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廚房,站在敞開的落地窗前,邢誌薔凝視著對麵大樓的窗戶。黃昏的天空晴朗,飄著淡金色的雲,在狹長的天井上。對麵窗戶始終被百葉窗遮蓋著,那是當然,他傷了她的心,而且還是故意的。也不能說他有不得已的苦哀,隻能庸俗地說,他這麽做都是為她好。其實,柏珈穎去香港的第二天,她兩個雙胞胎哥哥就找上門了。


    他們約他在柔道館談判,柏日曜什麽話也沒多說,就把他狠狠揍了一頓,當然他也有回手,隻是不想讓自己被打得太慘。說實話,他根本打不過柏曰曜;但真正使他放棄這段感情的主因,還是在柏旭天對他說的一些話後。


    更何況,他和柏珈穎又沒有愛得死去活來,何必弄到她和家人反目,或兩人難分難舍,到最後被迫得分開的地步?愛才開始,還來得及踩煞車。就算會心痛,持續一兩周,所有的事都可以慢慢被遺忘。然而他很想她,他還是想她。或許時間過得不夠久,才三天而已。他想念她柔潤雙唇上的綠檸檬香氣,他迷戀她肌膚的觸感;洗澡的時候,他故意在她大腿內側舔舐輕咬,留下吻的印記,舉止太色情了,她差點嚇得要抬腳踢他的臉。


    他想念當他說自己腦筋不好,她臉膩在他胸膛裏竊笑,然後說:你才不是笨。


    他們在床上翻雲覆雨,他猛烈衝進她身體裏,她美麗的雙瞳因深深的情欲而迷蒙氤氳,她指甲陷入他厚實的背肌裏,她用飽滿的雙唇吻他,雙腿夾在他的腰側,他是如此想念高潮時她臉上出現迷醉柔弱的表情。


    除了那次她來他家過夜,之前和之後,整個算起,他已經長達好幾個月沒有和其他女人發生關係了。


    這對其他男人來說算不上什麽難得的紀錄,但對於過往一周經常就換兩個女伴的他來說,確實很反常。


    他也很珍惜和她的感情,無奈天不從人願,趁早分開,是對她好,其實對他也好;在一起越久,分開之後需要療傷止痛的時間就會越長,這種道理就算是白癡也會懂。


    想這麽多做什麽!邢誌薔凝視著對麵封閉的窗戶,露出往常那種自嘲的微笑,她不會知道——他有多喜歡她那種單純又認真的個性。算了,不要再想了,去運動吧。


    星期六的夜晚,柏珈穎剛從警局開車回家,她把車停妥在社區附近的小徑邊,應該要下車了,她卻坐在車內不動。


    殺死賴芯瑜的凶手在宜蘭的一間旅社被抓了;今天小組在台北市萬華一帶埋伏也很成功。他們查緝到販毒集團的某黑道大哥,多天的辛苦算是收到了績效,她應該有鬆口氣的感覺,但陰鬱難過的心情卻揮之下去。


    工作忙的時候還好,她可以不去思考;一旦安靜下來,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她就會開始莫名掉淚。


    想停,停不下來,也沒有大哭的衝動,隻是默默掉眼淚而已。


    柏珈穎抹掉臉頰上的眼淚,關掉引擎,正要下車,忽然被輕撞了一下。她以為是後方車輛倒車離開時沒注意,不小心輕撞她的車,下車察看,隻是輕微擦傷,她不想追究(反正對方也開走了),但是,她卻意外發現輪胎扁了。


    這就奇怪了。柏珈穎一路開車回來都沒異狀,不過就是多待在車內十五分鍾,輪胎卻破掉了。難道是在路上被不明物體戳破的?柏珈穎正要蹲下來察看,忽然被人從後方架住脖子,如果不是因為一直心不在焉,她也也不會被輕易架住。


    男人一手粗魯地架住柏珈穎的脖子,另一手拿著槍抵在她的太陽穴上。“柏警宮,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冷硬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顏況時命令手下在警局的停車場故意先戳破她的輪胎,等地下車察看,再趁機將她擄走。大概小弟戳的洞太小,柏珈穎一路開回家並沒有發現異狀,他開車尾隨她回來.就是想趁她下車突襲她。


    一手架住柏珈穎,她鎮定之後可以反抓住他手臂,側身將他摔開,但他拿著槍抵著她,她怎能輕舉妄動。


    “你想做什麽?”寒毛直豎,擔心她的警槍被奪。


    顏況時臉上有抹冷笑,架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粗暴揪住她綁著馬尾的頭發。“血債血還。我弟這條命我要你拿命來賠,雙手放在後車廂上。”他冷聲命令。


    柏珈穎痛得低呼,黑夜的小徑靜謐無人聲,四周沒人可以出麵製止顏況時,她隻能靠自己機敏的反應,一定要想辦法趁機反製他。


    柏珈穎雙手放在後車廂上,顏況時立刻抽出她腋下槍袋的警槍插在自己褲腰間,又用力揪住她的頭發,她因此頭皮痛到快飆出眼淚。“別給我要花招,惹火老子,我當場殺了你。”


    柏珈穎被他推著走,表麵沒有抗拒,在暗中默默觀察情勢。她的手機和皮夾都還在車裏,但她短靴裏有一把伸縮刀,刀鋒很利,她可以趁他不備扭轉劣勢。


    前方岔道邊有輛車沒熄火正等著顏況時,是他道上小弟坐在駕駛座上,看見顏況時推著柏珈穎走過來,小弟快速伸手將後車門打開。本來想把車開近一點,但顏況時之前囑咐過他在原地等,不可以下車,也不可以把車開移動。


    夜的春風徐徐拂來,和緩舒適,邢誌薔提著運動袋從小徑的另一邊岔道走近,他剛把車停在社區附近另一條小徑上,正要走路回住處。


    時間已晚,光線又暈暗,邢誌薔看不清楚前方的兩人是誰,隻看到有個男人站在女人背後推著女人往一輛後門半開的車走去。邢誌薔當下第一個反應,覺得男人不知道和女人有什麽恩怨,似想將女人押上車。


    其實,別人的私事邢誌薔不想管,萬一他們是夫妻吵架或是情侶鬧別扭,他上前幹涉也不大好。但是,當他們走近到一盞暈暗的路燈下,邢誌薔發覺女人和柏珈穎有著十分相似的熟悉身影,霎時,他頸背的寒毛都豎直了。


    邢誌薔不知道顏況時手上拿槍,反正他當下也沒有考慮後果,雙腳快如閃電地衝向顏況時,準備撞過去,而顏況時聽見背後急促的腳步聲,反射性地回身,眯眼瞪視邢誌薔,舉起手槍就要射擊——柏珈穎見機不可失,反應靈敏地回身,以手肘用力撞顏況時的背部,使他重心不穩,第一槍射偏;他開始惱羞成怒,還想連續射擊,柏珈穎淩厲抬腿直接踢飛他的手槍。原本他打算押走柏珈穎,淩虐羞辱之後殺了她,但他現在氣瘋了,回身拔出腰間的槍,要給她好看——邢誌薔衝過來將顏況時撲倒壓在地士,他手上的槍也跟著被撞飛;柏珈穎連忙去撿那把槍,等她拿穩槍站起身之後,邢誌薔和顏況時已在地上扭打成一團。


    柏珈穎舉起槍戒備,正要對空鳴槍製止他們,開車的小弟看苗頭不對,還在想要倒車落跑還是開車救顏況時,一緊張,就踩到油門,車子加速朝他們三個衝過來——首當其衝的就是柏珈穎,她聽到引擎加速的聲音,立刻跳到路邊躲避來車。


    但在地上扭打成團的兩個人就躲避不及了,幸虧邢誌薔反應迅速,他坐在顏況時的身體上,感覺到車子加速衝過來,緊急翻個筋鬥跳到路邊躲避。


    至於被壓在地上的顏況時就慘了,他完全來不及起身,眼睜睜看著那白目的小弟緊張到把車開過來撞他,車輪直接壓在他的大腿上,直到卡住;小弟驚覺踩煞車,車才停止。


    開車小弟把頭埋在方向盤上,一臉的羞愧。


    顏況時發出痛苦的哀號聲,連聲叫罵出一連串髒話,順便還詛咒小弟的祖宗八代。


    柏珈穎在一旁都看呆了,隔了好幾秒,才警戒地舉槍對著車內小弟,要他乖乖下車。至於邢誌薔站好之後,拍掉身上的灰塵,聽到顏況時的,咒罵,弄清楚開車撞人的小弟和躺在地上的男人是一夥的,已經整個人笑到一個不行。笨死了!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人比他還笨。柏珈穎拿出腰間的手銬銬在白目小弟的手腕上,冷眼對刑誌薔說:“我的手機不在身上,請你用你的手機報警。”


    春天,微風吹拂的深夜兩點。顏況時在轄區警察的戒護下,在急診室接受治療;至於他的白目小弟,則被關進警察局的居留所;柏珈穎和邢誌薔向轄區員警簡單做完筆錄,就驅車回家了。


    由於柏珈穎的車胎破了,去警局她坐警車,回來隻好坐邢忘薔的車。一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邢誌薔覺得柏珈穎過分安靜,眼神甚至有些冷淡疏離。她還在氣他,他當然知道,所以也就沒特別去找話聊。後來,他們把車停在社區附近的小徑邊,走路回去的時候.兩人甚至一前一後隔了三四步。


    邢誌薔送柏珈穎到住處大樓門,看著她踩著水泥階梯上去,她忽然回頭,瞄了一眼他手臂上髒汙的擦傷,那是他把顏況時撲倒和躲避車輛撞擊時摩擦小徑碎石地麵造成的輕微擦傷;她看著他的眼睛,表情森冷,幾乎不帶感情地問:


    “你家有醫藥箱嗎?”


    “沒有。”


    “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拿消毒藥水和碘酒給你。”


    “不用了。”他看了一下手肘,擦傷的傷口沾了很多泥巴和髒血,傷口麵積雖大但不深,洗澡衝一下就好。


    “隨便你。”刷開住處大樓的大門,柏珈穎正要進去,想起了什麽,手撐住門,忽又回頭。“我有東西要還你。”


    她從皮包裏拿出銀色項鏈要還給邢誌薔,他沒拿,臉色有點難看地盯著她。“已經送你了,你不要,就把它丟了。”


    “才戴過一次,你可以轉送給別的女人。”深邃的雙眼出現前所未有的冷漠神情,譏嘲地看著他。“說實話,送我之前,這條項鏈不會有別的女人已經戴過了吧?”


    這句話就說得有點太過分了。他溫和迷人的雙眼浮現一抹受傷的神情,接著,他故意自嘲地笑了。


    “都是我不對,但你也不需要想得這麽偏激。”很快地從她手中拿回項鏈,隨意塞進運動上衣的口袋。


    “那我應該怎麽想?你教我。”柏珈穎目光灼灼懾人地盯著他,眼眸深處隱藏著火氣。


    她飽滿的雙唇帶著譏誚,美麗的臉龐線條冷硬,一手撐住大門的姿態十分挑釁,整個人緊繃到看起來就像座即將爆發的火山;但即使是這樣,邢誌薔還是忍不住想吻她、想碰觸她的身體、想把臉埋進她的發間,吻她。


    他回視的目光忽然變得溫柔深晴,嘴角的微笑卻愈變愈苦澀。“我沒資格教你,反正你值得比我更好的男人來愛你。”他不這麽說,她還不會這麽生氣!


    柏珈穎整個壓抑的情緒霎時爆開!這幾天,她一直在想她做錯了什麽,還是她誤會他的意思,是她自己表錯情嗎?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要跟她談“愛”,他隻是想上床,結束之後就什麽都沒了。


    “你半夜編什麽癡心的故事、送我項鏈,還帶我去五星級的餐廳吃晚餐,騙我說你是認真的。你何必那麽費事?!你根本就隻是想上我而已。”


    “不是這樣的。”邢誌薔整個人變得僵硬,眼眸中的微笑瞬間消失,異常嚴肅地瞪著她。


    柏珈穎一邊說,眼淚一邊不爭氣地掉下來。“反正你想甩掉我,我也不會纏著你,我沒有到那麽花癡的地步。”


    她甩頭就要走進大樓裏,邢誌薔猛地拽住她的手臂往懷裏帶,她強烈掙脫,甚至想出拳揍他,但無法拉開他們的距離就無法攻擊;邢誌薔用了打橄欖球賽常用的技巧,將她整個人緊緊擒抱住,然後把她壓向大樓另一扇關上的玻璃門。


    柏珈穎想抬腳踢邢誌薔,但他壯碩挺拔的身軀霸道的緊緊貼覆著她,完全沒有讓她有施展的空間。


    她扭動掙紮了好一下,都不管用,忽然氣到哭了出來。


    柏珈穎對工作認真,連續兩年在市刑大的績效優等;她對家人認真,一直是媽媽貼心的女兒,也試著做個聽話的妹妹,雖然有時候很想反叛兩個雙胞胎哥哥,但她從來沒有真正忤逆過他們;她對每段戀愛都是認真的,或許問題就出在“認真”這兩個字,才會每次談戀愛就烏雲罩頂。


    她不是那種歇斯底裏的哭法,也不是默默掉淚,她哭得斷斷續續,就是覺得自己又委屈又疲倦。


    遇到這種事,女生哭一哭發泄情緒就算了。那他呢,他自己也是有苦說不出。她這樣一哭,邢誌薔覺得心都被她哭得刺刺痛痛的,臉色也從緊繃僵硬到愈來愈難看。


    男人就是這樣,如果不在乎你,你一哭,他不是手足無措愣在現場,要不就是露出一臉你很煩人的表情;如果在乎你,你一哭,他就會舍不得,仿佛也跟著心碎了。


    “平常,我不是那麽愛哭的。”柏珈穎用手背胡亂抹掉臉上的眼淚,試著收拾紊亂的心情。


    “我知道。”邢誌薔忽然歎口氣,手掌托住她的下顎,要她抬眼看著他,然後以拇指輕刷她的嘴唇。


    當她雙眸柔弱易脆地看著他,他的唇落下來,取代他的手指,而她竟然完全沒有阻止,還讓他吻她,就好像他們在重溫心底的迷戀;但這一次他比她還要渴望,他的唇來來回回重重刷過她的雙唇,逼她開啟,然後野蠻蹂躪似地吻著她。


    他們舌頭相觸,電流在四肢百骸中流竄,她感到自己雙褪虛軟,腦中一片空白;她的雙手不自覺勾住他的脖子,他厚實的胸膛緊密貼覆在她身上,她的感官裏充塞著他獨特的氣味,男性的汗味和麝香味混合在一起。


    在他們吻得難分難舍之際,他的左腿悄然置身在她的雙腿之間,整個人幾乎是緊貼著她;為了要呼吸,他們不得不停下來;胸口狂野的起伏,劇烈的呼吸,喘息地凝視著對方,他們的眼眸深處浮現愛戀的濃厚情欲。


    該死!下一秒,理智恢複之後,柏珈穎內心忽然咒罵起來。她不知道怎麽會發生這種事,一臉懊惱地想推開他,他卻不為所動,反而還想再吻她。


    “告訴我,你這樣吻過多少女人?”他們貼靠得很近,嘴唇幾乎要碰觸在一起,她卻忿恨地叫道:“給我一個數字,讓我可以徹底死心。”


    邢誌薔忽然停了下來,一副剽悍的眼神瞪著她,完全被她惹火了。


    “我已經很久沒這樣吻一個女人了!”他自我辯解,氣憤地叫道。


    “哼,多久?”柏珈穎奚落地說:“二十四小時嗎?”


    她眼中的輕蔑讓他受不了。他幹嘛要隱瞞她?就算分手,也該讓她知道原因,不能讓她胡亂咒罵他是多爛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嘴這麽利,有家族遺傳嗎?”邢誌薔無奈地嘲弄。


    她卻一頭霧水。“都是你惹我的,你還嫌我的嘴利?!”用力推開他。


    他還是沒退後,身體硬是貼得她緊緊的,厚實的胸膛刻意摩挲過她的乳尖,引起她體內一陣敏感的反應;她抬睫怒瞪他,他忽然暴躁地說:“你哥來找過我!”


    柏珈穎愣了一下,好半天都沒反應,還在消化他說的話,然後她忽然有所醒悟,直盯著他問:“我哥揍你了?他狠狠把你揍了一頓嗎?”


    “還滿狠的。我隔天差點沒辦法起床。”他一臉無所謂的笑著。“不過,我也不算白白挨打,回了他好幾拳,他應該也會痛個好幾天吧。”


    柏珈穎突然拉高他的t恤,事情應該過了好幾天,果然他胸膛上的瘀青已淡淡消了。


    “你為什麽不早一點告訴我?如果你告訴我,我就不會一直以為你在欺騙我!”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邢誌薔的態度會轉變得那麽快,前一天他們還是男女朋友,隔天他就終止關係,對其他女人又摟又抱,寧願承認他們隻是鄰居。


    她不怪他。他們隻是戀愛,他沒必要承受柏日曜強硬拳頭的威脅,更何況,她哥哥應該不隻是揍他而已。


    “我哥哥說了什麽?”頹喪地問:“繼續和我交往就打斷你的腿?”


    “類似。我忘了。”他眉宇舒展,帥氣瀟灑地笑了。“應該再夾個‘狗’字,打斷狗腿。”


    柏珈穎卻是怎麽都笑不出來,沮喪地點了點頭。“我可理解,我不應該怪你的。”


    邢誌薔凝視著她,她的表情透著疲累,還有隱藏不住的失望和憂傷。既然都說了,就乾脆一次把所有的話說清楚,免得她又誤會了。


    “我不是因為怕被揍才放棄的。其實,你另一個哥哥也在現場。”


    “你是說柏旭天?”柏珈穎有些訝異地看著他,她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為自從柏旭天當上外科醫生後,就決定不再對人挑釁打鬥,萬一手受傷,他外科醫生的前途也就完蛋了。


    “他不會破例揍你吧?”柏珈穎一臉傷透腦筋的表情。


    “沒有,他沒揍我。我倒寧願他揍我,至少我還有還手的藉口,但他隻出那張嘴就把我打敗了。老實說,我有點怕他。”


    “我這個哥哥本來就有點怪胎。他到底說了什麽?”柏珈穎不免好奇起來。


    “他把我調查得一清二楚,連我學生時期數學考了幾次零分他都知道;還有,他也知道我智力測驗分數比平常人還低,他直接叫我白癡,還懷疑我是文盲,搞不好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啊!”柏珈穎吃驚地瞪著他。“他真的這樣說?”


    “對。他還知道我去拉斯維加斯賭博,他說我有一天會窮到拿你下注。”


    “啊?!”柏珈穎無法置信。“這太荒謬了吧?”


    “還有——”


    “還有?!”柏珈穎一副那實在太誇張的表情。


    “老實說,我很少把一個人恨得牙癢癢的,又不得不佩服他。”邢誌薔一臉沉重地從運動提袋中拿出一張紙,遞給柏珈穎。“他逼我一定要去醫院驗血,證明我沒有把傳染病傳給你。”


    就著大樓門口白晃晃的日光燈,柏珈穎看著那張檢驗報告,臉色愈來愈難看。柏旭天竟然逼邢誌薔去驗性病、淋病、毒、愛滋病、b型肝炎的檢驗,裏麵每一項都呈陰性反應。


    “他連你過去換過很多女人都知道?”她困惑地看著他。


    “我懷疑他連我腳毛有幾根都知道。”邢誌薔沒好氣地說。


    那大慨就是找徵信社的人調查他了。動作還真快,柏珈穎嘖嘖稱奇。柏旭天果然是怪眙,竟然想到要逼邢誌薔去驗血。


    “就這樣,你放棄了?”


    “就這樣?!什麽就這樣!”邢誌薔開始激動起來。“他說我腦袋空空隻帥一張臉,從頭到腳都配不上你,還有——”


    “還有?!”柏旭天也未免管太多了吧,連柏珈穎都要不耐煩起來。


    “他說我在校功課差,出社會不務正業都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白癡不會傳染,但是白癡的基因會遺傳。”說到這個,邢誌薔就一肚子火。“總之,他叫我不要再纏著你了。”


    “啊?”柏珈穎震驚地瞪著他。“他真的這樣說?”看著邢誌薔猛點頭。“那你還不生氣?”她聽完都要眼睛噴火、直冒三丈了。


    “我生氣,我當然生氣,我都快氣死了。”邢誌薔無奈地兩手一攤。“可是我又能怎麽辦?畢竟他是你哥哥。”


    柏珈穎推開邢誌薔,拿著那張檢驗單,急匆匆地往台階下走,忽然被他扯住手臂,他問:“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找他算帳。”她回頭看著他.本來是她被拉住,現在她硬把他往台階下拽。“你也跟我一起去。”


    “這麽晚?”他看了表。


    柏珈穎沒回答,神情氣憤地朝著夜色昏暗的社區裏走。邢誌薔歎了口氣,跳下四五層台階,跨大步跟上她。


    。


    柏旭天在急診室擔任外科主治醫師。


    淩晨兩點,急診室送來兩輛車相撞的車禍傷患。一個大腿骨折,需要動刀,因而安排住院了;另一個有腦震蕩的可能性,也需要住院持續觀察。


    到了淩晨三點,急診室忽然又安靜下來,走廊隻剩下一個鬧肚子痛的小孩在哭,那是內科的事。柏旭天用腳關門,在電腦上記下先前的病例報告。


    然後,柏珈穎敲了門,氣呼呼地闖進來。


    柏旭天好整以暇地抬眼看她,在電腦鍵盤上打字的手仍沒停;他和柏日曜長得很相似,但外型上卻有很大的差別。


    柏日曜蓄著三公分短發,經常穿白襯衫西裝褲,肩上背袋,眼神剽悍精明;柏旭天卻蓄著幾乎及肩的頭發,發色染成黑褐色,戴著金絲邊眼鏡,穿醫師白袍,眼神精明無情,一副充滿才智的模樣。


    柏旭天是天才,也是怪胎。他不隻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其實本人還滿有文學上的才華,他把部分醫生的薪水拿去投資,和同學合開了一間專門出版文學翻譯類的出版社,他自己本身則是七歲就會寫新詩。


    柏珈穎每次和他講話都會很頭痛,她這個哥哥老是喜歡引用抽象理論,每次話的開頭不是從生物學觀點來看,就是從人性角度觀察,講的人說得頭頭是道,聽的人卻是一頭霧水。


    “有事嗎?”柏旭天淡淡地看著柏珈穎,以及她身後的邢誌薔。


    “哥,你怎麽可以說出這麽傷人的話?”


    “什麽?”


    “白癡不會傳染,可是白癡的基因會遺傳。”柏珈穎咄咄逼人地看著他。“我要你道歉,你說這種話太傷人了!”


    “問題是,我有說錯嗎?道什麽歉?”柏旭天的冷淡隱含著一種說不出的高傲。


    柏珈穎深邃的雙眸射出憤怒的精光,正要警告她哥別多管閑事,隻見柏旭天先搶話,語氣還是一般的冷淡。


    “小妹,你知道有45%的女人是在30秒內決定對象,通常這類型的女人隻考慮到兩人之間的火花和男人外型是否出眾。”


    “哥,你到底想說什麽?”柏珈穎已有些不耐煩。


    從頭到尾,邢誌薔都很安靜地站在一旁。這不是他第一次觀察柏旭天,上次在柔道館,邢誌薔就注意到柏旭天這個人表麵平靜得可怕,暗地裏卻不知道在盤算什麽。


    難怪柏旭天會是t大橄欖球校隊最有名的傳鋒,他在陣中發號施令,策動所有的攻擊,應該會令對手感到頭疼。


    這時,邢誌薔想起柏旭天以手肘撞斷霍磊明的鼻梁的事,雖說橄欖球比賽原本就激烈,有運動傷害在所難免,但邢誌薔現在覺得,當時說不定柏旭天就是看準霍磊明的鼻梁才出手的。


    “小妹,我沒想到你是50%的女人之一,愚蠢盲目。”柏旭天無奈地歎氣。“這男的一星期換兩個不同的女人,而且還是不務正業的賭徒,你不要隻看到他的外型,他臉皮下麵的腦子是空的。”


    柏旭天的話像銳利的箭般一支支筆直射向邢誌薔,而邢誌薔仿佛已經習慣到無話可說的地步;倒是柏珈穎還是很氣,猛然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給了邢誌薔一個火辣纏綿的吻。”


    起初,邢誌薔整個人呆呆愣住,接著,他不僅完全配合演出,還非常投入。


    柏旭天冷眼看著他們吻得難分難舍,好不容易終於結束,柏珈穎放開邢誌薔,回頭凝視著柏旭天,沒好氣地說:


    “就算他一周換八個不同的女人,賭到隻剩一條內褲,我也不在乎。如果你再找他麻煩,我就——”一時想不出對策,話忽然停頓下來。


    “你就怎樣?”柏旭天壓抑怒氣,冷靜地看著她。


    “我就……”柏珈穎姣好的臉龐已整個脹紅。“我就立刻和他結婚。”


    柏旭天挑著濃眉,銳利無比的目光射向邢誌薔;邢誌薔倒是嘴角微勾迷人的微笑,不正經地說:“假如這算求婚的話,我會說‘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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