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是出拳槌他,她的手裏握著一把蝴蝶刀,而刀刃已經直直刺入了他的胸口。


    「你……」他瞠大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別嚇成那樣,你死不了的。」她冷哼一聲,抽出刀刃,銀刃上滴血未沾。


    他呆楞了好一陣子,隨後趕緊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


    衣服的確是被刺破了一道裂口,詭異的是,他的胸前竟不見刀傷,唯有一道淺不易見的淡紅痕跡。


    【第四章】


    沐向暘很震撼,但事後卻顯得異常冷靜。


    甚至,他還能向墨殤借來那把蝴蝶刀,東摸摸、西瞧瞧,徹頭徹尾地研究了一遍,最後才信了它是真刀。


    這點跟南門靖很相像——相信眼見為憑。


    墨殤回想起她傷重的那一世,南門靖絲毫不排斥世上有妖,且明知她是狐妖,仍然救了她、把她留在身邊,不帶任何淫邪意圖。


    她泡了一壺花草茶,本想讓他壓壓驚,不過現在看來根本是多此一舉。


    那男人適應得非常好。


    「你……」她率先打破了沉默,「你這麽快就接受現實了?」


    沐向暘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然怎麽辦?再讓你捅一刀嗎?」


    墨殤因他的話露出淺淺微笑,她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輕啜一口,「聽起來不錯,畢竟機會難得。」


    他靜靜睇著她低頭喝茶的模樣,有那麽一時半刻,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看待她,對她敬而遠之嗎?還是他應該更加提防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畢竟他對她一無所知,可她對他卻像是了若指掌。


    「你不對我解釋一下嗎?」終於,他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


    「嗯?」她淡應了聲,抬起頭來,「你是指哪方麵?」


    「全部。」


    「你真貪心。」她失笑,將茶杯擱回桌麵上,「好吧,不重要的小事我就不說了,我隻解釋那一刀就好。」


    沐向暘沒答話,洗耳恭聽。


    「咳咳,你聽清楚了。」她清清嗓子,「正如同我上次向你解釋的那樣,有個東西在你的身體裏已經很久了,正因為有它的存在,理論上你不會受傷、不會生病,這樣夠清楚了嗎?」


    就字麵上而言當然清楚?,可對於認知方麵,他實在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


    「唉,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不太明白呢。」說完,墨殤再倒了一杯茶水,幾乎一口飲盡。


    「讓我厘清一點。」他伸出食指指著她,「你的意思是,從小到大我沒生過病、不曾受過傷,全是因為你說的那東西?」


    「不錯嘛,果然夠聰明,看樣子你已經完全理解了。」她傾前,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其實臉上的漫不經心隻是逞強擺出來的假象,她緊張得連手心都出了汗,隻能靠著拚命續杯茶水,好讓自己看起來稍微鎮定一些。


    「所以,你說的那東西是什麽?」他又問。


    「妖丹。」


    聞言,沐向暘這才想起,她的確提過這兩個字,隻是那時候他當她是個精神失常的女人,沒放在心上。


    「可以說得明白些嗎?單就兩個字我實在無法聽出什麽。」


    她又歎息了。「我們能不能讓事情簡單一點?」


    「什麽意思?」


    「你探究那是什麽東西根本沒意義,我隻能說我可以完成你一個願望當作我取回妖丹的報酬,不如你直接告訴我,你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麽?不是我自誇,大部分的要求我都辦得到。」


    沐向暘眉一挑,從話裏嗅到了她的焦慮。


    她似乎很急著要把妖丹拿走,且照這女人的個性,沒有使用蠻力把東西搶走,那就表示——她所謂的報酬壓根是拿走妖丹必須完成的條件,也表示情況是對他比較有利的。


    他思忖了一會兒,「如果這妖丹真如你所說,能讓人百病不侵、刀槍不入的話,那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會有人以什麽代價來買它嗎?」


    「我當然知道。」她揚唇,露出了一個甜蜜蜜的假笑,「所以,我能替你達成的事情,也不會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用錢買到的東西。」


    對他這樣子的人而言,錢有了、權也有了,還有什麽東西比妖丹這玩意兒更吸引人?


    他一語不發,想了老半天,卻露出了困擾的表情,「抱歉,我想不出有什麽東西比妖丹還實用。」


    「你……」她怎麽會忘了呢?這個男人超級務實,除了自己的地位與利益之外,其餘的都是狗屁。


    「而且,你隻是隨便解釋了幾句,就要我完成這筆交易,未免太霸道了,就算是一般的簽約行為,好歹會讓我看清楚合約上的條款、更了解狀況吧?」


    好像也有道理。「……好吧,那我可以再讓你提一個問題。」雖然她極不情願。


    一聽,沐向暘笑了。「才一個?」他搔搔眉尾,一副不幹己事的模樣,「小姐,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想交換的人好像不是我。」


    「那……兩個?」


    「真小氣。」


    「你少得寸進尺!」


    他冷不防切入重點,「首先,你得告訴我,為什麽你說的那個妖丹會平白無故出現在我體內?」


    墨殤怔忡了下,無法立即回答,必須在心裏稍稍斟酌一下答案。


    她的掙紮,他全看在眼裏,知道她不想回答。


    於是,比起她的答案,他更想知道這女人為何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那不是平白無故。」半晌,她終於啟口,「很久以前,有隻狐妖修煉了幾百年才煉出了那顆妖丹,」


    刹那間,記憶裏的南門靖仿佛重迭在他身上。她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注目,低頭垂眸,繼續道:「那時……前世的你,因為救了她一條命,她為了報恩,才會把妖丹給了你。從此以後,那顆妖丹就一直在你身上,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你是說真的?」怎麽覺得她好像是隨便拿一段中國民間故事來糊弄他?


    「嗯,是真的,需要我再捅你一刀嗎?」


    「……」這家夥是哪條筋有毛病?這麽喜歡拿刀捅他,「你其實很討厭我,對不對?」


    「沒辦法,因為你一直質疑我,我隻好一再試圖證明。」


    「那她呢?」


    「誰?」


    「你說的那隻狐妖。她後來怎麽了?」


    墨殤又靜了一陣,她本就沒那個興致回憶過往,可在這個瞬間,她被逼得想起了那杯毒酒、那把匕首,猛地胸口一窒,竟被那段記憶給壓得無法呼吸。


    不,這不是心痛,她隻是想起了死亡的滋味……沒錯,這不可能會是心痛。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淡然道:「已經化為塵土了。」


    「塵土?」對方聲如蚊蚋,他根本不確定自己聽見了什麽,「你是說……」


    「就是死了的意思。」她抬起頭,迎上他的視線,加重了語氣。


    聞言,沐向暘困惑了,「死了?狐妖會死嗎?」


    「她把妖丹給了你之後,身體就跟凡人沒什麽兩樣,她會生病、會受傷,當然……也會死亡。」


    他聽了,頓時覺得胸口悶悶地說不出話來,像是有一口氣梗著,隱隱約約,他的心髒又開始痛了起來。


    他驀地想起了夢中那個女人……


    「慢著,」這或許隻是巧合,可他這輩子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他必須問清楚。「你說的狐妖,她頭發是金褐色的嗎?」


    聞言,墨殤瞠目結舌,訝異不已。


    他還記得她的原形?他居然還記得?


    不,這根本不可能發生。他已輪回了三世,這代表著他已經喝過了三次的孟婆湯、過了三趟的忘川河,怎麽可能還記得那時候的事?


    她的沉默,讓他確信了答案。


    「好吧,我明白了。」他籲了口氣,下了決定,「我想,我知道你能拿什麽來換了。」


    「嘎?」


    「就你說的那隻狐妖吧。」他的眼裏毫無說笑之意,「我要你找到她。不論她在地府也好、還是投胎了也罷,隻要你能找得到她,我就拿妖丹跟你交換她的消息。」


    墨殤楞住,說不出話來。老天,什麽答案她都預先模擬過了,就是沒料到他會提出這樣子的要求。


    「不行,我辦不到。」


    「為什麽?」


    「我……沒有她的消息。」


    「剛才是不是有人信誓旦旦、說什麽不是她自誇,大部分的要求她都辦得到?還是我聽錯了?」說完,沐向暘故意掏了掏耳朵。


    好像貓偷腥被抓到了,她心虛地道:「好啦,我會盡力打聽看看。」


    「最後,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剛才已經……」


    「剛才那些問題是一體成形的,隻能算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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