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寅做的雖然不是大生意,但是在商界活動二十多年,自從年輕時利用災年發了一筆橫財到現在,在商界培養了不少人脈,自從他進了會館走動之後,就聽說烏天耀與陸老爺交情最好,情同爺孫,誰都說隻要能夠透過烏天耀引見,要上樓親麵老爺子應該不是問題。


    雖然,這兩年烏家堡在商界上的名聲並非太好,各地陸續關了幾間鋪子,據說還被官府盯上,說他們出海做的不是正經生意,而是與海賊有勾當,隻要一點風吹草動,要出亂子是遲早的事。


    但他管不了許多,在胡德寅的心裏很明白,如果他想把生意做大,最快的方法就是透過陸老爺子。


    看著胡德寅臉上的滿臉笑容,烏天耀也是笑著,在他的心裏當然也有盤算,關於胡家的傳聞,他也聽說過不少,或許是因為娶了書香名門柳家的千金,胡家的千金據說都是滿腹文墨,蕙質蘭心,不少名門公子競相追求,但或許是眼界太高,直至今日尚未婚配。


    他不是傻瓜,不消多想也知道胡德寅來會館走動,是為了要得到老爺子的親自麵見,提高在商場上的地位,而他也很明白自己的需要,他需要一個好女人替烏家生下繼承人。


    “胡老爺。”烏天耀低沉的嗓音之中充滿了親切的笑意,“等我見完老爺子之後,說不定咱們可以談談生意的事情,說不定下次我可以請老爺子答應見你一麵,不知你意下如何?”


    聞言,胡德寅一時喜出望外,連忙地點頭說沒問題,他看著烏天耀在護衛的引領之下走上二樓,消失在回廊的轉角處,他高興地回頭,看見幾個同行一臉妒嫉不以為然的表情,他隻是聳肩笑笑,吹著口哨,模樣輕鬆地走開。


    “不嫁!我絕對不嫁!”


    幾近歇斯底裏的尖叫聲一瞬間從胡家的大廳裏爆出,胡桃花被爹親的話嚇得花容失色,躲到了胡二娘的懷裏,一臉忿恨地看著胡德寅。


    “不嫁不嫁!桃花死都不嫁,我聽說那烏家堡破破舊舊的,烏家的人從主子到奴才,個個都是一臉凶神惡煞的海賊樣,要是爹真的執意要把我嫁過去,不出半年您就要給我這個女兒送終了!”


    “呸呸呸,爹的好女兒啊,你別亂說話,哪有人在咒自己死掉的?”胡德寅被女兒的話給嚇了一跳。


    其實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烏家堡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但是,無論如何,陸老爺子疼愛烏天耀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可是要把我嫁到烏家,就是存心要我別活了。”胡桃花很配合地讓眼淚掉下來,一雙淚眼楚楚可憐地看著身旁的胡牡丹,“不然,爹讓小妹嫁過去好了!她從小就比我懂事,相信烏家一定很適合她。”


    “哪有!你這朵爛桃花不要陷害我。”胡牡丹原本以為可以置身事外,沒想到親姊竟然硬將她拖下來蹚渾水,“爹,你就行行好,女兒無論如何都不要嫁給一個海賊頭子啦!就算要嫁,也要嫁個文質彬彬的世家公子,我聽說那個烏天耀不修邊幅,臉上還留著一把胡子,看起來比大野熊還要嚇人。”


    “其實爹是覺得還好——”


    “什麽還好?!”胡二娘拔高的嗓音石破天驚地打斷相公的話,描細的眉梢狠狠地往上一挑,“我們家的桃花和牡丹都是給算過命的,算命仙說她們注定要大富大貴,你現在竟然想把她們隨便嫁給一個海賊頭子?!”


    “烏家堡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怎麽會是海賊頭子呢?”


    “沒錯,他們以海商起家是不爭的事實,但人們都說他們其實做的是海賊勾當,另外,你說生意遍布大江南北,這一點我可不敢苟同,這幾年來,烏家的商號倒閉了不少,聽說是沒好好經營,今年說不準又要關掉幾家商號,難保不出三五年,烏家堡的商號全部倒光,商界上就再也聽不到烏家堡的名號,你說把我家女兒嫁過去,不是等著吃苦,那是什麽?”


    “嗯……你這麽說也對,隻是,我們該以什麽理由回絕烏家呢?”胡德寅沒轍地歎了口氣。


    其實,烏天耀也沒說非娶他家女兒不可,隻是聽聞他家桃花和牡丹秀外慧中的名聲,希望可以與她們做進一步的交往,但他看眼前這態勢,隻怕他家兩個女兒連見他一麵都不肯。


    “理由隨便你想,但可別說是咱們家女兒不敢高攀,這種說法會折了我家兩個黃花大閨女的身價,我是絕對不允的。”


    “也是。”胡德寅想了一想,也表示肯定地點點頭,“想我們家桃花詩詞功夫是一絕,許多世家公子都在打聽,說要把她這個才女給用八人大轎娶回家,我們家的牡丹繡工好,幾家大戶人家的太奶奶都愛極了她繡的帕子,說光瞧那秀膩的針法,就知道她是不可多得的孫媳婦兒人選,要他們家的兒孫追求得勤勞些,才好把她這個賢淑的姑娘娶回家。”


    “沒錯、沒錯,老爺子,我聽說當朝相爺還有大將軍家裏的兩位公子都與咱們女兒年紀相仿,要是能跟這些權貴攀上關係,你說咱們後半輩子還需要發愁嗎?”


    “說得是,不愧是我的二夫人,你的分析對極了,我這就想個說法回絕烏家這門親事,千千萬萬不能讓我兩個寶貝女兒受委屈。”


    這時,胡荼靡站在門外靜靜地聽著爹親與二娘一搭一唱,說得他們家的桃花與牡丹像是天上有地上無的神女,她勾唇微笑著,眸底閃爍著好玩的興味,但隨即地,她斂下眸光,思考著他們剛才提及的烏家堡。


    烏天耀。


    她聽說過他,一個亦商亦盜的海賊頭子,對他的認知也僅隻於此,可是與桃花和牡丹不同的是,她並不害怕,她覺得就算是一個海賊窩,都比胡家這個充滿狡猾和謊言的地方強上許多!


    【第二章】


    胡家。


    一桌香飯菜,一家人和樂融融。


    一直以來,胡荼靡母女兩人就一直沒出席過這張飯桌,起初,胡德寅替她們說過話,但是最後總是說不過二娘,隻能乖乖閉嘴,幾年下來,他也習慣了,知道別過問她們母女的生活,才能夠保障他的生活清靜不心煩。


    “爹,二娘。”


    胡荼靡走進飯廳裏,像是闖入者般,顯得突兀而且陌生,她看著每個人回頭瞧過來的眼神,一雙雙眼裏都盛滿訝異,在場的有她的爹、二娘,姊姊與妹妹,還有一個前些日子才剛滿七歲的年幼小弟,她心裏很明白,就連她爹都不歡迎她出現在這個場麵上,因為她的出現會讓他覺得麻煩。


    以前,他還會替娶進門的三夫人,以及她這個女兒說上幾句好聽話,但這幾年,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無能為力,也知道自己絕對說不過強勢的二夫人,所以他不再開口幫腔,每次見到她時,總會一臉“你怎麽又來了”的不耐順表情,覺得她存心要來給他找麻煩一樣。


    “你來做什麽?”胡二娘大力地擱下吃到一半的碗筷,冷冷地開口了,“我可不記得讓人在這張飯桌上擺了給你的飯碗。”


    “我不是來跟你們吃飯的,二娘隻管放心,我隻是來見爹一麵,有些話想向爹說。”胡荼靡嫩唇勾起淺淺的笑,轉眸直視著爹親,“這兩天我一直想見爹,可是二娘說爹很忙,沒空見我,讓我隻能在你們用膳的時候過來,請爹聽我說幾句話,可以嗎?”


    “你……你說吧!”遲疑的嗓音之中有著明顯的結巴。


    自從五年前柳弱雨去世之後,胡德寅就一直很害怕見到他們的女兒,打從胡荼靡還是個女娃兒時,他就一直很納悶她究竟像到誰。


    她不似娘親一樣擁有沉魚落雁的美貌,性子也不似她一樣柔弱堪憐,這女兒的倔強高傲,比起他這個親爹有過之而無不及,每次被她那一雙睿智的眼眸瞅著時,他總會感覺自己就連骨子都被看穿了,忍不住感到心慌想要逃避。


    “我有一件事情,想請爹成全我。”


    “你說!你說!隻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成全你。”


    聞言,胡荼靡在心裏冷笑,她眼角餘光瞟到一旁的二娘臉上,看見她聽聞丈夫的話,立刻擺出一臉不悅的表情,明顯得就怕人沒瞧見。


    她當然知道爹親說的隻是好聽話,能否達成她的要求,還要看二娘的臉色,但她沒拆穿他的大話,隻是揚唇淺淺一笑。


    “我想請爹允婚。”


    “允婚?!你要嫁給誰?”


    “烏天耀,烏家堡的大當家。”她話才出口,就見到每個人的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我聽說他來向爹提親,說想娶胡家的女兒,既然桃花和牡丹都不想嫁,可否就由我嫁出去呢?”


    “你?你是想嫁人想瘋了嗎?你可要知道,烏家堡可是個龍潭虎穴,你進得去,還不見得能出來呢!”胡二娘嘖嘖了兩聲,不敢置信地叫道。


    “我不怕,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個道理荼靡很明白,隻要爹和二娘答應讓我嫁過去,以後再苦也絕對不怨二位長輩。”她聽了二娘的話,心裏覺得好笑,要是不知情她們關係的人,隻怕會以為二娘在擔心她呢!


    “算起來,你也該是論及婚嫁的年紀了。”胡德寅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最後點了點頭。


    “是,是該論及婚嫁的年紀了。”胡荼靡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一雙透澈的眸子若有所指地瞧了胡二娘一眼。


    胡二娘媚眸橫掃,定定地看著荼靡這丫頭,打從心眼兒裏覺得不喜歡,她心裏覺得奇怪,自己明明已經想盡辦法讓這丫頭過最苦的日子,吃最簡陋的食物,但是這丫頭渾身卻仍舊散發著一股天成的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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