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彤未經允許便進入總裁室,她的眼神中充滿著不諒解,季風凜從文件中抬首,麵無表情。


    “取消跟王靜宜的婚約吧!”雨彤開門見山道:“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你要接受父親的安排?”


    雙手在辦公桌上交握,季風凜氣定神閑,“接受安排沒有什麽不好。”


    “就隻是為了事業上的野心?你甘願這樣出賣一生的婚姻?”


    “沒錯。”他回答得毫不猶豫。


    “那多情呢?多情怎麽辦?你到底當她是什麽?”


    雨彤忿忿不平。


    眸色一沉,季風凜漠然。


    “你明明就為多情改變了不是嗎?”雨彤點出事實,“你眼神中偶爾流露出的柔和,你準時下班回家,你不在假日進公司,這都是因為多情不是嗎?”


    “季雨彤!”季風凜厲聲。現在是上班時間,不宜談論私事。


    “我說錯了嗎?”雨彤不讓他逃避,“明明為她政變,明明被她感動,卻要裝若無其事的接受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


    “這是我的事情。”


    “但你的決定卻影響著兩個女人的命運!”雨彤揚聲,“你結婚,那多情怎麽辦?”


    “她還是會待在我身邊。”他不想讓她離開。


    “你當她是什麽?包養的情婦嗎?”


    季風凜沒否認,這是事實。


    但雨彤卻很為多情痛心。“她深深愛著你,而你卻用‘情婦’兩個字汙蔑她的愛情?”


    “是她自願的,我從沒強迫。”雖然說這種話,連他本人也覺得很混帳,但他認為沒必要解釋太多,他跟多情的事情,他們自己會解決。


    “你明知道她愛你,這就是強迫!”


    “季雨彤,你管太多了。”季風凜冷冽的眼神掃射。


    “你怎麽能這樣無情……狠狠傷害兩個女人!”雨彤雙手扶在辦公桌緣,不怕他的冷酷。“為了你的事業,你忍心傷害一個深愛你的女人。娶了王靜宜又如何?你們根本不相愛,她要嫁給你已經是她的委屈,還要接受你包養情婦!”


    “正因為我跟王靜宜並不相愛。所以她沒資格對於我有情婦一事過問。”


    “你真是個該死的貪心男人!”貪心到想兩樣兼得!


    “是又如何?”他不否認。


    “難道你忘了我們的母親嗎?她的悲哀你還看不夠嗎?”雨彤怒瞪他,“你也覺得父母的婚姻不完美不是嗎?你也否定父親說的婚後再培養感情不是嗎?但卻做著跟父親一樣的事!”


    “那你就當作我跟父親是同種人。”


    “不!你們不一樣。”雨彤知道季風凜表麵雖然冷漠,但在心底深處還是有溫柔的一麵。“父親為事業的強大野心,終其一生都不會懂愛情,但是哥,你擁有跟多情的愛情啊!你為什麽要把這樣的機會,親自毀掉呢?”


    見季風凜不為所動,雨彤不管季風凜有沒有聽進去,逕自說道:“父親一生都不可能再碰到一個讓他領悟何謂快樂、何謂愛情的女人,就連母親都不曾深愛過父親。可是你擁有多情,你不一樣!”


    “夠了!我的一生都努力於事業,這就是我想要的東西。”愛情他有,多情會陪在他身邊,所以快樂,他也會有。


    “事業真的那麽重要嗎?”他實在太固執,讓她感到好無力。“哥……不斷地成就事業,到頭來又能給你什麽?名望嗎?財富嗎?這兩樣你已經擁有很多了,難道還不夠嗎?”


    季風凜始終沒再抬頭,隻是傳出淡漠回應:“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你別忘了,你自身難保!有本事,你就為了所崇仰的愛情與父親抗爭啊,抗拒父親安排的婚事。”


    “我會的,你不用抱著看戲心態,我絕對不會妥協的!”她絕對不會讓父親用利益交換她的一生幸福。


    “是嗎?”季風凜語氣中帶著輕蔑。


    “哥,為自己做正確的決定吧,不要連自己也傷害。”該說的都說完了,雨彤轉身離去。


    總裁室的門碰一聲被關上後恢複寧靜,然而季風凜卻突然感到煩躁。對於所做的抉擇他一向不容許改變,但這次,他卻對已決定的事情遊移不定!


    自從那次爭吵後,季風凜已經一個禮拜沒有回家了。


    那次爭吵過後隔天,從床上醒來,她知道那是因為他曾回來,將沉睡中的她抱回房間。於是接下來的好幾天,她整天足不出戶等待著始終不肯回家的人,夜夜在客廳沙發椅中入睡,卻不再是從床上醒來。


    回到房間,多情照著鏡子,鏡中憔悴的自己,她不認得,醜死了,連笑起來都難看。


    眼看王靜宜歸國日期逼近,她常捫心自問。難道就這樣甘願等待,然後等到某一天,季風凜終於回家,卻隻是為了說一聲:我明天要結婚。


    還是說,他們已經結束了,不清不楚的,用最糟糕杓方式走到陌路。


    不行,她想再一次麵對他,想跟他說心底話。能不能挽回這樣的僵局,她不確定,但是她不想什麽都下說不做,讓自己在未來後悔。


    為自己穿上美麗的洋裝,多情精心打扮,並傳簡訊請雨彤幫忙,她要到公司找季風凜。


    跟隨在雨彤身後一同搭進電梯,多情的神情平常,眉目盡是美麗。


    “你怎麽能夠這樣平心靜氣的?”雨彤為她感到擔優。“你應該知道,你擅自來找我哥,他會發飆的。”


    微笑,多情無所懼怕,因為最痛的,已經嚐過了。“我什麽都不怕,隻怕他不要我。”


    看到多情為愛而痛苦難過。雨彤忍不住哽咽:“我幫你罵過我哥喔,但他是顆頑石,固執的很,不知道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多情輕輕牽起雨彤的雙手握了握,“謝謝你。”


    “你夠堅強嗎?從走進總裁室的那一刻,你要很堅強。答應我,要笑著出來,答應我,要留在我哥身邊,沒有你,他的人生不會再有快樂。”


    “我會努力。”這是她僅能給予的承諾。


    點頭,雨彤帶多情到總裁室門前,“我會在這裏祝福你。”


    回以微笑,多情敲門。獲得允許後,她鼓起勇氣推門而人。


    季風凜埋首於文件中,開口問:“有什麽事?”


    回應他的是一陣靜默,濃眉一蹙,他抬頭,卻撞進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眸中。有多久,他們沒有像這樣對望,這一刻,他們都充滿想念。


    片刻後,季風凜收起情緒。溫聲道:“你……怎麽來了?”


    “我想你。”


    簡短三個字。季風凜也有同感,他又何嚐不是?


    他想她,非常想她。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極度思念一個人,心是會痛的。可是,他這些日子以公司為家不敢回去,因為他怕再發生爭執,怕再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崩裂。


    “我說過,我不喜歡你到公司來,這也是要你辭職的原因,你為什麽違反規定?”咬牙,他還是不如她坦白。


    “難道,因為我違反這項規定,所以你不要我了嗎?”


    “你竟然還有辦法開玩笑。”真是的。


    好啊,不開玩笑。她故作輕鬆地問:“你想要在結婚之前都不再見我,所以一直不肯回家嗎?”


    “這幾天公司事情很多。”他找借口。


    多情知道他說謊,但並不打算拆穿。“告訴我,你真的要跟靜宜小姐結婚嗎?”這將會是她最後一次問。


    “我一旦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改變。”季風凜怔然,回答的很快,但為什麽他的心卻不肯定?


    “可是當初應征我的時候,你就改變了不是嗎?”


    她還有能力再改變他的決定一次嗎?“為了成就事業,跟不愛的女人結婚,這真的是你要的嗎?犧牲婚姻,得到成就,你會快樂嗎?”她不激動,隻是平穩望著他。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隻是認為。你值得擁有一段美好的婚姻,值得快樂幸福。”


    “達到我渴望的目標,我就會快樂。”進軍歐洲市場就是他多年的目標,現在隻差臨門一腳。“況且……你,會待在我身邊。”但這句話,他說得不強勢。


    季風凜最後那句話已經泄漏了太多的情感,多情卻沒發現。“你真的懂什麽是愛情嗎?你愛過嗎?”


    “墨多情,我沒時間跟你聊天。”他當然知道愛情,他當然愛過,他知道自己愛她啊!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每當問到這個症結點,他就沉默,而她總覺得之所以沒有辦法解開答案,是因為他在逃避著什麽。“你在逃避,你老是在逃避,為什麽?”


    “別再問了,像以前一樣安安分分待在我身邊就好!”季風凜揚聲。


    “你寧願讓一道無形的牆隔在我們之間,也不願意給予答案。”他的逃避,一直在傷害他們之間的關係,越來越深、越來越重。


    “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多問題了?”她要的答案,他永遠給不起。


    季風凜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讓多情開始有些生氣,禁不住賭氣道:“如果你肯給我婚咽.那就好了不是嗎?我就不會再問了。”


    “你……”他知道她在說賭氣話。


    多情嘴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但我沒忘記,你說過,我得不到。”


    是啊,得不到。愛情,他不會給。婚姻,他要給別人。那麽就一句:別離開我,這樣的話呢?……他會不會給?


    多情想問,但季風凜火氣也來了。“女人真的很貪心,一開始要求愛情。等到自己受寵了,就開始要求婚姻,連你也不例外。”一開口,又是傷害。


    夠了!她真的痛怕了!而且這一次她真的好累、好累了。“不管怎麽樣,你都不會改變決定的對吧?……既然是這樣,那麽我希望當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之後,會願意暫時擱下事業野心,開始好好地去愛一個人。”


    她的話令他心慌。“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離開嗎?”語氣裏隱含著顫抖。


    “離開?你還沒有要我離開,不是嗎?”輕輕的搖首,多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過,我現在應該要走了。”現在是他的上班時間,她實在是不該打擾他太久,何況她還影響到他的上班情緒。


    “你要去哪裏?”離開辦公室後,她打算去哪裏?他不安,一種害怕失去的焦慮感不斷洶湧。


    “我還能去哪裏”多情笑著,笑得淒楚苦澀。“我始終記得要當個安分守己的情婦。”轉身,她帶著片片的傷心離開。


    她哪裏都不去,心被綁著,她哪裏也不能去。她要回家,回他為她建築起來的家,然後靜靜的等待。


    等什麽,她不知道,或許是等雨過天晴,又或許,是等心不再痛了,到時,她就可以釋然地告訴自己,她已經擁有太多……


    原以為他們回不到從前,但一切卻又回複平靜。


    仿佛他們不曾有過那些的爭吵,季風凜也好似沒有要結婚。外麵炒作得沸沸揚揚兩大集團的訂婚消息,似乎與他們無關,他們依舊過著平淡溫順的雇主與情婦關係,像之前那段短暫甜蜜時光,季風凜對多情溫柔、寵溺,甚至比以往更勝。


    不浪漫的男人開始買花,開始在乎她的喜怒哀樂,開始關心對她噓寒問暖,開始挪開上班時間陪伴她……總之他要她笑容滿麵,一見她愁苦,他就用更貼心的方法來討她的笑容。


    將一切看在眼裏的多情,又何嚐不了解他的用心,但,能開心嗎?能欣喜嗎?之前的溫柔寵溺。對她而言是驚喜的甜蜜果實,抱持著他可能愛她的期待,但現在的呢?


    當領受過殘忍真相.要她怎麽能將他的好意,不當成是種愧對於心的補償,補償她仍待在他身邊的委屈。


    “如果累,就不要親自下廚了。”坐於餐桌前,季風凜看著多情將一道道色香味具全的拿手菜端上桌,淺聲道。


    “怎麽會呢,我是最閑的人了。”多情揚笑,他想見她笑,她就笑,縱使要將酸楚深埋於心。


    等最後一道菜上桌。他長手一攬,將她抱個滿懷。“白天如果無聊就出去逛街走走,晚上不想做菜就跟我說,我們出去吃。”


    是啊,一個好情婦,不隻要當得稱職,還要當得像樣。逛名牌、進出高級餐廳,她應該被雇主寵得理所當然,但是她的愛呢?她的愛怎麽能用這樣高昂卻慘痛的物質踐踏。


    “我沒關係。在家做做家事、看看電視、報章雜誌,累了就睡,我喜歡這樣平靜的生活。”尤其現在需要靜養心傷。


    季風凜摟她在懷,心卻溢發空蕩,曾幾何時,他雖擁抱她,卻仍然感到害怕。


    王靜宜回國的日期逼近,他開始如無頭蒼蠅般心慌,那股不安穩的感覺,怕失去她的感覺,越來越深刻。


    說不上的情緒,說不上的焦慮,他無從治愈,即便在夜裏次次以狂霸欲火奪取她的身心,仍然無法平息他的心情。怕什麽呢?她答應過不離開的不是嗎?此刻她不是依舊待在他身邊嗎?


    究竟怕什麽呢?他急欲想找出答案。


    見季風凜不講話,多情輕聲問:“在想什麽?不餓嗎?”


    “多情,你……還愛我嗎?”


    “還?”她愛他,從來不是過去式。“我一直都愛。”


    “即使我結婚後,也還會愛嗎?”


    心酸苦澀,她卻勉強自己微笑。“我愛,可是,不能說。”成為第三者,她的愛情不能再光明正大,畢竟就連偷偷愛,都已經有違道德。


    “愛……但不能說。”抱緊了她,季風凜感覺痛。


    一旦他結婚,那麽她愛他,就不能再輕易說出口了;而他愛她,怕是更不能說,因為他身為有婦之夫,說了隻會讓她加倍難過。


    到底該怎麽辦?為何他會陷入如此兩難?


    “凜。”輕喚,多情離開他懷抱,旋身捧住他的臉。


    輕柔的吻上他的唇。“答應我,不能忘記快樂。”她要他快樂,要他永遠比她幸福。


    “多情……”這樣的女人叫他一愛便人心坎,怎能忘懷。


    他應該要告訴她,他也愛她很深,但到嘴邊的情意卻哽在喉頭說不出口,當他選擇商業聯姻時,他要承載的,便是那無法坦言的情感。


    倘若哪天,多情找到了能給她幸福婚姻的另一半,他就必須要放手讓她走,因為他沒有理由能繼續綁住她。


    但是,他能承受沒有她的生活嗎?終於,他找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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