


    “不知道。”


    “丹茗抱走了?”依然是一派清閑,完全沒有被她的冷硬口氣而影響,垂眼看著她白皙的手。不禁用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


    “她不上我這兒!”她用指甲抓他掌心以示警告,一麵回答著。


    “為什麽?”她眼神終於移向他,用瞪的。“因為一堆人把你的莫名其妙全往我身上怪!”他這個始作俑者微抬眼,皮皮地“哦?”了一聲,往她挪近了些。


    “你離我遠一點!”她嚷著推開他,他一靠近她,她就腦筋打結,不禁苦苦哀求。“我倒楣死了我,拜托你行行好,娶丹茗吧,娶了她就天下太平了!”


    “為什麽你覺得我該娶她?”他沒有覺得意外或是惱怒,隻是涼涼地又問。


    “你不要一直問我問題!”她抓狂,又推他又大嚷。


    厚!今天怎麽了!竟然輪到她發脾氣。


    “那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就好。”他拉開她襲擊的雙手,突地摟緊她,唇角勾得好惹人厭,大掌挑逗地撫上她的腰際,唇湊到她的耳邊,低嗄著嗓音問著:“今兒穿的還是那件紅色的兜兒嗎?”轟!常妲漲紅了臉,正想揍他個幾拳泄憤,他卻已放開她了,一臉輕鬆愉悅,露出英俊得要命的笑容。他今兒個真的有毛病!心情好得莫名其妙,他還是快點走吧,要不待會在她這兒大笑出聲,大夥兒又要說“自呈玉公主進宮以後,太子就變了”之類的話。


    “我今天要留在這用晚膳。”他大老爺笑夠了,宣布道。她瞠大了眼睛瞪他,咬牙道:“我今晚不吃!要直接睡覺!”


    “那我今晚也睡在這,你就多擔待了。”他很是悠哉,她卻嚇著了,心跳瞬時飆起,無法不感到旁徨驚恐。“你胡說些什麽?!”


    “你聽到我說什麽了。”他閑適地朝她微笑,眼睛鎖住她的。“不願意嗎?”


    “我……”什麽願不願意,這壓根兒不合規矩啊。


    “不喜歡我待在這兒?嗯?”他的聲音有蠱惑的力量,牽引起過她,臉貼著她的嫩頰,舒心地籲了口氣,緩緩將她的臉蛋轉向他,唇貼得很近。“上回我沒說明白,今兒我再說一次。我不準你嫁人,除了我以外。”說著,無視於她的驚愕,唇勾出一抹笑,在她的唇上廝磨了陣,才貼上那微啟的朱唇,淺淺牽引、深深誘惑,大掌壓她的背讓她貼近他的胸懷,讓兩顆劇烈跳動的心相觸。他一定是瘋了……常妲陷入了讓她腦中一片混沌的吻中,隻能這樣想著。他一定是瘋了……逼得她也跟著瘋了。


    不知是他在她腰間遊走的手,還是那時淺時深的吻,她的腦中像充斥著什麽,被滿滿地占據,本能地往他身上貼近。


    “羿……”馮羿心頭突地一緊,扣牢雙臂,將懷裏這個讓他完完全全失去理智的人兒抱得更緊,氣息不穩地低歎了聲。


    “我多久沒聽你這樣叫我了……這麽多年了,你想我嗎?”常妲在他懷裏點頭,螓首抵著他的胸膛,一樣微喘著,臉頰浮現淡淡的紅,有些難為情。


    “怎麽……會變成這樣。”他的吻溫柔地落在她的發間。


    “相信我、相信你自己。其他的事情別操心,都交給我。知道嗎?”她仰望著他,抬手輕輕撫觸他的臉,即使心底還是有許多不明白和些微恐懼,但她還是淺笑著,點頭。


    看來。她是完完全全敗在這人手裏了。


    今兒父王看著她的眼神滿懷心事。


    但她沒有問。猜測是因為近來大夥兒談論鬱央與訟卿聯姻的可能性談得沸沸揚揚,父王想要問問她的想法吧。


    要嫁鬱央太子她是沒啥問題呀,隻是會先被馮羿宰了吧?


    “妲兒。”王輕喚道。“是,父王?”


    “你喜歡羿兒嗎?”“啊?!”


    “他昨日前來,要父王做主把你許配給他。父王當時嚇了一跳,我確實不知道這孩子一直以來都有這樣的心思,後來想想,也不失為一樁美事,隻是也覺得該問問你的意見。”


    “我……”誰會料到馮羿的手腳這麽快,“提親”也提得太迅速了些。訟卿王見常妲一臉羞赧的模樣,樂嗬嗬地笑了。“看來是兩情相悅。”常妲抿了下唇,無奈地輕歎。


    “隻是……父王還得問你的是,你在乎太子妃的頭銜嗎?”常妲愣了下,不知道為何父王會這樣問,正要開口問些什麽,馮順卻在此時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太子要娶鬱央的十一公主?咦?


    常妲依然處於腦袋一片空白的情況當中。


    “老三,你怎麽還是這麽沒規矩,到處亂闖。”訟卿王微微責備道。“王兄,您先回答我的問題。”


    “是,羿兒要娶鬱央的十一公主,曹薇,已經派人說親去了。怎了?對於鬱央與訟卿之間的聯姻,你不是最熱衷的嗎,怎麽一副不甘願的模樣?”


    “這、這曹薇公主是側室所生,也並非極為受寵,娶了她難道真的對兩國之間有所助益嗎?”


    “曹薇公主與王太子的關係良好,其親兄長也是個驍勇善戰的武將,這有什麽好挑剔的呢?”馮順匆促地望了常妲一眼,緩住了奔跳的情緒,緩緩地問:“究竟……是為了什麽,讓太子突然提起婚事?”


    “想成家了吧。”訟卿王勾了下唇,有些明知故問地道:“馮順,你若真覺得那曹薇公主不適合,那對你來說,誰才適合坐上這太子妃的位置呢?”


    “臣弟先前同您提過……”馮順吸了口氣。“丹茗公主精通琴棋書畫,溫柔聰慧,與太子年齡相近,又自小朝夕相處,是個不錯的人選。”訟卿王冷哼了下。“羿兒若喜歡丹茗,或覺得她真對這國家有所助益,那麽早就開口了。”


    “太子再怎麽能幹,也會有判斷失誤的時候。”馮順低著頭,不甘心地道。


    “但就我看來,他的腦袋比你清醒得多。”訟卿王的語氣冰冷。“若單純以個性適不適合來選擇太子妃,你怎麽不建議妲兒呢?”馮順眼神又瞥向一臉平靜的常妲。“臣弟、臣弟……”


    “看來你對羿兒的喜好實在是不甚了解呀。”訟卿王笑了。“但這也無妨,我也是近日才了解。”


    “了、了解什麽?”“你多琢磨琢磨,就會明白若不是這陣子你殷切地想要將妲兒嫁去鬱央,太子也不會這麽早決定太子妃人選。”王說著,麵露困意。


    “我累了,你先下去吧。”馮順那對挾著不可思議的眼睛直往常妲望去,恐怕是太震驚或太憤怒了,沒再說話,匆匆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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