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荼靡輕抿著唇,定定地看著麵前的男人,看見他焦急的表情,眉心緊揪的模樣教她感到心疼。


    她伸手撫著他眉心的深結,想要將那個結鎖撫開,這一瞬間,她從他的眼底看見了在乎,在乎她這個人,在乎她的決定。


    這就夠了,看見他的感情,比真正見到他回來赴約還要令她開心。


    “對,不算數,這次不算數。”她湊唇輕吻著他的額心,“我還在這兒沒走,就是因為這次不算數,你就舒心吧!這次我不走。”


    聽見她的回答,烏天耀一顆提得老高的心終於擱了下來,他冷不防地將她緊緊擁住,就像是失而複得的寶貝般緊捉在手心裏。


    “下次,我會直接回來,絕對不會再繞道去找韓驍那家夥。”他咕噥的語氣之中還摻雜著對老友的深恨,逗得懷裏的人兒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胡荼靡乖順地偎在他的懷裏,傾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這時,胡荼靡想起了幾天前發生的事情,她聽堡裏的仆婦們在談論,說好多地方因為今年大雨,各地發生了鹽荒,許多孩童因為沒鹽可吃而生病,她想起了烏家旗下有一個鹽場,前些日子她去找負責鹽場的李管事商量放鹽賑荒,卻得到所有的鹽貨都已經有人下了訂,沒有可給賑災的份兒。


    她知道這是推托之詞,雖然她現在已經是烏家的主母,但是,她心裏很清楚不服氣她的老長輩還多得是!


    “如果你真的覺得愧疚於我,就給我一個禮物吧!”她柔聲說道。


    “你想要什麽?”烏天耀愣了一愣。


    “給我汾北的鹽場吧!我想要那個鹽場。”


    “平白無故的,你為什麽要一座鹽場?”


    “你別問,請你把鹽場給我,以後,無論鹽場是盈是虧,一切收益由我發落,可以嗎?”


    “好,隨你吧!我沒有意見。”他聳了聳肩,點頭允諾。


    “謝謝你。”胡荼靡仰起嬌顏,湊首吻住了他的唇,成親至今近三年,她終於第一次感覺到兩人之間的交心。


    是,她貪心,可是她也懂得安分。


    她不敢奢求這個男人能夠像她一樣愛他,隻要他能夠在乎她,重視她,隻要能夠在他的眼底看見對她的感情,那就足夠了!


    但是,此刻的胡荼靡卻沒料到,自己此次的主動要求,卻為他們的未來埋下了禍根,讓她以為從此平坦的路子,帶來了毀滅的狂風暴雨。


    一整天,烏天耀跟在妻子身後打轉,就像沒斷奶的三歲孩子。


    不習慣相公如此黏人,胡荼靡起初沒有反應,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她才回眸,看見跟在身後的男人也立刻停下腳步,裝出一臉雲淡風輕的表情,讓她沒好氣地笑道:“你今兒個是怎麽了?跟前跟後的,我又不是孩子,不需要你這樣看照著。”


    “我有跟著你嗎?”烏天耀雙手扠腰,理直氣壯地反駁,“我隻是剛好今天清閑得很,想到處走走看看,你管得著我的雙腳要去哪裏嗎?”


    “好好,我管不著,隻是我一會兒要去繡莊,你不會也剛好要去同一個地方吧?”


    “我……是又如何?我先說明,如果我在繡莊見到你,那隻是巧合,絕對不是我存心要跟著你,知道嗎?是巧合,就隻是巧合!”他急忙地替自己撇清,不想落得一個跟屁蟲的口實。


    “是是是,什麽話都是咱們天爺說了算。”


    “你在取笑我。”他沒好氣地重哼了聲。


    “荼靡不敢。”她笑著搖搖頭,轉身繼續往前走。


    烏天耀見她就要離去,冷不防地從後麵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咕噥的低沉嗓音裏有一絲不悅,“不要不理我。”


    “我沒有不理你,我隻是要去繡莊巡視一下最新要交貨的成品,怎麽?你要跟我去嗎?”


    “我……好,我跟你去。”原本他還想嘴硬,卻在最後一刻決定妥協,“不準取笑我,我並不是怕你會出爾反爾,但是你要記住,你已經答應我不會離開,知道嗎?你已經答應我了!所以我並不怕你會走掉!”


    終於,胡荼靡知道他今兒個一整天在她身邊打轉的原因,她白淨的嬌顏從訝異到驚歎,不敢置信的心情化成了一朵如花般的笑容綻在唇畔。


    “我答應不走,就絕對不走,你放心吧!”她的語氣柔柔軟軟的,小手拉過他的大掌。


    “你為什麽要這樣握我的手?”她不隻是握著他的手,還舉了起來。


    “我在量你手掌的尺寸,我想給你做個暖手的袖筒。”她一隻隻扳開他的長指,攤開他的大掌,與他手心貼著手心,她纖白的小手在他的大掌之前顯得無比嬌弱,“今年,各地分號的生意明顯變好了,時間越接近年底,我會越忙,怕是沒時間像嫁你的第一年給你做暖氅,但要抽空做個袖筒的時間是有的,希望你不要嫌棄,不要說我越來越不盡一個做妻子的本分了。”


    說完,她仰起笑眸看著他,眸光之中閃動著為人妻子的羞澀,她覺得自己很不正經,嫁他已經三年了,卻每次越見他,就越覺得他長得挺拔好看,他深邃的眼、他拔揚的眉、他挺直的鼻、以及他線條分明的臉龐,在她的眼裏看來無一處不性感迷人。


    “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烏天耀俯眸看著她,打從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她並非傾城絕色,但是,她白淨的外表卻很耐看,隻是靜靜地望著她,就令他覺得舒心。


    沒料到會聽見他的稱讚,胡荼靡心口一暖,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她斂眸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感覺他藏在手掌之間的力道,透過暖和的溫度傳到她的手上,他不需要使出力氣,就讓她感覺到一種被包覆的安心。


    “把你的頭抬起來。”他沉聲說。


    “做什麽?”她疑惑地昂起嬌顏,卻還來不及正視他的臉,就被他俯落的唇給吻住,整個人被摟進了他強壯的懷抱裏。


    在他狂肆的索吻之中,她的嚶嚀聲是微弱的,胡荼靡感覺自己就快要被揉進他的骨子裏,成為他的一部分,她想要抵抗,卻無法抵抗,心裏被他如火般的熱情給震撼住了。


    在他們之間,似乎有些物質改變了,但她想不透,在他一次次吮吻之下,缺乏氧氣的腦袋也渾沌了,心兒不斷蒸騰的熱度,讓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一雙纖臂環住他的頸項。


    是的,是有些東西改變了,但她不知道改變的究竟是他,是她,或者是他們之間的情感。


    【第五章】


    或許,是物極必反。


    或許,是因為胡荼靡的聰明才智,以及得人望的經營遭人妒恨,在她正式接手烏家堡的第二年秋天,外頭開始出現了許多關於她的傳聞。


    在商場上走動,同業的中傷在所難免,但是,最傷胡荼靡的是幾位在烏家堡當差多年的老長輩,他們眼紅於她的得勢,極力地想要在烏天耀麵前減她的勢力,滅她的威風。


    另外,還有她最意想不到的人,胡二娘,也在這個時候放出了許多風聲,說她胡荼靡當初在胡家就是一名貪財的女子,當年她想盡了辦法哭求爹娘,說她一定要嫁到烏家堡,看中的當然是烏家的錢財。


    胡二娘還放出了謠言,說胡荼靡最擅長的就是以退為進,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在鄰裏市集之間,她總是唱作俱佳,說胡家出了胡荼靡這個惡女,對不起胡家的祖宗,也對不起烏家前來提親的好意。


    風風雨雨謠傳了將近年餘,烏天耀並不是沒有聽說過,但是他總沒放在心上,他一向相信眼見為憑,他的妻子將烏家堡打理的有聲有色,確實是不爭的事實,她的所作所為,遠比他當年料想中好上許多。


    但最近幾個傳聞,卻引起了他的關注。


    最初,是當初經理汾北鹽場的李管事,他夥同了幾位老夥伴,齊聲出氣說他被胡荼靡給資遣,是因為私人的恩怨。


    他說,當初在鹽價高漲的時候,夫人想向他強要一大批鹽貨要做私人買賣,那數目少說是三萬兩白銀,他堅持不肯交貨,沒料到夫人竟然撂話說她一定會想辦法得到鹽場,然後再將他除掉!


    最後,她得逞了,她從自己的手裏得到了鹽場的經營權。


    這件事情,仍舊沒讓烏天耀擱上心,他隻是笑笑,要人傳話,說他的夫人就算沒要到經營權,依舊有權開除這位李管事。


    第二件得到烏天耀關注的是繡莊的生意,他聽說最近繡莊在與進行朝廷做生意,每一件繡品的價值幾乎等同黃金,利潤極為可觀。


    幾位長輩當麵對他訴苦,說夫人積極想與朝廷交好,真如外界傳聞的那般,是個喜愛攀附權貴的人,他們說,繡品生管雖然賺錢,可是,她另外挪用了不少烏家的銀子,應了朝廷的要求買糧賑濟,擺明了是在討好朝廷,不管他們烏家人的生死。


    這件事情讓向來不過問妻子作為的烏天耀生平第一次調了賬本,果然見到了胡荼靡幾次從賬房裏調出萬兩白銀,數目是其它商號捐助的數倍。


    “天爺,請留心腳步。”


    客棧中,人聲鼎沸,這間大客棧的主廚燒得一手好菜,向來都能夠吸引許多饕客前來品嚐。


    烏天耀在小二的帶領之下,走上二樓的階梯,在樓上廂房裏等他的是陸老爺子,這位老人一直都在抱怨他這位小輩不去東瀛台探望他,這次前來京城辦事,專程來這間客棧品嚐大廚的一手好菜,也順便要見他這位小甥孫。


    他走上了二樓的長廊,前往最底部的廂房,那是陸老爺子最愛的廂房,窗外正好見到京城最繁榮的景色。


    這裏,兩個男人談論的聲音出其不意地引起他的注意,他在一扇未掩的門外停下腳步,傾耳聽著他們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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