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語昭也猜到了這一家子來者不善, 多年前將親生女兒賣給人販子,等女兒長大後,又來相認, 多半是貪圖女兒如今的榮華富貴。不過傅語昭也好奇, 她們一家子,連傾絮長什麽模樣都認不出,從何得知傾絮如今在東苑管事的?


    傅語昭給足了傾絮麵子, 想著這是她的親人,便命人好茶好水伺候著。等到傅語昭來時,那三人一見她, 便又下跪行禮。


    “草民李順財/李承嗣/李氏拜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百姓給公主行禮是應該的,傅語昭平日裏不講究這種繁文縟節,她麾下的能人異士也多和她平輩相稱,更覺得她平易近人, 有禮賢下士的風範。不過如今見了這一家子人,傅語昭並不說什麽,任由她們跪著, 自己坐上主座,先抿口茶, 等三人跪得膝蓋疼的時候,她才開口。


    “免禮, 起來吧。你三人尋親, 尋得是什麽親?”


    大堂裏已經聚集不少人, 多數是看熱鬧的,因為傅語昭平日裏在東苑待久了,待人處事都比較平和, 大家對她倒也不是很畏懼,甚至有時候怕傾絮多過怕傅語昭。傅語昭倒也不在意這些人看熱鬧,她本來也不是古板嚴肅的人,於是沒有搭理別的人,一隻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李家人。


    一說到尋親,李家人就開始哭訴了。這李家人住在離京城比較近的李家溝,從京城往南,坐馬車一兩天路程,她們三人坐的牛車來,花了三四天,舟車勞頓後,好不容易找上來了。李家人自稱是從前家裏貧苦,村子裏鬧饑荒,有一兒一女,兒子就是李承嗣,女兒叫李招娣。女兒留著跟她們也是受苦,不如賣出去,萬一有幸進了大戶人家做事,還能撈著一口飯吃,總好過跟著她們餓死。這兩年農收好了,尋了女兒很久,後來打聽到女兒在京城的一間名叫東苑的宅子裏做事,便帶著全家尋親來了。


    李家人口口聲聲說賣掉女兒是為了不讓她餓死,傅語昭好奇地問:“那你們兒子最後餓死了嗎?”


    李順財幹笑,李承嗣撇開臉,李氏理直氣壯地說:“我們兒子不好好地在這兒嘛,哪裏餓死了。我們當時的糧食,就夠我們三口之家吃,哪裏還勻得出來給她。賣了她也是為她好,如今我們兩個老的身體不行了,我們兒子又想念他姐姐,便想來尋親,百善孝為先,我們老了,也需要女兒來侍奉了。”


    把吃女兒說得這麽理直氣壯,也是沒誰了。傅語昭心裏明白,這些人隻怕是根本沒把女兒當人,不過她還想知道更多的:“哦,那你們是如何得知你們女兒在本宮東苑的呢?”


    這時代的交通信息傳遞可不太發達,李家人連傾絮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哪能知道傾絮在東苑做事。況且,這三個人三個模樣,沒一個和傾絮長得像,要說是撿來的還靠譜些。


    李順財眼珠子一轉,便說:“前些日子,有同村人進京,說在哪裏見到名和我們家老婆子長得像的女子,年紀和我們女兒也對得上,我們便變賣了田產,來投奔女兒了。”


    傅語昭一拍手:“哦,原來是找到長得像你們女兒的人啊,來人啊,讓苑裏所有女子統統來大堂,不管是丫鬟還是姑娘,全部過來,讓李家人好生認一下,看看哪個是她們女兒。”


    結果一大幫子人聚集在大堂,還好東苑本來就修得寬敞,不然還真容不下這麽多人。結果李家人左看右看,尷尬地發現,沒一個像她們女兒的,少數幾個看著有一兩分像的,一問,人家有爹娘,有自己的姓名,出身清清楚楚。


    李家人這下犯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順財更是小心翼翼地問:“三公主,莫不是有哪個沒到場?”


    傅語昭一攤手:“這人都到了,剩下的都是些家丁小廝,莫不是你們女兒這些年竟從女變成了男?”


    “這這這哪可能!”李順財看看李承嗣,兩人一臉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沐音盈盈俯身,出聲建議:“公主,沐音有一法子,不知當不當講。”


    傅語昭輕描淡寫地瞥了她一眼,這時候提出建議,看來,李家人找上門是誰牽線,已經很明顯了。


    “哦,那你倒是講講。”


    沐音微微一笑,點頭說:“沐音認為,東苑裏的姑娘們大多家世清楚,爹娘都有姓名尚在,不如問問哪些人與爹娘失散的,或者是早些年被拐賣的。再不濟,命人去大家曾經待過的青樓問一問,或許能查出點什麽。”


    傅語昭點頭,允了。可這樣一來,被拐賣的不止傾絮一人,總共五人都是被拐賣到青樓的。李家人盯著這五人看來看去,還是沒看明白,沐音便指使丫鬟去各青樓查。


    這時,傾絮站出來說:“不用查了,是我。”


    沐音故作驚訝,掩嘴問道:“竟然是傾絮姑娘?可你方才為何不站出來承認?”


    傅語昭看向她,傾絮微微一點頭,笑著說:“我幼時腦子不太好使,記不太清楚人。聽你說起,我才想起我幼時似乎有一雙姓李的爹娘,和一個弟弟。”


    李家人一看是傾絮,驚得話都說不連貫了。


    “啊呀,你就是招娣?真是女大十八變啊,以前你瘦瘦小小的跟個小猴子似的,如今竟然出落得這般標致。這下子你的親事可太好找了,快快,快過來讓爹看看。”


    傅語昭聽得直皺眉?親事?敢給傾絮安排親事,她能給她們三人安排喪事。


    傾絮笑著搖頭:“不了,我記不大清爹娘的模樣,你們就當從來沒生過我吧。”


    李順財一聽,眉毛倒豎,當時就衝上來抬手一巴掌,結果還沒等挨到傾絮,就被影兒一下推開。影兒力氣雖小,但用了巧勁兒,還順便打中了李順財手肘的筋,讓他又痛又麻。


    登時,李氏尖叫一聲,去扶李順財,然後放聲大哭,邊哭邊罵傾絮不孝,連自己老子都打。還說傾絮不想認她們,隻因自己攀上了榮華富貴,就拋棄了年老雙親和弟弟。


    一陣哀嚎,嚎得傅語昭頭又開始疼起來了,那李承嗣倒是一臉震驚,說不出話來。他心中苦澀,他本中意傾絮,此時卻被告知乃是他的姊姊,其心裏的衝擊能不大嗎。


    傅語昭冷冷地看了沐音一眼,好呀,她大概能猜到沐音打得什麽算盤了。古代百善孝為先,在大寧國,忠孝之義乃是重中之重,任何律法沾了任意一個字,都非常嚴厲。未盡贍養之責,輕則充軍,重則杖斃。


    關於不孝的律法數不勝數,傅語昭之所以清楚,那是因為在大理寺待久了,大寧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朝中官員為人爹娘者,若是犯了罪,其子女不得告發,在律法上必須幫爹娘掩蓋罪行,若是告發,反倒會被施以絞刑。


    由此可見,大寧國有多重孝了。若是傾絮不孝之名傳出去,她要麽是乖乖跟李家人走,要麽就更慘,被李家人以不贍養的罪名告到衙門去。傾絮又不能充軍,隻能杖斃。


    沐音這一招真夠狠的,估計是知道傅語昭這次秋獵誰都不打算帶去,便想借此機會,趁傅語昭不在,一次性把傾絮給解決了。傅語昭掛起一抹笑,看向傾絮,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然後和善地對李家人說:“傾絮說她記不太清楚以前的事了,本宮命人去一趟李家溝,順便去金鳳樓也查查,凡事要講究證據,不過你們放心,若傾絮真是你們女兒,本宮絕不會叫她行不忠不孝之事。”


    “公主英明啊!”李家老兩口又開始吹捧傅語昭了,傅語昭搖頭擺手:“不急,本宮話還沒說完呢,若她不是,那也不能亂認人家的女兒不是,故在本宮命人查清楚之前,這認親一事,還不忙下定論。你們三人趕了這麽些天的路程,舟車勞頓,不如就在東苑歇息,期間東苑的人但凡有半點怠慢,本宮都要她們好看!”


    有了傅語昭的承諾,李家三口開心極了,住在這樣的大宅子裏,簡直就是她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等家仆把李家三人安排去廂房之後,傅語昭單獨留下了沐音和傾絮。


    傅語昭依舊坐在上座,屁股都沒挪一下,掩嘴打了個哈欠,眼角滲出點淚水,傾絮俯身,用手絹替她擦掉了。傅語昭悠悠看著沐音,說:“明日本宮要帶傾絮去秋獵,之後的時間裏,東苑便交由你來打理。李家人好吃好喝供著,決不能叫她們走了,任何人和她們有聯係,統統給本宮查清楚。”


    沐音被傅語昭毫無感情的目光盯著,不知道為什麽背後發冷,俯身道:“沐音明白,可公主先前不是說此次秋獵沒什麽要緊的,不需要太多人隨從,隻有隱乙一個人。況且,隨從名單不是已經和禮部定下了嗎?”


    傅語昭似笑非笑地看著沐音:“是啊,隨從是定下了,可家眷還未定下,明日傾絮以官員女眷身份隨行,有何不可?”


    沐音的表情有些繃不住了,人家官員的女眷都是什麽名門大小姐,傅語昭堂堂大理寺少卿,還是皇帝最寵愛的三公主,攜帶的家眷竟然是曾經金鳳樓的紅倌?別說她公主家眷是個紅倌掉價,就算是親王的一名妾侍是紅倌,就足夠讓人笑掉大牙了。


    沐音暗自咬牙,公主不帶人也就罷了,既然要帶家眷,憑什麽不是她?她家世清白,身子也幹淨,樣貌才華樣樣強過傾絮,憑什麽是傾絮不是她!


    不過再多的不滿,沐音也不能直接反駁,畢竟她得保持她不爭不搶、遺世獨立的人設。內心則在想,好啊,讓她查,她就要查得清清楚楚,讓傾絮這次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作者有話要說:啊這,好狠。


    關於不孝的律法啥的我參考的百度百科,要是有不當的地方,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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