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她也曾有這樣一對慈愛的父母,共享天倫之樂。她一向淡漠,不求飛黃騰達,不求榮華富貴,隻想過著平平凡凡的生活,與自己所愛之人共偕白首。


    “人皆有父母,惟我一人。”


    龍漠站在她身後,雙手自然地環過她的腰,頭深深地埋入她的秀發之中,汲取她身上的香氣。


    “也好,我希望你隻屬於我一人,甚至於你妹妹,我也不喜歡你過於關心她。”


    龍漠霸道地宣言。很強烈的占有欲,讓他在看見蒹兒與自己的侍衛笑著回來時,心中湧上不悅。她是他的所有物,他可以冷眼對天下人,卻不能無情對她。


    也許是應了“堅持不楔,金石可鏤”的古語吧,他終究不是完全無情的。也因為如此,他要她眼中隻有他。


    “以後不許和他們太過於接近。”


    李蒹側過臉看他,她明白的,在內心裏他隻是一個害怕寂寞的小男孩,縱使他如何的無情,他還是需要一個人全心全意的關愛。


    也因為如此,她閉住了嘴,不想把自己與季大哥的全麵告訴他,反正,隻有徒增麻煩而已,不是嗎?


    將她纖細的肩頭扳回麵對著自己,平靜無波的眼中有了淡淡的柔情,蒹兒清亮的眼神對上他的眼,目光在空氣中相遇,癡纏,再也分解不開。


    龍漠的手捧起她的臉蛋,俯下頭輕嚐她的唇,蒹兒的雙手也纏上他的脖子。在餘暉金光中,兩上緊密貼合的人影被拉得好長、好長。


    六月二十八日,是李蒹的生日。一大早起來,每一個人都喜氣洋洋地向她祝福。秋葉送她一幅蘇繡梅花圖,東南西北四侍衛則合起來送她一柄象牙宮扇,龍漠也專門抽出一天時間陪她去遊玩。夏日的清晨,李蒹站在龍漠麵前,為她整理冠帶,準備出發。


    “蒹小姐,有人要見你。”


    正兩相對視時,有人殺風景地來報告。


    “誰?”


    李蒹偏頭問道,她在蘇州沒什麽熟人,什麽人來見她呢。


    “小姐,是一位姓季的公子!”


    季大哥,李蒹的手從龍漠衣領離開,她拉住龍漠的手,往外走。


    “快走吧。”


    龍漠卻紋絲不動,用眼色示意侍衛下去,他用不悅的語調問。


    “他是什麽人?”


    即使已經知道她與季仲文的關係,龍漠還是不能釋懷,更何況,蒹兒還隱瞞了那天的事,遺北都報告他了。


    “他是我爹朋友的兒子,一直很寵我,就像大哥一樣。”


    “是嗎?”


    “好了,別問了,就看在今天我是壽星的份上給我一個麵子,好嗎?”


    龍漠的眸光一閃,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但終是隨她了。


    “季大哥。”


    一下樓梯,李蒹便看到季仲文站在樓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他本來就是一個春風般的男子,可惜自己負了他了。


    季仲文的眼神與李蒹身後的男子交會,他看起來比自己還年輕,僅著簡單的錦袍卻顯出一身的貴氣,沒有表情的臉說明他是個寡情的人,卻在看向蒹兒時露出淡淡的柔情。


    也罷,這樣的人應該會好好照顧蒹兒吧,來這麽一趟不也是讓自己死心嗎?季仲文在心裏苦笑。


    “蒹兒,今天是你的生日。這一盒龍誕香,權作季大哥送你的禮物吧。”


    “季大哥,這麽珍貴的禮物,我怎麽敢收呢。”


    李蒹猶疑不定。龍誕香產於大遼,是極為名貴的異香,求之極為不易,何況這一錦盒的量也不算少。


    “收了吧,不然你就不把我當大哥了。”


    季仲文將錦盒遞給秋葉,手習慣性地要撫上李蒹的頭發,但龍漠的動作比他更快,搶先一步把蒹兒摟到自己身邊。


    “禮物收到,你也該走了。”


    龍漠開口。李蒹用手肘頂了他一下,才一臉燦爛笑容地對著季仲文說。


    “季大哥,你留下來陪我吧。”


    話剛說完,李蒹就感覺龍漠摟在肩頭上的手緊了緊,一張俊臉也糟得可以,她抬頭瞪了他一眼。


    “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看見他們那麽親密的樣子,猶如天作之合的一對,季仲文告訴自己要死心了。他拱手告辭,與季總管在李蒹的目送下步出了客棧。


    “別看了。”


    龍漠扳轉李蒹的身子,他不想蒹兒的視線中有別的人,而季仲文更是如此,他是他的威脅。


    “漠,你別鬧了。”


    李蒹不悅地開口,立刻聽到旁邊的悶笑聲,堂堂太子殿下竟會在她麵前如小男孩般地任性,太不思議了。


    龍漠冷冷地看了眼膽敢發出笑聲的向南和其餘一幹不敢發出聲音的侍衛。


    “你們都沒事做了嗎?”


    才拉著李蒹上樓。


    “好冷的眼神。”向南喃喃自語,馬上遭到秋葉毫不留情的訕笑。


    “你以為你是蒹兒姑娘嗎?”


    “你這個臭丫頭,別以為你是個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有本事你打呀。”


    本來人來人往的大堂,又傳出了吵鬧聲。


    經過了好一番解釋,才說清了她與季仲文的事,不過看見龍漠不悅的語氣,蒹兒知道他心裏還有疙瘩。


    走到龍漠麵前,李蒹拉下他的頭,蒹兒發現糟著臉的龍漠一如小時生悶氣時,用背對著人。可是,這樣的他,實在好可愛。李蒹對著他的眼,不由爆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天呀,漠,你好像一個孩子。”一個得不到自己所要東西的孩子。


    龍漠的淡漠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年齡,難得看見他展現這樣的個性,蒹兒自是好好欣賞。


    “你敢笑我?”


    龍漠低頭與她鼻頭相觸,彼此交換氣息,薄薄的嘴唇也彎上了一個弧度。


    “漠,你笑起來好好看呢。”


    可惜他不常笑,李蒹說出心裏一直想說的話。他的笑就像冬日初綻的陽光,讓她心迷神漾。


    從來不理會別人的評語,卻因蒹兒的讚美而便臉飛紅,這又引起了她一連串的笑聲,彼此相擁,享受這一段快樂的時光。


    在年輕的歲月,能有這一份相知相屬的默契和陪伴。前麵的漫漫長路,不再孤獨一人走過。


    與龍漠出了玄妙觀,秋葉等遠遠跟在身後。李蒹看見前麵有人群圍著,不時傳出一陣叫喊聲。


    “打,打死他。”


    “打死他。”


    怎麽回事,顧不得龍漠,李蒹小跑著擠進入群,眼前所見讓她不敢相信地驚呼出聲。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正對一個衣衫檻樓的男孩拳打腳踢。


    “你給我偷,你再給我偷呀。”


    地上零落散著兩個被咬了一口的饒餅,男孩小小的身子已縮成一團,卻倔強地不說一句求饒。而周圍人們的叫好聲,卻使壯漢打得更起勁,也看得李蒹膽顫心驚。


    “你這狗雜種,再輸我的燒餅呀,老子打死你。”


    “夠了。


    李蒹跑出去護住男孩的身子,壯漢卻一時刹不住手,拳頭徑直朝她揮過來。躲不掉了,李蒹從命地閉上眼睛。拳風卻在她跟前止住了,李蒹睜開水眸,原來那壯漢的手,被龍漠牢牢扣住。


    “傻瓜。”


    龍漠低哼了一聲,李蒹從他不悅的眼神中看出他的不讚同,但她無法昧著良心對這件事放任不管。


    “這是燒餅的錢,你拿去吧。”


    能說不嗎,他的手痛得快斷了,這個冷漠的公子好可怕,壯漢匆匆收下銀子倉皇離去,周圍的人見沒熱鬧看了也就作鳥獸散。


    “小兄弟,你沒事吧。”


    “不用你管。”


    男孩絲毫不領她的情,艱難地站起身往前走,才走了兩三步,他的身形一晃,就昏了過去。


    “小兄弟,小兄弟。”


    李蒹跑過去搖晃他,他沒有一絲意識,李蒹轉向龍漠,他抱胸不關己事地站在那裏。


    “漠,救救他。”


    “我不管麻煩。”


    “算我求求你,好嗎。”


    龍漠轉身走開,不反對即是答應,李蒹的臉上出現喜色。她揮手讓遺北把他抱回客棧。


    安頓好抬來的男孩後,李蒹走出這個房間到龍漠住的客房,看見他正在著一些卷宗。此次出來。並非單純的遊玩,還要借途中情況來了解當地官員的品德、以茲獎懲。而他手中這一卷,即是蘇州知府的調查報告。


    龍漠偏過頭看見李蒹正要離開,便出聲叫住她。


    “你在忙著,我不打擾你了。”


    “不用,我就看完了。”


    李蒹這才走入房中,在龍漠的桌旁坐下,凝神看他專心的樣子……


    劍眉斜插入鬢,狹長的丹鳳眼上有著長而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子,薄而緊抿的唇,上天造物實在弄人有的人尤如天之驕子,尊貴至極;有的人卻宛若塵泥,在泥淖中自生自滅。


    “在想什麽?”


    龍漠合上卷宗,對上李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眼神。


    “沒什麽,隻是在想,那孩子也太可憐了。”


    剛才大夫診斷過,他隻是餓暈了,而他身上東一塊西一塊的傷疤和烏青,顯示出他的挨打是家常便飯。想到在京城自己的羽翼下長大的妹妹,一有不順即大發脾氣,她實在是幸福多了。


    “你想怎麽安排他。”


    “如果他願意,我想把他帶回京城和葭兒一起住。”


    葭兒沒有同齡的朋友,也許那個男孩可以成為她的夥伴吧。


    “隨便你。”


    龍漠不置可否,除了眼前的人兒,其餘人與他毫不相關。


    “那……”


    龍漠站起身將蒹兒拉到自己懷裏,有些吃味地說。


    “別談他了。”


    “不過今天的事,實在讓我迷惑,一個孩子被人當街毆打,卻沒有一人伸出援助之手,實在令人心寒。”


    “這隻是人的本性罷了。朝中爭權奪勢,互相欺壓的情況還見得少嗎。”


    而他就在這種環境下長大,自己的權位是別人的目標,不能不說是件可悲的事。李蒹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


    “蒹兒,我想回京後就準備與你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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