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他更惱火了,使勁一扯,將她拉到眼前,語帶濃濃威脅,「你最好現在就坦白說,為什麽要裝瞎接近我?目的是什麽?還有,是誰要你這麽做的?」


    說到此,他腦中想起牽這條線的人,莫非……


    「是萬秋燁?」居然被遠親給設計了,這未免太老梗,「他賣了我什麽?」


    聞言,她露齒大笑、笑得開懷,仿佛是在嘲諷他的正經、他的嚴肅、他的憤怒。


    她開始同情萬醫師了。


    「你的疑心病真的很重,」她收斂了笑意,道:「可惜,你現在腦袋裏所猜測的,沒有一個是正確答案。」


    沐向暘皺起眉頭,厭惡她那故弄玄虛的說話方式。


    「少跟我耍嘴皮子。」料想這女人是不可能會坦白了,於是,他站起身,逼得她也得跟著起來,「你不說沒關係,至少我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對付你。」他作勢就要把她給攆出門。


    「等等!」被他強勢拖到門前的時候,她豁出去了,再管不了什麽循序漸進、旁敲側擊這些沒屁用的把戲,「我說就是了!」


    聞言,他停下腳步,回頭瞅著她劈頭就問:「是誰派你來的?」


    「……小路。」


    「小路?」他眉頭蹙起,誰呀?「本名是什麽?」


    「不重要。」


    「重不重要應該是由我來……」


    「你隻需要知道一件事,」她打斷了他的話,「我來這裏,是要跟你交換個東西。」


    「啊?」沐向暘愈聽愈迷糊了,找他談條件這種事情他不陌生,可是交換東西?這還是史上頭一遭。


    「換什麽?」


    她又沉默了,說不出口。


    「到底是什麽?」


    「……妖丹。」


    聽了,他的眉心皺得更緊,「藥單?什麽藥單?」


    墨殤歎了一口長長的氣,果然,最困難的部分來了。


    她抬起頭來,直直地望入他的眼,「不是藥單,是妖丹。妖女的妖、丹田的丹。」


    「我沒有那種東西。」


    「你當然不覺得你有,」她伸出纖長的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因為它就在你的身體裏麵。」


    他怔楞了幾秒,仿佛是在消化她所說的字句,最後,如她所料——


    她在轉眼之間就被轟出了大門。


    接下來的幾天,墨殤沒有計劃、沒有行動,成天窩在家裏足不出戶。


    沒事就躺下來睡覺,肚子餓了就叫外送?,吃飽了則站在窗邊發呆,直到稍有倦意的時候,繼續躺回床上補眠。


    但她其實睡得不好,斷斷續續的,隻因記憶太擾人、惡夢太折騰,她一直夢見當他還是南門靖的那一世。


    她夢見他的溫柔、他的情意,但也夢見了他的殘忍、他的背叛。


    從前,在她還沒有肉身的時候,她可以連續很久很久都不睡覺,作夢這事情實在是幹擾不了她什麽。


    然而,當小路把她帶來人間,讓她體會什麽叫作「當個真正的人類」之後,她的確度過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人類的肉身比想象中還要來得脆弱。超過二十四小時不睡的話,她便開始精神渙散、多走一步路都覺得好像會要了她的命?,可當她躺在床上的時候,一閉眼,記憶裏的畫麵便會無情襲來,讓她夜不安寐,偏偏沉眠之術無法對自己施用。


    她哀求過小路,要他施術讓自己睡得安穩,不過,那個人的惡劣性格不是這兩天才有的。


    「你睡不著幹我屁事?自己想辦法解決。」


    他毫無天良地說了這句話,輕輕鬆鬆就把她的哀求給回絕了。


    於是,她開始研究人類世界裏的各種助眠花招,舉凡熏香、精油、按摩、推拿、穴位治療……


    總之,除了藥物之外,能試的方式她幾乎都試過了,久病成良醫,自己的症狀沒搞定,倒是先學了一身拿手絕活。


    後來她終於領悟到,若她自己無法放下,那麽過去將會一直纏著她。


    這時,「叮咚」一聲,門鈴響了。


    墨殤睜開了眼,盯著天花板,卻懶洋洋地不想下床應門。她想,阿渡那家夥應該又忘了帶鑰匙來吧,算了,懶得理他。


    叮時。


    她還是不動,死也不想下床。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偏偏那臭小子超有耐性、而且超煩。最後,她受不了耳朵被人如此摧殘,久了也是會精神崩潰。她翻開棉被,跳下床衝到門前,凶神惡煞地拉開門扉——


    「阿渡!你如果再按門鈴我就剁掉你的……」


    她傻住,門外站的是一個看起來了不起才十歲的小男孩。


    「……你找誰?」她一臉莫名。


    「不給糖就搗蛋哦!」小男孩笑得甜滋滋的,還對她眨了個媚眼。


    好吧,她認出來了,那個躲在肉身底下的邪惡靈魂。這絕對是小路,不會有別人跟他一樣無聊。


    「拜托你入時一點,」她翻了個白眼,「萬聖節已經過很久了,過期的糖果你要不要?」


    「好玩嘛,我從來沒有對人說過那句話耶。」


    「嘖,明年請提早。還有,你去哪裏弄來這具身體?」


    「剛才在巷口見這孩子被人欺負,心血來潮就借來用用,順便教訓了一下對方。」


    「你……」算了,她完全不想過問太多。


    墨殤掉頭走回屋內,小男孩則替她將門給帶上,隨行在後。


    「所以,」她走到沙發,癱坐進去,道:「你今天特地來,是為了來嘲笑我的進度嚴重落後嗎?」


    「是啊,不然我還能為了什麽?」男孩爬上沙發,坐到了她身旁,那眼神、那語氣卻明顯超齡,「我都聽說了。你這三、四天沒什麽動作,行屍走肉的,吃飽睡、睡飽吃。」


    「聽說?」她淡淡睞了他一眼,「你聽誰說?」


    「你家窗台上的麻雀。」


    「……算你狠。」連麻雀也能當眼線。


    「擺爛是沒用的哦,該完成的任務就是得完成。不然,你了解我這個人,我有足足一百個方法可以折磨你。」


    「你還真敢說,你哪時是個『人』了?」


    「那不重要。」小男孩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你隻要記得,我有一百個方法可以折磨你就好。」


    墨殤聽了像是毫不在意,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樣子。


    可那並不代表她真會無視小路的威脅。


    人類的肉身是史上弱點最多的寄居處,記得曾有一回,她因怠忽職守,被小路施了一點小術法作為處罰?,那術法讓她渾身癢了三天三夜,搞得她生不如死,最後隻好乖乖認錯、把事情辦妥。


    所以她絕不會去挑戰這位老板的底限,她那散漫的模樣,其實是無奈。


    「呐,小路,我問你,」她輕歎了口氣,道:「你為什麽要我去換回妖丹?別的東西不行嗎?」


    聽了,小男孩眉一挑,瞧了她一眼,「怎麽了?你不想討回來?」


    「反正都已經過了那麽久,拿不拿回來其實也……」她聳肩,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對我來說沒什麽差別。」


    「如果是對方想還給你呢?」


    這話惹得墨殤冷笑一聲,「你在開玩笑吧?妖丹是什麽樣的東西,求都來不及了,到手了怎麽可能還會奉還。」尤其是權貴人士。


    他們有錢、有權、有地位,於是他們轉而追求的,便是健康的身體,以及刀槍不入的神力,而沐向暘恰好就是所謂的權貴。


    「他早就沒有當時的記憶了,」小男孩揚唇嗤笑了聲,「由你來斷定他想不想、要不要、願不願意,對他太不公平了。」


    聞言,墨殤眯起眼,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說:「是我聽錯了嗎?你在暗示那家夥想把妖丹還給我?自動自發?心甘情願?」


    「我沒這麽說。」小男孩聳聳肩。


    話題到這兒,小路突然感覺到男孩自身的靈魂開始掙紮。於是,他跳下沙發,將身上那小小的書包調整到一個舒適的位置,作勢就要離去。


    「要走啦?」


    「嗯,這身體的主人在反抗了。」


    「快點出去吧,別在我家『退駕』,等等害我被人家誤會是誘拐兒童的變態姊姊。」


    「姊姊?」男童笑了出聲,「是阿姨吧。」


    「囉唆,你到底要不要走?」


    「我把話說完了就走。」


    「你不是已經講完了嗎?」


    男孩先是沉默了幾秒,才道:「我今天來,主要是讓你知道,隻要你肯開口承認,那讓你交換禮物的事也能不作數。」


    聞言,墨殤楞了半晌,有些狐疑。「承認?承認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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