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極臉色倏變,瞪向她,「你敢!」


    「小女子不敢,但如若王爺再這麽……熱心的話,那小女子我也隻好報之以瓊琚了。」她本來想說「強人所難」的。


    高高在上的鳳陽王日日翻牆而來,料想這事應該不會想讓朝中同僚知道,歐陽芸這一著無疑是掐住了他軟肋。


    「本王與你爹素來沒有交情。」鳳無極毫不猶豫地拒絕,兩人算是達成共識了。


    「哼,說到你爹歐陽賢近來倒是轉性子了,與我那皇叔竟然連成一氣,本王見了便不舒服。」


    「大家一起共事,和平共處豈不是很好?」她強烈懷疑高高在上的鳳陽王被同濟排擠了。


    「和平共處?你說得倒輕巧。」鳳無極嗤笑一聲,「你可知他倆連成一氣意味著什麽?」


    歐陽芸沉默。兩個站在權力頂端的人連成一氣,不是好上加好,便是物極必反,這道理她豈會不明白?可她卻不願去揣測背後複雜的因素,因為真相往往非常不堪。


    「你爹身為三朝元老,在朝中有一定的聲望,如若連他也靠向皇叔,你道我家小六作何感想?」


    小六,本名鳳冬青,乃當今聖上乳名,因排行第六,故取六喚之。鳳無極長鳳冬青十餘歲,因而一直以來皆以小六稱之。


    將心比心,如果她是鳳冬青的話,龍椅都還沒坐熱權力就被架空,若連三朝元老這根中流砥柱也傾向另一邊,應該會恨得牙癢癢吧?


    自古皇家多血腥,姑且不論藺初陽是否有二心,即便沒有,這般樹大招風也容易招忌,弄不好隻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奪權鬥爭了。


    「敢問王爺,當今陛下幾歲?」


    「十六。」


    十六歲,正值青春叛逆,看來攝政王也不是那麽好當的,既要主持朝中大局,又要避免年輕的少年皇帝對他心生忌憚,隻怕那人也是如履薄冰啊。


    這問題後續還長得很,便是讓她全想明白了又如何,那名白發老人的告誡言猶在耳,凡事莫聽、莫理、莫管啊,她正努力朝這境界邁進。


    不想再繼續上個話題的她索性轉移話題,問道:「王爺,今天朝堂上還有沒有什麽新鮮事?」


    鳳無極沉吟了一會兒,「新鮮事沒有,跟你息息相關的事倒是有一樁,要聽麽?」


    「王爺請說。」她不過是一介臣女,能跟她扯上邊的事也隻有一件了。


    她與攝政王的婚事。


    「今日大臣們拱著讓皇叔把納妃的日子訂下。」剛毅的麵容掠過一抹黯淡。


    「喔。」已事先料到的歐陽芸反應平淡地點了點頭。


    這算什麽反應?


    鳳無極訝異地睨了她一眼,「歐陽芸,本王一直覺得納悶,你怎甘心屈就側妃之位?你爹歐陽賢也算是個人物,怎也不知要替你爭個正妃的名位?要知道正室和側室待遇天壤之別,一旦有了子嗣後那就更不用說了。」


    「多謝王爺替小女子打抱不平。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歐陽芸不敢違背。」有些言不由衷的她神色黯然地垂下眼睫,那白發老人的殷殷告誡猶如張無形巨網般將她緊緊束縛住,令她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無奈地順著現實洪流走。


    「你這麽說本王倒是有點看不起你了。」按理說,高高在上的鳳陽王說這番話時神情理應充滿鄙夷的,然而掛在嘴角的笑卻顯得無比淒涼。「歐陽芸,本王後悔那日在客棧碰到你,如若不是本王,興許你的人生便不會如此了。」


    不曾相遇,便不會心生憐惜;不曾心生憐惜,便不會有眼下這說不出口的。


    從未見他有過這般神情,那寫在臉上的愁思明顯帶絲遺憾,歐陽芸內心有些震愕,無法給予任何回應她的隻能一笑,道:「王爺不必自責,人生際遇本就無常,昨日因,明日果,便是側妃又如何?歐陽芸照樣能活得逍遙自在,王爺無須替小女子擔心。」


    鳳無極聞言豁然開朗,「歐陽芸啊歐陽芸,本王一直以來都太小看你了,你的性子真教本王開了眼界,就連適才與你說起一眾大臣拱著讓皇叔把納妃的日子訂下,你竟然也不問問本王結果到底如何,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麽?」如此聰慧美麗又開朗灑脫的女子,他竟然要錯過了,一句堵在胸口說不出的心衷壓得他心口隱隱作疼。


    「王爺願與我說嗎?」


    「大婚的日子已經訂下,就定在中秋後。」鳳無極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中秋……後?」這麽快?她喃喃低語,美眸掠過一抹驚訝。


    現已是夏末,距離中秋隻剩下三個月。


    「歐陽芸,本王今日乏了,便不與你糾纏玉佩之事,來日你想好了再對本王說,你……」張口似欲說些什麽,最後全化作一聲輕歎,道:「你好自為之吧。」


    「謝王爺提點。」歐陽芸笑著說謝,望著那抹離去的身影,忽然道:「王爺,下回請走正門吧。」


    沒有下回了,大婚日子一旦訂下,按照皇室迎親嫁娶的規矩,皇室遴選出來的妃子將在大婚前進宮學習皇家禮儀,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轉眼已經入秋,院裏的瓊花逐漸雕謝,入眼一片蕭索,似為離別伏筆。


    鳳陽王捎來訊息沒多久,宮裏便派人來傳話,不日將迎她入宮學習宮廷禮儀,作為攝政王之側室,地位雖不比正妻來得顯赫尊貴,但該學的禮儀一樣都不能少。大婚日子訂在中秋後,轉眼將至,是以才這般緊促迎人。


    入宮前一晚,歐陽賢難得過來找她聊天,不擅言詞表達的老爹親牽著她的手,有一句沒一句說著她小時候的事情,說到有趣的地方時老人家便嗬嗬笑了幾聲,歐陽芸隻是靜靜聽,聽著那些不屬於她的記憶,最後說到她即將入宮待嫁時,她看到一名慈父的擔憂全寫在臉上;就在那個時候,她恍惚發現眼前這名老人瞬間蒼老了不少,忍不住一陣鼻酸。


    翌日,母親涼氏和喜兒哭得唏哩嘩啦,父親歐陽賢強忍淚水送別,眼睛也是紅腫的,怕是前一晚哭過的緣故。她故作堅強拜別父母上了宮轎,在簾子放下的瞬間,淚水潰堤。


    那是她第一次作為歐陽芸哭得那麽慘,原來不論是宋婕還是歐陽芸,在離別的麵前都一樣脆弱。


    【第五章】


    進宮第一天,負責生活起居的董姑姑便與她解說宮中寢殿配置,別的旁枝末節不說,後庭主要分成一殿二宮,中間為太和殿,陛下一整個早上都被安排在此處作功課,攝政王自前庭下朝後便過來一旁監督功課,午後再繼續與眾臣議政;左右兩側分立未央宮與永樂宮,前者為攝政王藺初陽之寢殿,她目前所居住的地方,便是隸屬於未央宮範圍內的綴錦閣;右側為永樂宮,現今住在裏麵的正是少帝鳳冬青。


    負責她生活起居的董姑姑,同時也是負責教她新婦禮儀的人。她才來的第一天晚上,就聽見綴錦閣伺候的奴婢們暗地裏說董姑姑是出了名的嚴格,隻怕她日子以後不好過。歐陽芸當下聽了眉頭皺也沒皺一下,脫了鞋倒床就睡,儼然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灑脫。


    翌日一早,董姑姑隻排了些簡單的功課讓她學習,中間還會撥出一些時間讓她休憩;這一整天歐陽芸便在這樣遊刃有餘的情況下度過了。


    第二天,遠遠就看到一迭厚厚書本堆在涼亭內石桌上的歐陽芸內心隱隱覺得不妙,正感納悶之時,董姑姑便指著那一迭厚厚的書,告訴她日落之前必須將裏麵的內容熟記下來,回頭她會過來驗收成果。離開前,董姑姑還不忘以慈祥的口吻跟她說,要她不用太有壓力,隻須盡力就好,實著令人安心不少。


    於是,歐陽芸盡力了,但盡力的另一個解釋,就是她並沒有達到董姑姑的標準,所以董姑姑罰她抄書,抄完後才準晚膳,這一天,歐陽芸是拖著疲憊的身子就寢的。


    到了第三天……到了第三天,歐陽芸終於明白為什麽第一天會過得這麽爽快了。她強烈懷疑董姑姑是先禮後兵,由於前一天效果不彰的緣故,所以董姑姑一早就開宗明義訂下遊戲規則,歐陽芸除了必須將昨日落下的課功補足外,另外還得學習四德。女子四德以「婦功」為首要基礎,婦功含義甚廣,上至針黹烹飪、出入問安揖拜,下至個人的言行儀態皆屬此列,學習至此,歐陽芸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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