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方才他們經過許多修繕的路麵,有的斷麵是直接斷得像懸崖般陡峭,而下方就是海,雖然有圍起來,可是如果騎太快,又加上大雨模糊了視線,或者是車輪打滑……


    老天,她越想越可怕,越不去想還是害怕,就是因為葉峰不會無緣無故把她扔在這裏兩個鍾頭,才真正可怕。


    他明明說他會馬上回來,他離去時的神情是那麽擔心她一個人獨自留在這裏,怎麽可能會無事耽擱?


    那麽鐵定就是有事!


    太不對勁了,不可能那麽久!


    就像租給他們車子的那個老伯說的,這裏繞一圈也不用兩個小時,剛才的老人家也說他家很近、很近的。


    時間上太不合理,如果……阿峰他發生什麽事……如果是掉到海裏沒人發現……不,不會的,陳思琪不想再胡思亂想,她絕對無法承受這種事發生。


    她絕對無法承受失去葉峰!


    一閃而過的念頭,又重又急,毫無預警地撞進了陳思琪的胸房,衝擊得她身魂俱顫。


    在擔心和害怕的交錯情緒堆疊下,一抹更鮮明的真實情感劃開了一道裂口,如泉湧般淨淨淙淙地流泄而出。


    就算她再怎麽抗拒去麵對自己的情感,它終究是發生,終究是存在了。


    愛情的本質不在雙方付出的比重,愛情也無法秤出重量。


    愛與不愛之間的距離,在予犧牲與奉獻中,自己能心甘情願地付出多少比重。


    每個人能承載愛情的分量也各自不同,你認為的一分,也許是對方極限的十分。


    感情的事,誰也不欠誰,她憑什麽要對方付出承諾?


    反觀自己,她又做了些什麽呢?努力過了嗎?


    她憑什麽可以完全不付出一絲努力,就要對方以她的方式全心的對待?


    這種無法完全拒絕葉峰的關懷和親密的肢體動作,但卻又不願意接受更進一步的態度,又何嚐不是在折磨他、折磨自己?


    偽裝畢竟隻是偽裝,裝久了也不會成真。


    就算她逃避錯過了這一段感情,最終成了遺憾,那麽她會好過嗎?


    她充其量也隻是個自私的家夥,是個怕自己受傷,卻不惜傷害別人的自私家夥;更像是個任性的小女孩,心裏惦著吃糖的想望,卻怎麽樣也不肯自己開口要求,隻等著別人親自奉上還不夠,還要人好生勸慰她吃上一口。


    愛情沒有從天而降的道理,幸福沒有一絲努力都不費就獲得的理由。


    葉峰說的其實沒錯,她一直都在鬧小孩子脾氣。


    她不過是有恃無恐,對,是這個有恃無恐,她就是自恃阿峰對她的縱容,自恃阿峰對她有那麽一點感覺。


    她何嚐不想依賴他,怎麽會不需要他?而是,當她端著那可笑的驕傲,假裝能撐起一切時,是因為她知道他會主動靠過來,幫她處理一切,沒有一次例外。


    她隻是被他寵壞的小孩。


    是否雨勢又變得更大,否則眼前的景物怎麽變得更模糊了?


    她再也騙不了自己,葉峰對她,不隻是一點感覺而已!


    他喜歡她,他隻是一直等著,想讓她自己選擇,不想給她壓力!


    什麽他過去的工作讓他有那些慣性舉動?她根本一點都不相信自己編出來的這種可笑理由,葉峰根本沒對這裏其他的女孩做過那些親密的舉動,那種想法都是自己為了要說服自己而詆毀葉峰的。


    她真的是無可救藥的可悲家夥,該死,她好討厭這樣自私的自己,好痛恨這樣愚蠢的自己!


    她不能失去葉峰!拜托,請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不能再傻傻的等下去,她必須要去找人幫忙!


    陳思琪試圖移動腳步,可是一雙腿已經發軟無力,一顆心也失速的幾乎要跳出胸口。


    她勉強撐起自己,移動仿佛有千斤重的腳步,走出亭外還不到十步遠,大雨已經打得她一身濕。


    陳思琪站在柏油路上,抹去臉上的雨水後,抬眼望去。前方的景象,既是模糊又異常清晰地撞進她的眼簾裏,她怔愣愣的呆立在原地,再也無法移動身上的任何一處,偌大的雨珠打得她全身又痛又刺,但她~點都不在乎,隻是站立在雨中,佇立在朦朧景色中。


    一顆心,如同岩壁上崩缺了一塊,隨即整片快速地瓦解剝落,情感的流瀉衝擊得她措手不及,滾滾湧上的熱潮在瞳眸裏凝聚,並竭力刺戳著,終於,熱淚如泉湧奔流。


    她在雨中抽泣,而後痛哭失聲。


    雨水和雨聲衝刷掉所有傷心證據,隻剩下一雙哭紅的眼睛,證明臉上曾經有過的淚水痕跡。


    這種感覺太可怕,她再也不要再體會一次!


    在她的人生中,沒有一份原該是她的感情,失去了後又再度回到她的懷抱:不曾嚐過的母愛如此,未曾識得的父愛如此,幾段短短的愛情如此。


    她也從來不敢去爭取多一分愛,因為她怕多爭取一分,自己就更陷入一分,所以她總是放手放手又放手。趁自己陷得還不深時,瀟灑地放手,但這次來不及,來不及了!


    不行!這次,她要緊緊握牢!


    遠方那抹落在她眼底的修長人影,踏著煙雨艨朧而來。


    很模糊,陳思琪看不清他的臉,但她認出他身上的衣服,白襯衫、淺藍牛仔褲,很常見的打扮,但她就是知道,知道那是葉峰,那個讓她的心情洗了一趟三溫暖的罪魁禍首。


    他看到她了,他跑了起來,她甚至可以知道他帶著笑,在這片陰鬱的天地中,他的笑容肯定一樣那麽美好、那麽璀璨,那麽奪她心魄,就像第一次見麵時那般的讓她深深著迷。


    他終於來到她眼前,她無法挪開視線.他雙手撐著膝蓋,彎著腰,帶著喘息,正站在她觸手可及的正前方順氣,那麽樣地近。


    連吸吐了幾口氣息後,葉峰開了口:“琪琪,怎麽站在這裏淋雨,會生病……你怎麽……你在哭?”看到她泛紅的眼眶,他斂下笑容,臉上的表情爬滿了錯愕和一絲驚慌。


    這真是奇妙,她從來不曾看過他那麽失控的神態,原來隻要她的一滴眼淚就可以讓一向鎮定又開朗的他慌亂失措。


    抬手抹掉臉上的雨和淚,她決定大方承認,現在逞強已經不重要。


    “對,我在哭……”


    然後,她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手——


    “你這該死的渾球!”包包從他的腦袋連連k下去。


    現在逞強已經不重要,因為打人比較重要!


    “噢!你這——”


    葉峰無預警的中了幾招才回過神來,他反射動作的側身閃躲。


    這敏捷的閃躲動作,讓陳思琪相當的不滿,她怒火大燃。


    “你竟敢把我丟在這裏兩個多小時!”


    陳思琪猛然瞬退一步,抬起右腳,以疾風迅雷之勢,朝葉峰腹部側踢過去。


    葉峰反射性拍掉,語氣也怒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也聽——”


    “我踢死你這不守信用的王八蛋!”


    借著被拍掉的力道,她順勢旋身,轉了一圈,蕩回身後就是一個流暢的回旋踢。動作風行水上、幹淨俐落。


    葉峰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眼明手快的握住飛過來的小腿,順勢往他自己的方向拉一把,在她跌落前撈住她,鎖緊在自己懷中,確保她無法再反擊。


    “該死的瘋婆娘!你這些招數哪來的?”真是意外。


    “老娘曾經是跆拳道黑帶二段!”居然踢不到這家夥,太久沒練,果然會退步!


    葉峰臉皮微微抽搐,這還真是驚喜連連,他沒好氣的連推帶拉,把陳思琪帶進涼亭內,按坐在石椅上。


    “先冷靜下來聽我說好嗎?”他一麵抹掉臉上的水,不等她回應就接著說:“我們錯過最後上船的時間,我記得剛才從這條路來的時候有經過一家民宿,我看步行大約二十分鍾,今晚去那裏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好不好?”


    他的話換來她的一串沉默。


    這下好了,剛剛像頭母獅子一樣的發飆,現在又一臉可憐兮兮的棄童模樣,雙眼紅通通地望著他。


    “琪琪?”撩開她額前的濕發,手指摸摸她微涼的臉蛋,他語氣緩和了些,“沒得選擇,這樣一身濕,又待在這裏吹風是會生病的,我們要快點出發,懂嗎?”


    她還是沉默,這反應真的有點讓人擔心了。


    他歎了一口氣坐到她身旁,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再撥開貼在她臉頰上的頭發,低聲溫言繼續勸著:“對不起,你嚇壞了是不是?我不是故意讓你等那麽久,那個得肺癆的老家夥,硬要我載著他“順便”去買個東西,結果簡直是繞了這個小島一圈,後來摩托車沒油,我一路又走了快二十分鍾,所以才……唉……怎麽把臉掩住了……你別哭……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噢!”


    “你這有暴力傾向的瘋婆娘……噢!我是說風很涼,不是罵你……好、好,我不躲、不躲…”別哭……讓你揍就是……你別哭……噢!”


    “噢……該死的女人!輕一點!很痛!你除了練過跆拳道,還學過擒拿手?不可以打鈴鐺!你這種打法會爆掉!”


    “目前隻有一間房可以住,其他兩間都會漏水,也不知道這是什麽鬼天氣,我們七美很少下這種一整天的大雨,所以雖然我們民宿房間會漏水,但我也一直懶得請抓漏師傅來抓漏,啊那個抓漏師傅抓魚抓蝦抓螃蟹抓抓癢都比做這個抓漏拿手。叫他來抓漏也不見得抓得到,抓海鮮隨隨便便就抓一手,說到抓魚這件事就不得不提—一”


    “一間房就一間房,快給我們鑰匙。”葉蜂盡力保持禮貌,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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