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獨孤我行到牢裏看她,記得他把她抱在懷裏,記得他身體的溫度,也記得他的雙臂多麽有力的環緊她。她以為那是夢,但現在……這應該不是夢吧?


    確定他安然活著,她內心激動不已。


    更讓她激動的是……她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上掛著什麽,她不用確認就知道那是什麽了。


    是她的銀墜鏈,她的返回器,獨孤我行將那東西還給她了。


    現在,她隻要按下墜子中間的翠玉便能返回二十一世紀,結束這一場意外的人生,可是看著身邊的他,她竟失去了那份「回家」的渴望。


    她知道教授在等她,她知道教授會擔心,也知道他可能抱著歉疚及遺憾過完人生,基於上述理由,她應該按下返回器速速返回二十一世紀,但是她已經有了更深的牽掛。


    突然之間,她覺得掙紮惶惑,不知如何是好。拋下教授,她不舍;離開獨孤我行,她心痛。


    她多麽希望這世界上有兩個她,一個回到教授身邊,一個與獨孤我行相伴,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兩難的心情,讓她忍不住流下眼淚。


    「欸?!」獨孤我行突然醒來,看見昏睡許久的季慕書已經淸醒,臉上又掛著兩行淚,不禁一怔。


    「你哪裏痛嗎?!」他問著的同時,伸出手溫柔的揩去她臉上的淚。


    她望著他,輕搖了頭。他看來也清痩許多,臉色明顯不似從前光彩,不難想像那毒是如何折騰了他、傷害了他。


    若不是他身強體壯,平時又懂得調養精氣,可能會捱不過這個死劫。想到他為她差點丟了性命,她又一陣揪心。「幸好你還活著。」


    「可不是嗎?」他淡淡一笑,「我若死了,你恐怕也活不了。」


    這是事實,若他真中毒身亡,徐騰一定會宰了她。


    「阿牧呢?他脫身了?」


    他微微皺起濃眉,有點不悅,「阿牧?你還那麽叫他?」


    「習慣了。」她說,「他不壞,隻是跟你站在不一樣的立場。」


    「他為虎作倀。」


    「也許他有苦衷。」想起鄭牧在寨子裏的那些日子,對她對其他人並不壞,她始終相信他那陽光般的笑容是真的。


    這些話聽在獨孤我行耳裏,真的太不中聽了。


    「幸好你的阿牧脫身了,要是他讓徐騰逮到恐怕生不如死。」


    聽出他話中的懊惱跟吃味,她忍不住想笑,可又怕一笑,他更惱了。


    「你的身體還好嗎?」她注視著他,語帶關心。


    他睞了她一眼,「還活著。」


    「我很擔心。在牢房裏的那些日子,我一直在擔心著。」


    「擔心阿牧嗎?」


    「擔心你。」她清澄的雙眸定定的看著他,「我一直求老天讓你逃過死劫,度過難關。」


    迎上她真誠又澄澈的眸子,他的心一悸,方才那些如陰霾般的懊惱一掃而空。


    「是嗎?所以你是因為擔心我才會吃不好睡不好,變得這麽虛弱?」


    「嗯。」她率直的承認了。


    她想也不想的承認教他心裏雀躍。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他的歡喜憂愁全因著另一個人。


    「為什麽擔心我?」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但她呢?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她心裏不是還有個重要的人嗎?她不是想回到那個人的身邊嗎?那麽他在她心裏又是什麽樣的存在?


    「那你又為什麽對我好?」她反問他。


    「我哪裏對你好了?」


    「我撞昏頭時,是你徹夜照顧我;我差點兒燙傷,還有從樹上掉下來時都是你保護了我,還有……」她眼裏泛著淚光,「這次你會被毒刀所傷也是為了我,要不是我撲上去,你不會……」說著,她吸了吸鼻子。


    「你雖然常對我說些壞心眼的話,但我還是感覺得到那些好。」她直視著他,「我是季憐兒,是你嫌惡的女人,你為什麽對我好?」


    「因為你擾亂了我。」他毫不猶疑。


    聞言,她一愣。「什麽?」


    「因為你擾亂了我的心,我無法再隨著自己意誌去決定任何跟你有關的事倩。」


    她蹙起秀眉,疑惑地道,「那是什麽意思?」


    「簡單的說,我戀上你了。」


    他直白的、不遲疑的、坦率的、理直氣壯的話語震撼了她的心。雖然之前她就已經聽張靜說過這些事,但從他嘴裏說出來又是大大的不同。


    獨孤我行也沒想到自己能這麽幹脆痛快的說出心裏的感覺,而他也覺得舒坦多了。


    「你是季憐兒,是季功昭的女兒,是個含戀榮華富貴的女人,確實……一開始我是厭惡你的。」他老實地道,「但正如你所說的日久見人心,我慢慢發現了你的好,你的良善,我無法再厭惡你、看輕你,我忍不住的想著你的事,忍不住追著你的身影,看你有危險,我無法視而不見,我不曾對誰有過這樣的感覺,除了你……」


    他一口氣表明自己的心意,他覺得不可思議,季慕書更是震驚不已。她瞠瞪著雙眼,驚奇的看著他。


    「昨兒我把你從牢裏抱出來時,我心裏隻有一個想法,我想保護你,不想再讓你遇到一丁點不好的事情。」他的目光熾熱又深情的鎖住了她,「這是我對你的心意,你呢?」


    「我……」她下意識的捏住了胸口的銀墜。


    而這個動作,獨孤我行看在眼裏。


    他微皺起眉心,有點懊喪地道:「那條鏈子我還你了,對你很重要的那個人送你的鏈子……你現在是自由的。」


    季慕書不解地看著他,「自由?」


    「對,你隨時可以走了,去找那個重要的人,你不是一直想到他身邊去嗎?」


    「嗯。」她點頭,「是一直都想……」


    聽她這麽說,他的心一涼,可他沒表現出沮喪的樣子,「那你就走吧。」


    「我真希望有兩個我,那麽就能有一個我回到他身邊,伴著他。」


    他微頓,咀嚼著她這句話的意思。


    能有一個她回到那人身邊?她的意思是……她想留在他身邊?他是她的首選嗎?


    「但世間沒有兩個你。」


    「嗯。」她臉低垂地道:「教授對我恩重如山,我實在放心不下他。」


    「教……授?」他疑惑地道,「什麽?」


    「喔,」她突然想到他根本不懂得教授這個名詞,於是趕緊說明,「送我這條鏈子的人是我的恩師,他對我亦師亦父,恩重如山,所以我……」


    「慢著。」他打斷了她,用一種驚異又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恩師?你說的那個重要的人是你的恩師?」


    「嗯。」她點頭。


    獨孤我行覺得原本壓在心上的大石突然卸下,甚至消失了。他一直以為那個重要的人是她不能相守的戀人,原來……他忍不住瞪著她。


    「你怎麽不早說?」


    「你沒問過。」她一臉無奈。


    「我一直以為那個人是你的……」他沒說出戀人兩個宇,徑自皺起了眉頭。


    她愣了一下,恍然地說:「你以為我說的是男人?」


    「任誰都會那麽想,我以為你心裏有個男人,卻被迫嫁給甘鳴遠。」


    季慕書沉默著,若有所思。從前他打死不相信她不是季憐兒,現在……他能聽得進去她說的話嗎?會不會覺得她在說什麽鬼話?


    「你在想什麽?」他注視著她,狐疑地說。


    「那個……有件事,我想……想告訴你……」


    他眉心一擰,「又是什麽讓人青天霹靂的事?」


    「不是的,是關於我的身世。」


    他一頓,「身世?」


    「嗯。」她一臉認真,「我沒騙你,我真的不是季憐兒。」


    他先是一怔,然後挑挑眉,「現在你是不是季憐兒還重要嗎?」


    她知道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不管她是不是季憐兒,他都喜歡她。


    「我還是想試著讓你理解,但我猜你不會相信。」


    「我不相信的事,你還說?」他假意生氣的瞪著她,「你知道我昏了十多日,一清醒就拖著虛弱的身子去把你從牢裏帶出來,然後又在這兒守了你一整夜嗎?你知不知道我現在頭很暈,呼吸還不順?」


    「喔,」她怯怯地道,「那我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如果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就別說了。」獨孤我行說完,徑自嘀咕著,「最要緊的話不說,盡說些無關緊要的……」


    聽見他的嘀咕,她好奇的問:「最要緊的是什麽事?」


    「你說呢?」他沒好氣的看著她,「我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你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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