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後,夏宇哲忍不住讚歎道:“蝶舞,你真的是天才!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第一次滑冰,居然可以滑得這麽好。”


    “所以,有我這個妹妹,你應該覺得很自豪吧。”霍蝶舞笑笑。


    “蝶舞……”


    霍蝶舞停下腳步,如水的眼瞳注視著他,輕輕喚道:“哥哥。”


    心中莫名悸顫了一下,呐呐:“蝶舞……”


    眼瞳裏泛著水潤的光:“你對葉離說,你是我的哥哥,我很開心。爸爸去世以後,雖然姑父、姑媽對我都很好,但是,我還是覺得自己很寂寞,很孤單……”


    聲音變得淒楚,明媚的陽光分外的刺眼,漆黑的眸子終於不受控製的湧出水來。


    輕輕把她抱在懷中,夏宇哲神情黯然,低聲說道:“我當然是你的哥哥,一輩子都會做你的好哥哥,可是,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訴你。”


    “什麽事?”他的懷抱不像葉離那樣令她心跳加快、血脈僨張,但是,卻讓她感覺好像回到父親懷中一樣,溫暖而偎貼,情不自禁偎得更緊。


    “就是……”夏宇哲躊躇著,還沒有說出口,懷中驀地一空。


    葉離噴火的眸子瞪著他,霍蝶舞已經被他拉到身畔。


    “葉離……”夏宇哲哭笑不得。


    “葉離,你幹什麽?”霍蝶舞掙紮著,不滿的叫道。


    把她攬得更緊,葉離板著臉,對夏宇哲說:“我知道你是蝶舞的哥哥,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說清楚,蝶舞是我的女朋友,在這個世界上,可以擁抱她的男人,隻有我。”


    “葉離,你知不知道,男朋友也好,丈夫也好,都不一定是一生一世的?”夏宇哲狹長的眸子,睨著他,“兄妹卻是一生一世的緣分,無論如何都分割不開。”


    “不錯,兄妹的確是一生一世的,”葉離點點頭,澄澈的眼眸,閃爍著冷冽的寒光,慢條斯理的說,“隻不過,守在蝶舞身邊的人,陪伴她的人,和她共度一生的人是我。”


    “不要太自信哦,你們才十七歲,未來還有好幾十年,誰知道,將來會有什麽樣的變故呢?”夏宇哲涼涼的說。


    “不論發生什麽事情,我跟蝶舞,都不會分開。”他的臉上,又浮現那種自信篤定的神情。


    “那麽,我祝福你們。”夏宇哲笑笑,轉身,離開。


    “夏……”霍蝶舞剛張開嘴,就被一隻手捂住。


    “你幹嘛?”霍蝶舞費好大力氣才推開他的手,夏宇哲已經滑遠,不見蹤影。


    鬱鬱的看著她:“我知道你很孤單,但是不要和夏宇哲太接近。”


    “為什麽?”霍蝶舞額頭浮現黑線。


    湛藍的眼瞳如大海般幽深,視線癡癡的凝結,唇角綻開一抹無奈的苦笑:“他,畢竟不是你的親生哥哥。”逸出輕輕的喟歎,“我,會妒嫉。”


    心花朵朵開啊,幸福的蝴蝶翩翩起舞。


    霍蝶舞覺得自己快樂得要飛起來,眉眼彎彎,唇角彎彎。


    下一秒鍾,葉離抱緊了她。


    原來,可以這樣的幸福啊……心中發出一聲滿意的喟歎,可是,夏宇哲要告訴她的究竟是什麽呢?


    一絲疑惑閃過霍蝶舞的眼瞳,很快就被濃濃的愉悅淹沒掉。


    什麽都不重要,隻要葉離在身邊。


    還有一個月,就是2008年的春節。


    窗外偶爾會傳來劈裏啪啦零星散落的鞭炮聲,那是活潑的孩子在提前感知春節的快樂。


    正是傍晚時分,玻璃窗上凝結晶瑩剔透的冰菱花,如同菊花般狹長繚繞,肆意的蔓延綻放。


    輕輕哈一口熱氣,迅速溶掉兩片花瓣。


    窗外一片冰天雪地,窗內卻溫暖如春。


    放在餐桌正中央的火鍋咕嘟嘟冒著熱氣,彌漫著海鮮腥腥鹹鹹的氣息。


    葉離挾出一隻籽蝦,剝掉皮,放在霍蝶舞碗中,臉上漾著寵溺的笑:“多吃點,你太瘦了。”


    坐在對麵的揚子忽然叫道:“糟了!”


    “怎麽啦?”幾個人詫然抬頭。


    “我忘記買韭菜花了。”一臉懊惱到痛心疾首的表情。


    “切!”阿維丟給他一個無比鄙夷的眼神。


    葉離站起來,笑笑說:“我去買吧,揚子沒有韭菜花,根本吃不下火鍋。”


    揚子拚命點著頭,感激涕零地說:“葉離,你真是我的兄弟我的愛人我的知己我的天使!我的救世主!我的基督……”


    “不要再說啦!再說下去,我也許就要變成木乃伊了。”葉離厭惡的打了個冷顫。


    身邊突然空出一個位置,心裏驀地空蕩蕩的,霍蝶舞微顰眉頭說:“我跟你一起去。”作勢要站起來。


    葉離按住她的肩頭,眼眸溫柔如水:“外麵很冷,你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阿維笑道:“不是這樣依依不舍吧?從這裏到對麵的超市,隻不過十分鍾的路程。”


    霍蝶舞臉紅了一下。


    “葉離不在這裏,我會代替他好好服侍你的。”阿維笑著,把一個剝好的蝦仁放在她麵前。


    馬上被另一隻手丟回他自己的碗裏:“不要對別人的女朋友獻殷勤!”葉離冷冷的眸子,睨了他一眼。


    瞠目結舌的看著葉離,揚子瞪大眼睛:“不是小氣到這種程度吧?你是葉離嗎?不會是穿著葉離皮囊的鄭袖(附注:鄭袖:戰國時代楚懷王熊槐的寵姬,貌美爾善妒)吧?”


    葉離唇畔漾起淺淺的笑,微側著頭,貌似思忖狀,淡淡說道:“外麵天氣很冷,道路很滑,我應該考慮一下,究竟要不要去買我根本不喜歡吃的東西呢?”


    揚子馬上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葉離笑著,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在門後消失,不知道為什麽,霍蝶舞心底隱隱掠過某種不安的感覺,室內暖意融融,她卻突然覺得仿佛一股涼風襲過,脊背上頓時涼颼颼的。


    十分鍾、二十分鍾、三十分鍾……一個小時過去,葉離還是沒有回來。


    不隻是霍蝶舞,連揚子、阿維都坐不住了。


    “我去找他,看他是不是去暖棚裏自己采韭菜花。”揚子勉強笑著說。


    “我跟你一起去。”霍蝶舞站起來。


    “叮鈴鈴……”電話鈴聲悚然響起,三個人都怔了怔。


    阿維慢慢接起電話,他變了臉色:“嗯……是……我知道了。”放下電話,看著霍蝶舞,他沉聲說道,“葉離受傷了,現在在市立醫院。”


    霍蝶舞跌跌撞撞的跟著他們跑下樓,在路口攔車。


    然而等了半天,除了已經載客的車,就是視若無睹般的開過去。


    “怎麽會這樣呢?連出租車都跟我們作對。”揚子懊惱的踢著腳下的雪。


    霍蝶舞失魂落魄的呆怔一邊,忽然拔足向醫院方向狂奔。


    “蝶舞!蝶舞!”揚子在她後麵呼喊。


    她卻似乎完全沒有聽到。


    葉離!葉離!葉離!……心髒要裂開一樣,每一下搏動都在狂躁的呼喊著那個鐫刻在心髒、融匯在血液裏的名字。眼前的世界,迷離成血色腥紅的一片,除此之外,什麽都看不到。


    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葉離,你不會有事的!葉離,我知道,你不會有事的!老天不會這樣殘忍,你那麽善良,那麽美好……你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老天不會這樣對待你。


    一輛出租車尖銳的嘶鳴著,停在她旁邊,阿維探出頭來,叫道:“蝶舞!上車!”


    看到他們的時候,葉離也吃了一驚,微蹙眉頭:“你們怎麽會來?”


    霍蝶舞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他,幸好,幸好,除了血肉模糊的雙手,沒有任何受傷的地方。


    淚水順著眼角,突然流淌下來,她一下子頹然跌坐在地上。


    “蝶舞!”葉離驚叫著,跳起來,卻被醫生重重的壓到椅子上:“別動!不想要你的手了嗎?”


    揚子攙扶起她,蹙緊眉頭,看著葉離,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小輝給我們打電話,說你受傷了。”


    “啊,”葉離擔憂的看著霍蝶舞,淡淡地笑道,“隻是一點小傷,你們不用擔心,小輝他們幾個太淘氣,竟然把鞭炮綁在貓的尾巴上。”


    “所以,你為了救那隻可憐的小貓,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揚子嘖嘖,看著他血肉模糊的手,的確是葉離會做出來的事情。


    “醫生,他的傷怎麽樣?”阿維問道。


    長得很像熊貓的女醫生麵無表情地說道:“並不嚴重。”


    靠在揚子身上的霍蝶舞長出了一口氣。


    女醫生又說道:“左手筋斷掉了,需要馬上做續接手術,雙手骨膜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具體情況還要看複原的結果。”


    霍蝶舞蒼白的臉瞬間又變得灰白。


    一個紮著兩根毛辮子的小護士走了進來,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葉離:“崔醫生,葉離的驗血報告出來了。”


    崔醫生看看報告,沉聲說道:“通知你的直係親屬馬上過來。”


    “怎麽啦?發生什麽事情?”揚子問道。


    “abrh陰性,你的血型是abrh陰性,這是非常罕見的血型,如果不抓緊時間做手術,你的手就保不住了。但是,醫院根本不會有這種血漿。”


    阿維手忙腳亂的撥通了電話:“伯母,我是葉離的同學,他受傷了……沒事,隻是一點小傷……現在在市立醫院,您能和伯父馬上趕過來嗎?嗯,好的。”


    脊背的涼意加深,似乎滲入到骨髓裏,霍蝶舞在心裏默念著,abrh陰性,根據abo血性係統分類,ab型大約占我國的8%,根據rh血性係統分類,陰性僅占0.3%,那麽,rh陰性ab型僅占0.0024%,凡是rh陰性都統稱為稀有血型,rh陰性ab型可以說是非常稀有的。陰性血因不能大量輸注陽性血,所以陰性血隻能靠自救互救。


    她之所以這麽清楚,她之所以這麽清楚……灰白的臉更加暗淡,心髒不由得揪緊,呼吸也變得緊窒,那是因為,那是因為,那是因為父親,父親就是abrh陰性!


    這是巧合嗎?這隻是巧合吧?


    她忽然站直身子,向外麵跑去。


    “蝶舞!蝶舞!”揚子納悶的看著她的背影,對葉離說,“你不用擔心,我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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