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麽?」爛醉的海倫娜搞不清楚狀況,一逕說著:「我不閉嘴,我要說個夠,她明明就是長得一副清純娃娃樣,卻是個專門在男人床上暖被的妓女……」


    「安東尼?柯裏昂。」白梵天的聲音不複搞笑開朗,又陰又邪又冷調。「如果你不動手,那就換我撕了這個女人。」


    「不,她是我的。」安東尼將挽在手中的紗紗交給白梵天,不必刻意,他每走近一步,老西倫的全身肥肉就害怕地不停顫抖,安東尼低頭看這對老夫少妻,整整看了五分鍾,也整整看老西倫那塊肥肉顫抖了五分鍾,才一字一句道--


    「市長先生,我也不為難你。我隻是要告訴你,以後全那不勒斯社交界都不會歡迎尊夫人的拜訪,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是、是。」老西倫用力點頭,知道這已經是「那不勒靳總理」的法外施恩了。「我們馬上走,馬上走。」


    「走什麽?」海倫娜醉得天大地大她最大,耶穌基督都不怕!


    「死肥仔,你打我?早知道我就不委屈自己嫁給你,當年拜倒在我裙下的男人不知有多少?可是……」醉茫茫的視線一轉,她對安東尼大吼大叫起來:「你怎麽敢對我不屑一顧?我究竟哪一點比那個妓女差?」


    「說完了嗎?」安東尼怒極反笑,海倫娜每說一句,他的笑容便愈發燦爛一分,在旁的紗紗搖頭歎息--天父保佑,給那女人留個全屍吧。


    「我改變主意--市長先生,再見了。」安東尼非常溫柔?非常親切向老西倫「告別」,後者幾乎口吐白沫暈了過去……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內,那不勒斯市長官邸爆發有史以來最大的收賄醜聞,雖然矛頭指向老市長,但年輕市長難逃這一場風波,而且其風波如雪球般愈滾愈大,從山峰上的一顆碎石子一路滾下山麓,咕咚咕咚地,一發不可收拾。


    小西倫被迫宣布辭職下台,法院扣查西倫家產,兩代政治風光就此毀於一旦。


    【第十章】


    懷孕第三十周,紗紗隻覺得自己增加了三十公斤。


    噢哇!養豬也不是這樣子的啦!


    「嘿咻嘿咻!」呼呼呼……走一步路喘一口氣,走三步路喘三口氣,走十步路……呃,還是先坐下來休息休息再說。


    「你還好吧?」安東尼扶著她腰後,仿佛對待一隻驚弓之鳥,黑色的眼睛銳利地搜視她最輕微的動靜。「坐下來。」他想將她扶往長椅坐下。


    「不,我還想多走走。」紗紗堅持著。「那個蒙古大夫也說啦,適度的運動對身體有益,也有助於生產。」


    安東尼抿嘴不說話了,深鎖的眉頭就像在責備她的不聽話。


    拜托!來這招--「好啦好啦!」可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吃他這一套,紗紗乖乖落坐。


    「乖。」舒眉展容,安東尼的可憐相隻開放給她觀賞,真是殊榮啊。


    接下去還有--


    「擦汗。」一方手帕。


    「喝。」一瓶礦泉水。


    「吃。」一包健康蘇打餅。


    「睡。」一隻小抱枕。


    等一下!「這未免太誇張了吧?」紗紗咕噥地四下望去,一趟小小的郊遊,居然帶了一票伺候的女傭和保鑣,將整座觀光勝地蛋堡給包了下來,安東尼手筆大得未免令人咋舌。


    不過,紗紗又甜蜜蜜地笑了起來--這種英國王室般的排場,何嚐不是安東尼對她珍愛嗬護的證明呢?


    嚶嚀一聲,她沒有預警地將身子一偏,愛嬌地偎靠安東尼的身體,後者全身一僵,倏然緊張了起來。


    「你累了嗎?還是哪裏覺得不舒服?該不會是要生了吧?醫生--」


    「有!在這裏。」白梵天乖乖舉手應答,沒錯,他也是隨行伺候的一員--嗚嗚嗚,他不要,他寧可做蒙古大夫啦。


    「她沒事,還不到生的時候,你不必那麽緊張,放輕鬆一點……」五分鍾前才說過的台詞再度複誦,安東尼聽得不煩,他可說得口乾舌燥。一說完,白梵天馬上跟女傭要水來喝。


    「你確定?」安東尼依舊緊繃著臉色,問上第n遍。


    「對~~我確……咕嚕咕嚕……」喝水。「定!」不忘比出ok的手勢。


    紗紗笑著拿一片蘇打餅喂安東尼,「來,陪我坐坐、吃餅幹。」


    現在的她動不動就感到疲累,而這種牌子的蘇打餅就成為她補充體力的來源。


    安東尼也坐不了,不過他的表情依舊緊繃,就像被敵人盯上的士兵,一有風吹草動就想舉槍開火還擊,就連身置蛋堡著名的峽灣美景當中,還是無法好好放鬆心情欣賞。


    那不勒斯灣不負全歐最美之冠,盡管天冷風涼,但從城垛上往下俯瞰底下那一片喧囂,但上方的天際卻一層層從淡藍淺鍍為深藍,仿佛從最初的不經意到臨別一瞥時的驚豔,這才教人不由自主的屏息。


    絢爛的晚霞裏,一行人緩緩從城垛上走下來,紗紗看著他被夕陽染紅的側顏,心疼的發現他最近消瘦了許多,唉,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的肉都胖到自己身上來了呢?


    「安東尼,待會兒我們去桑那劄羅廣場吃脆餅好嗎?」她柔聲詢問道。


    這樣和他挽著手走在一起,這樣閑話家常……原來,幸福就是這麽簡單的事,這樣就幸福得讓她幾乎要忘卻那些在「x計劃」裏水深火熱的日子。


    幾乎。


    「嚶……不要不要……」


    安東尼一下子就從深沉黑暗的夢鄉裏驚醒。


    「紗紗?」他看見睡在自己身旁的人兒正抽抽噎噎著,在他的搖晃中睜開眼睛,淚水如決堤似地在小臉上泛濫。


    安東尼一個抽身欲起,紗紗就知道他是要衝出去叫人,急忙開口:「我沒事,隻是作了噩夢而已,真的。」她用雙手抱住他的胳膊。「不要走。」小臉眷戀的磨蹭幾下,他的緊繃再度軟化下來。


    「你作了噩夢?」摸摸她的發,大拇指蹭蹭她的下唇,被她的小嘴含住,模樣俏皮又可愛。


    你作了什麽樣的噩夢呢?是不是和你在「x計劃」裏的生活有關?安東尼強忍著追問下去的衝動,卻看見紗紗的小臉板了起來,這才知道她又讀到自己的心思,想瞞也瞞不住。


    「紗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那不是你的錯。」紗紗搖頭,睜大的黑眼像是在看著他,又像是在透過他看向不知名的一處。「是『x計劃』造就出我的噩夢……」


    在所有的實驗當中,羅刹--紗紗的成果是一敗一勝。研究人員把她的心靈感官打造成一枚收訊衛星,讓這個小小的少女接收從四麵八方而來的人們的思維。


    紗紗眼裏明明白白看見一張盈盈的笑臉,但心裏卻清清楚楚讀到一股洶湧的怒氣,這往往矛盾地令她失控喊叫,也讓她單純的心靈不再,在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閱讀人心最黑暗、複雜的隱私及秘密後,紗紗被迫提早結束童年。


    她往往在提心吊膽中入睡,醒來時又開始兢兢業業。


    「有時我真的很羨慕樊樊。人們都看她傻了,說她可憐。那我呢?我情願別人可憐我,也不要他們一方麵接近我,又一方麵用恐懼的態度來看我,好像我是什麽妖魔鬼怪……就算我是,那也是他們一手創造出來的,憑什麽怕我?」


    說著說著,她的情緒又激動起來,安東尼一語不發地抱著她,幫她拍背順氣,和緩她的情緒。


    她可以讀別人的心思,但他卻能讀她的。


    紗紗一直壓抑著那個心底深處的小小少女,原本是單純天真,卻在非人的對待裏成長,看盡人性亟欲掩藏的醜惡……他突然發現,她對他的情愛真是天父賜的一種奇跡,在那種不正常的環境裏成長,紗紗能夠保有愛人的能力,而且是愛上自己--他真想高歌一曲哈利路亞。


    紗紗將心中最大的不滿及恐懼全數傾出後,接著又說起一些在「x計劃」裏的生活情況,以及閻羅--也就是波魯達,他是如何暗中聯係他們這些同伴,攜手逃出「x計劃」,又是怎樣在紐約街頭流浪,直到時來運轉,「拉丁美洲教父」收養了閻羅,連帶扭轉了這群同伴的命運,也才會有後來的羅刹、阿修羅、夜叉等人的愛情故事……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春轉夏、夏又秋。


    深秋,柯裏昂宅邸陷入一片草木皆兵的氣氛。


    每一隻眼睛都緊緊凝視著紗紗--身上那顆大肉球不放。


    她一舉手,馬上有人會來提醒她別亂動;她一投足,就有人抄起話筒想叫救護車前來;她一呻 吟--哎喲不得了,「醫生快來啊!」吼聲齊響--往往安東尼就是帶頭吼得最大聲的那一個。


    「姑奶奶,行行好,你趕快讓肚子裏那三個出來吧……」白梵天這個醫生被整得筋疲力竭,紗紗還不生,他都想替她生了。


    「反正不成功便--」卡嚓!冰冷的槍管抵住他後腦勺,白梵天立刻舉雙手投降,那扳機才沒有真正扣下去。


    「很好。」安東尼依舊殺氣十足,但總算把槍收了起來,而紗紗很同情地拍拍白梵天敢怒不敢言的臉。


    「你喲……」安東妮婭也無奈的聳肩搖頭。


    不過,看看紗紗那顆大肉球……又有誰能責怪安東尼的緊張過度?一身四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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