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江南,四處是一片盎然的綠意。


    「鵝兒莊」,一個世代以種桑養蠶為生的小村落,在這春天裏是潑墨畫出來的一片綠。


    深綠的桑田裏點綴著許多采桑女的花裙紅衣,采桑山謠此起彼落,整個村落熱絡非常。


    「格格!」


    晌午時分,許多采桑女都紛紛回家吃飯去了,一個身著秋香色粗布衣裳、身形嫋弱的女子仍在樹間勤勞地摘采。


    另一個褐色衣裳的采桑女從另一端向她跑近,邊跑口中還邊呼喊著──


    「格格!格格!」


    秋色衣裳的女子聞聲自樹叢間抬起頭來。


    隻見她年紀約莫二十來歲,容貌甚美,雖然身著粗布衣裳,卻掩飾不住一股優雅尊貴的氣賀。


    「格格。」那個褐衣女子已來到她身前。


    「跟妳說過多少次了,不是叫妳別喊我『格格』嗎?」那個采桑美人責備地說道,臉上卻沒有絲毫的不悅之意。


    「人家改不過來嘛!何況妳的名字又不像阿貓阿狗那麽好叫,還是叫格格最順口。」褐衣女子嘻笑地說。


    這名女子也大約二十餘歲,膚色稍黑,但臉蛋十分清秀。


    她就是當年自禮親王府中逃出來的小欒,而那名美若仙人的采桑女,就是朝陵貝勒的「逃妻」──聖玉格格。


    五年前,她們自府中逃了出來,藉那個負責為王府采買絲綢的李誌之力,輾轉來到了這個「鵝兒莊」,尋找小欒的生母。


    小欒的母親被遣出王府之後,果然是嫁到這個村莊來。她的現任丈夫是個敦厚樸實的莊稼漢,以耕田種桑為生。


    他們夫婦倆結漓多年,卻沒有生半個孩子,因此當小欒和聖玉找來的時候,他們自是非常高興地收留了她們兩個。


    得以在這個村莊落腳之後,聖玉十分自然地過起平凡的生活,時常和小欒一起做些農家的工作;雖然小欒的母親因為聖玉的身分尊貴異常而不敢勞動她,但她還是堅持如此,並樂此不疲。


    「妳喔……」聖玉微微一笑,不再理她,繼續采她的桑葉。


    小欒連忙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動作。


    「噯喲,別采了,咱們回去吃飯吧。想必娘一定煮好了飯在等我們了。」


    「等會吧,時候尚早,況且我也還不餓。」聖玉說著,又想繼續采。


    「這可不行,要是不按時把妳拉回去吃飯,我娘又會念我了。」


    聖玉拿她沒輒,隻得任由小欒拉著她走。


    她們倆並肩行走在田梗間,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一些閑話。


    小欒突然問起一句話──


    「不知禎觀現在怎麽了呢?」


    聖玉聞言,神情頓時大變。


    五年來,盡管夜夜因思兒念親而淚濕枕畔,但花日間,她還是盡量不提這些事,沒想到今日小欒就這麽說起──


    她不禁一陣心痛。


    「現在禎觀大約也是五歲了,想必長大許多了吧!真想看看他……」小欒徑自喃喃自語。


    她又何嚐不想呢?


    由於思念之殷切,她時常夢見朝陵抱著小禎觀來找她,但夢醒,依然是一場空。


    「格格,妳後不後悔當初拋下禎觀,自己一個人離開王府?」小欒轉向她問道。


    當初格格說要和她一起走的時候,真的把她嚇了一大跳。原本她不想答應,但她知道格格之所以非這樣做不可,自然有她的理由;不過,她不知道現在格格會不會後悔?


    會不會後悔?聖玉聞言,隻覺得悲哀──


    她還有後悔的餘地嗎?


    自從認識朝陵之後,她就不知「後悔」為何物了……


    「禎觀可以沒有我,但不能沒有他阿瑪。」她隻能這麽說。


    「可是這樣禎觀不是很可憐嗎?不知道朝陵哥哥有沒有好好對待他……」


    聖玉不禁潸潸落淚。


    拋下了她最愛的兩個人,可憐的不隻是她,她的孩子也很無辜啊……


    小欒見她流淚,不禁慌了起來──


    「格格妳別哭啊,都是我不好,沒事提這些做什麽呢?妳別擔心,相信奶娘一定會好好照顧禎觀的……」她連忙安慰她。


    就算是這樣,又如何呢?不知何年何月,她才能再見到她的孩子?


    還有她摯愛的人……


    ★※★※★※


    北京·禮親王府


    「唉,禎觀貝勒,您別亂跑啊,小心讓王爺看到了,打你屁股……」


    王府裏,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在花園中亂竄,身後一個中年婦人緊追著他。


    這個小男孩相貌十分漂亮,秀麗姣好的臉蛋宛然是個玉琢的小娃娃。


    他的個子略嫌單薄弱小,但穿梭在園中的動作卻相當敏捷利落。


    隻見那個中年婦人追得氣喘籲籲,卻始終沒辦法抓到他。


    「禎觀。」


    一個溫文醇厚頗具威嚴的聲音驀然響起,園裏追逐中的一老一少頓時立定腳步。


    循向聲音的來源,隻見朝陵出現在花園的另一端。


    「參見王爺。」中年婦人連忙行禮。


    「退下吧。」


    「是。」


    中年婦人依言離去之後,朝陵招招手,要那個小男孩過來。


    小男孩順從地走過來,朝陵一把將他抱入懷中。


    「小禎觀乖不乖?」他語意溫和地詢問。


    「乖。」


    「是嗎?那你剛才在園裏跑什麽?」


    「我要找我額娘。」


    朝陵聽到這句話,秀美的俊臉倏地變了色,神情大異。


    「你知道你額娘在哪裏?」


    禎觀見問,小巧的手指指向距此不遠處的一個小院落。


    「奶娘說,額娘以前住在那裏。」


    朝陵沉默了一會兒,痛心地問道:「那你可知道,現在你額娘已經不在了?」


    「我知道,可是我想去看看額娘有沒有回來?」禎觀說道,神態甚是天真。


    朝陵心中猛然一陣抽痛,忍不住更加摟緊了孩子。


    「傻孩子……」


    「阿瑪,你說額娘什麽時候會回來?奶娘說額娘隻是去了一個地方……」


    「不會……大概不會回來了……」


    「為什麽?為什麽額娘不會回來呢?」禎觀抬頭看著朝陵,清亮的大眼中滿是不解。「額娘到底是去哪裏了呢?」


    「阿瑪也不知道。」


    他也很想知道。


    五年來,他動員了大批人力四處尋找她,卻從來沒有任何消息回報,從來沒有……


    以前,他是避她唯恐不及;而如今不論他再如何想念她,也見不到了。


    「為什麽額娘不回來?是不是禎觀不好,額娘不喜歡禎觀,所以不回來?」禎觀難過地問道,童稚的嗓音夾雜著哭聲。


    他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不,」朝陵輕撫著他的頭,眼眶微紅。「是阿瑪不好、是阿瑪的錯,孩子……」


    真的是他的錯……


    聖玉留書出走之後,他才知道盲目地仇恨一個人,既傷人亦傷己,但說後悔已經太遲了。


    聿烜說得對,人在擁有的時候,總不懂得去珍惜;隻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會明白其重要性。


    他就是不懂得這一點,才會有今日。


    小禎觀就在他懷中大哭起來,朝陵無言地抱著他。


    許久,他才漸漸停止了哭泣。


    「……我好想看看額娘……」


    朝陵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才能避免讓淚水滑下來。


    「奶娘說,額娘長得很漂亮,是不是?」


    「是,很漂亮……」閉上雙眼,聖玉如花般幽靜美好的容態宛如在眼前。


    「像仙女一樣嗎,阿瑪?」


    「嗯。」


    禎觀閉上眼試著想象;當他張眼的時候,卻又哭了出來──


    「我想象不出來!」


    朝陵隻能靜靜地抱著他,無話可說。


    可憐的孩子,聖玉離開的時候,他還很小,難怪記不得母親的相貌了……


    相較起來,他是不是幸運多了呢?至少還有一個眉眼肖似聖玉的孩子。


    ★※★※★※


    「格格、小欒,你們快出來,看是誰來了!」


    一日陰雨天,聖玉和小欒沒有出去采桑,坐在屋裏做針線。


    忽然小欒的母親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喚她們,神色甚是愉悅。


    聖玉、小欒見狀,相視一眼,懷著狐疑好奇的心往廳堂走去。


    「李大哥?!」


    小欒走在前頭,一見到廳中的來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她不敢相信地瞪視他好一會兒,突然衝過去,拉著他的手又跳又叫。


    「李大哥,沒想到真的是你!」


    原來是當初那個幫助她們二人到江南的李誌。


    「許久不見,妳長大了不少啊!」


    他和小欒見過麵之後,連忙走到聖玉麵前,恭敬地行禮──


    「參見少福晉。」


    「免禮、免禮。」聖玉連忙阻止他。


    「大家都坐下來吧。」小欒之母忙著安排眾人坐下,準備茶點。


    「李大哥今天怎麽會來這裏?」眾人坐定之後,小欒問道。


    「我到杭州來采辦杭綢,因為最近連日陰雨,沒辦法趕回北京,想說在客館裏橫豎也沒事做,所以就來看看妳和少福晉。」


    「來得正好,我想問你一些關於府裏的事。」小欒說道。


    「妳問啊,隻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訴妳們。」


    「當年我們走了之後,府裏的人有沒有怎麽樣?」


    這也是聖玉心中想問的,她想知道朝陵對於她出走一事,作何反應。


    大概是不聞不問吧……她自嘲地想。


    「當初少福晉留書出走,在京城造成很大的轟動,連皇上都驚動了,整個京城裏全是尋找少福晉的聲浪。」


    聖玉聞言,自覺相當慚愧。


    沒想到她一己的行為竟會引起這麽大的騷動……


    想必她的阿瑪和額娘也很繁張吧!


    「那現在呢?」小欒又問道。


    「現在騷動比較平息了,隻有王爺仍不罷休地在搜尋。」


    「王爺?」


    「就是朝陵貝勒。老王爺去世之後,由朝陵貝勒襲爵。」


    「王爺死了?」


    小欒和其母相視一眼,袖色都不免有些黯然,雖然隻有一點點。


    他終於順利襲爵了;但為什麽他至今仍不放棄尋找她呢?


    聖玉想問,但卻不知從何開口。


    「小禎觀好嗎?」這是小欒最想知道的事。


    「貝勒爺很好,聰穎慧黠,在府中是人見人愛。」


    「朝……王爺待他好嗎?」聖玉問道。


    「很好,王爺相當寵愛禎觀貝勒,還親自教他讀書騎射。」


    聞言,聖玉心中一塊懸了五年的大石終於得以放下了。


    她的離去,畢竟還是有代價的,不枉費了……


    「那……」聖玉似乎想問些什麽,卻欲言又止。


    「什麽?」


    「……不,沒什麽……」


    她本想問說朝陵是否另娶了新福晉,但想想還是算了,她不該多問的。


    記得朝陵身邊有一個情人,他應該娶了她了吧?


    他本該娶她的……


    「但,小的倒有些話想說……」


    「哦?有話但說無妨。」


    「禎觀貝勒很可憐。」


    「怎麽了?」小欒急著問道。「有人欺負他嗎?」


    「聽說禎觀貝勒常常哭著要找少福晉,趁著奶娘不注意的時候,他就跑到少福晉從前住的院落,說要等少福晉回來。」李誌說著從府中聽來的傳言。


    聽到這些話,聖玉忍不住撇過頭去,流下淚來。


    「啊,好可憐峨。」小欒直覺地望向聖玉。「格格……」


    「我能怎麽做?」她雙手摀著臉哭泣。


    離開孩子,不是她願意的,她是為了他好;但聽到禎觀這樣,她又忍不住傷心。


    如果可以,她也不願意這樣;但她又有什麽辦法?無能為力啊……


    「少福晉,回去看看貝勒爺吧!」李誌突然說道。


    「什麽?」


    「您不願和王爺見麵沒關係,回去偷看貝勒爺幾眼,不打緊的。」


    不是她不願和朝陵見麵──天知道她有多想他,是朝陵不願見到她啊,她怎能回去?萬一讓朝陵發現了,恐怕五年來的煎熬功虧一簀。


    於是她搖搖頭。


    「少福晉……」


    「格格,妳就回去嘛,反正是去偷看而已,有什麽關係?」小欒也加入勸說的行列。


    「萬一朝陵發現了……」


    「發現就發現,妳隻不過是回去看孩子,又不是要回去當他的福晉,怕什麽?」


    「可是………」聖玉猶有疑懼。


    「別猶豫了,少福晉,趁這次運杭綢回北京的機會,小的可以順便帶您上去。偷溜入府的事,也包在奴才身上。」李誌義氣幹雲地說。


    「我也可以陪妳回去。」小欒插嘴道。


    「這……」


    老實說,她真的很想回去看看禎觀和朝陵,但她又怕惹得朝陵不高興……


    「格格,妳不希望小禎觀一輩子都不知道他的娘親長什麽樣吧?那他會恨可憐的。」


    「我……」


    「格格,請容我說一句話。」一直保持靜默的小欒之母突然開口說道。


    「請說。」


    「我明白您有非和禎觀貝勒分開不可的苦衷,但我認為不論如何,您都應該去看看他,至少讓他明白,您是愛他的。」


    「說得對,格格,您就別再猶豫了。」


    「那……好吧。」聖玉終於答應了。


    「我也隨你們一同到北京。」小欒之母說道。


    「咦?你要做什麽啊,娘?」小欒不解地問。


    「老王爺過世了,我想……到他墳前,給他上炷香去。」


    「哦,原來如此。」


    他們商議定了,不久之後擇日起程。


    ★※★※★※


    許久不曾回到禮親王府,連這府裏的空氣都異常陌生。


    在李誌的帶領下,聖玉偷偷地潛進禮親王府。


    李誌將她帶到她從前的居處,便自行離去了。


    聖玉獨自一人在這個院落裏徘徊。


    在這個院落裏,她度過了將近二年的時光;如今重遊此地,她心裏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對她而言,這裏隻是她數著日出日落的地方,不具其它意義。


    她慢慢地在庭院裏閑步,心中思索著該如何偷偷潛去看禎觀,而不教奶娘發現。


    她明白奶娘是個好人,但為了禎觀,她寧可諸事小心些。


    就在她苦思不得方法的時候,她身後驚然揚起一個童稚而清靈的聲音──


    「妳是誰?」


    聖玉聞聲,僵了一下。待她回頭見著來人,不由得愣住了。


    禎觀,她的孩子啊……


    雖然五年不見,他已從當年抱在懷中的小嬰孩長成這麽大的小男孩,但從他臉上那依稀肖似朝陵的神韻看來,她可以確定眼前這個孩子是禎觀。


    「妳是什麽人?」小男孩一對清亮的大眼緊盯著她,卻絲毫沒有警戒的意味,隻是似乎充滿了好奇。


    「我……」


    聖玉幾乎忍不住想奔上前去抱抱他,但終究沒有這麽做。


    她該讓禎觀知道她就是他的額娘嗎?她又該怎麽說?


    見她許久不答言,禎觀不禁狐疑地認真打量她。


    忽然,他神情一變,似乎驀然想到了什麽。


    「妳是……額娘嗎?」他小口微張,有些遲疑地間道。


    「呃?」聖玉吃了一驚,沒想到禎觀居然會這樣猜測。


    「妳是我額娘,對不對?阿瑪說我額娘是個美得像天仙的女子,妳一定就是她,對不對?」小禎觀十分迫切地問,激動的神情完全顯露在童稚的臉上。


    聖玉不自覺地流下淚來,不由自主地朝禎觀走去。


    「我的孩子……」


    「額娘!」禎觀小小的身子朝她飛奔而來。


    聖玉連忙蹲下身將他摟入懷裏。


    「孩子,許久不見,都長得這麽大了,孩子……」


    她輕撫著他的頸項,心中不禁感觸萬千。


    她以她的離去換取孩子未來的幸福,遺憾的是,她沒辦法親眼看他長大……


    「額娘,妳終於回來了……」禎離他撲在她懷裏哭泣不休。


    雖然阿瑪總是告訴他,額娘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但他不相信,還是天天到額娘從前住的地方來等候,今天終於讓他等到了!


    「禎觀,額娘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聖玉將臉埋在禎觀的發際哭泣,心中既傷心又慚愧──


    她不是一個好妻子,更不是一個好母親,她實在拖累這孩子太多大多……


    「對了,」哭了一會兒,禎觀猛然自她懷中抬起頭來,說道:「我要去告訴阿瑪妳回來了,阿瑪一定會很高興的。」


    禎觀說著,便要離去。


    「不,別去。」聖玉連忙捉住他,阻止他的行為。「別去……」


    「為什麽?」


    「這……」麵對孩子的詢問,聖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和朝陵之間的恩怨糾葛,是不該讓孩子知道的,這和孩子無關,不能讓他在幼小的心靈中留下雙親不合的陰影。


    盡管他終究有一天會知道,但至少不是現在。


    所以她沈吟了一會兒,隻說道:「額娘暫時還不想讓你阿瑪知道,所以你別說出去。」


    「這是為什麽?」


    「因為……額娘想給你阿瑪一個驚喜,知道嗎?」她是不得已才欺騙他,心中卻不禁一陣苦澀──


    「驚喜」嗎?天曉得啊……


    「喔,我懂了,那禎觀不說。」他以兩隻小指頭在小嘴前交個叉,以示保密。


    聖玉微笑著撫摸他的頭。


    「好孩子……」


    她正想說些什麽,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正由遠而近傳來──


    「禎觀貝勒,你在哪裏啊?禎觀貝勒……」


    「啊,奶娘又來了。」禎觀聽到這個聲音,不禁有些厭煩地蹙起眉頭。


    聖玉知道奶娘就要來到這裏,急忙地想回避,但卻已來不及了──


    「禎觀貝勒,你果然又跑到這裏來了………」奶娘已來到院門外,同時也注意到她的存在。「妳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奶娘緊盯著她的背影,聲音充滿了明顯的警戒和防備。


    聖玉明白現在躲他來不及了,索性起身轉過來麵對她。


    「許久不見了,奶娘。」


    「妳是……」奶娘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好一會兒,訝異萬分地叫道:「少福晉?!」


    聖玉微微點頭。


    「天哪!」奶娘頓時激動地衝了過來,用力握住望玉柔若無骨的小手。「少福晉,您終於回來了,真是想煞奴才了!」


    聖玉任由她緊握自己的手,等到她激動的心情稍稍平複之後,才開口說道:「這些年來,難為妳了,很感謝妳照顧禎觀。」


    「少福晉說這哪裏的話,侍奉小少爺原本就是奴才應該做的事啊!倒是少福晉,這些年來到底上哪兒去了呢?」奶娘好奇地問道。


    她看少福晉的容貌絲毫沒有改變,依舊絕美如昔;但在眉宇之間卻明顯地添了幾分成熟嫵媚的風韻,想必這些年也成長了不少。


    「對啊,額娘,從前妳去了哪裏呀?」


    「這……這些事,以後有機會再說吧。」她抬頭看看天色,時候似乎也不早了,她不得不先離開。「奶娘,以後我可以常常回來看禎觀嗎?」


    如果有奶娘充當內應,以後她要溜進府中偷看禎觀就會方便許多。


    「少福晉如何說這話?難道少福音不是要回來了嗎?」


    聖玉搖搖頭。「因為某種原因,我隻能偷偷潛入府中來看禎觀,現在我必須先離去了。」


    「額娘!」


    「少福晉,這是為什麽?」


    「妳先別問原因,答應我。」


    奶娘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以後少福晉隨時想見小少爺,遣個人跟我說一聲就是了。但少福晉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府中?」


    聖玉沉默片刻,說道:「以後再說吧!對了,暫時別讓王爺知道我曾經回來過。」


    「奴才明白。」


    「嗯,那我該走了。」


    「額娘……」小禎觀倏然接住聖玉的腿,不讓她離開。「額娘妳不要走!」


    「禎觀乖,額娘明天再來看你。」聖玉溫柔地勸慰著。


    「不要,我要跟額娘在一起,不要額娘走!」禎觀執拗地說道。


    「禎觀聽話,額娘現在真的非走不可。」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不想就這麽走掉,難得才見到孩子一麵……


    「我不要額娘走!」


    「禎觀貝勒,不可以胡鬧……」奶娘有些為難地幫聖玉勸說。


    老實說,她也不希望少福晉走啊。


    「禎觀乖,額娘今天隻是暫時離開而已,以後我們會有機會在一起的。」


    「真的嗎?」


    「嗯。可是如果禎觀再這麽不懂事,恐怕就不能了。」


    小禎觀聞言,幾乎是立刻放開她。


    「禎觀很懂事,不敢胡鬧了。」


    「乖,那額娘先走了,你要乖乖的喲。」


    「好,那額娘也別忘了,我們以後要在一起。」小禎觀也毫不含糊地叮囑她。


    聖玉微笑地點點頭,轉身離去。


    一背過身,她的笑容在瞬間崩潰,化為淚水,一步一行淚。


    有所謂的「以後」嗎?她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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