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聲音突然靜得可怕。


    五秒後,爆出一聲比剛才更令人驚悚的暗夜尖叫。


    有一會兒了。


    葉峰雙手環胸倚靠在櫃台旁,挑著眉看著門旁處,他一臉滿是詫異又是好笑的神色。


    片刻後,他再也受不了的走過去伸手扣住陳思琪的纖腰,將站在椅子上的她給拎了下來,然後接過她手上的油漆刷,動作豪邁又率性地開始刷起那麵牆壁。


    “你以為你是在畫畫嗎?照你這種刷法,我看一個禮拜都刷不了這麵牆!”


    看他兩三不就刷了一大麵牆,她不禁在心中燃起一股敬意,果然,這種事還是要男人來做比較適合啊!但他帶著輕蔑的語氣未免也太惹人厭!


    “那你早早來幫忙就好啦,幹嘛還讓我一個人在這裏瞎忙?”


    葉峰停下動作轉頭看她,一臉啼笑皆非。


    “小姐,油漆刷隻有一支,難道你要我用牙刷嗎?而且你可沒有說需要人幫忙,我還以為你很行呢!我何必自找麻煩,誰會知道你鱉腳到這種地步?”


    吼,什麽態度,少瞧不起人了!


    “什麽蹩腳?刷得快有什麽了不起,我當然也可以自己完成,隻是比較慢而已——”瞪著又重新被塞回手中的油漆刷,陳思琪一陣傻眼。


    葉峰給她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轉身走掉。


    “啊——”真的不幫忙了?


    他回頭,揚高右眉,“你知道我不叫“啊”,麻煩有點基本的禮貌好嗎?”語畢,又邁開步伐,消失在走道處。


    “可惡!當人家員工的,敢當得那麽囂張的,我看也隻有你這混蛋了!”陳思琪忿忿地咒罵。轉身看著一大片未刷的牆麵,小臉在瞬間垮下來,她認命的再次爬上椅子,誇張地揮動刷子,想學他那種大度揮霍的刷法,不料,卻把自己濺得滿身滿臉的水泥漆。


    沒多久後,陳思琪的腰部一緊,又被人從椅子上給拎了下來。她一陣惱火,這裏還有誰能夠那麽輕鬆的把她拎下來?


    “你到底想怎樣啦!不想幫忙也別把人當成玩偶一樣拎來拎去——”


    冰冰涼涼的物體突然碰觸在她臉頰上,她一時語塞,錯愕的往後退了一步。


    葉峰把她抓回來,他拿著一條濕毛巾,麵無表情的擦拭起她臉上點點的水泥漆。


    “別動,等一下幹掉就不好洗,會搓到痛死你!”語氣明明很凶惡,動作卻很輕柔。


    這下她想動也動不了,因為她已經僵化成木雕,隻能睜大雙眼、微張著嘴,一副呆模呆樣的猛盯著他瞧。


    “咳咳……”


    剛來上班的巧巧站在門口掩嘴咳嗽,“請問……我需要回避一下嗎?”


    陳思琪猛然回神,臉上一陣滾燙,她迅速地奪過葉峰手上的毛巾,在自己的臉上胡抹一通。


    “幹、幹嘛要回避,無聊!”


    清晨的陽光漸漸從窗口照進屋內,溫度仿佛在瞬間提升了五度,所以埋在毛巾中狂燒的臉,肯定是因為太熱的緣故。


    才一條毛巾就讓她呆得吞掉自己的舌頭,陳思琪隻覺得一陣窩囊,她有些著惱的扯下臉上的毛巾、準備接受巧巧的暖昧言語和這家夥的冷言嘲諷,並炮火全開的全麵反擊。


    呃……


    巧巧若無其事的坐在櫃台裏吃著早餐、翻著報紙;那家夥吹著不成調的口哨,背向著她揮動著肌肉賁起的手臂,好賣力的在刷牆……而且,他看起來,心情還好得不得了。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剛才發生的一切,隻是她的幻覺一場?


    陳思琪張了張嘴,又閉上嘴,再次張口,又閉上嘴,她再度吞掉自己的舌頭。


    “我賭一塊錢,她會摔下來。”巧巧搖搖頭,語氣頗不以為然。


    “查某人背架管,金思賀……”春花姨雙手撐著掃帚,語氣頗不認同。


    三個人站立在“有間民宿”外,一起仰著頭望向高處,同時陷入一片沉默。


    傍晚四點鍾,斜陽依舊毒辣辣地灼人,焚風一陣一陣吹,吹得人人精神萎頓。


    “她常常這樣嗎?”良久後,葉峰終於開口。


    兩張疑惑的臉,同時望向他,他又說:“什麽事都喜歡自己來?”


    春花姨輕歎一口氣,“她素怕麻環別倫啦,從小就奏樣……”


    “其實,琪姐大可請別人幫忙,她也算正妹一枚,隻要用一點美色,撒撒嬌,這裏有很多年輕男人會願意——”


    葉峰淡淡掃過巧巧一眼,她心下猛然一驚,立刻噤若寒蟬。


    他唇角明明含著笑,但眼底怎麽帶著一股狠戾勁兒?


    她有沒有看錯?


    下一秒,爆出一聲大喝——


    “小妞!我看到你的無尾熊白色內褲了!”葉峰陡然對樓梯上的人大喊。


    “夭壽!god!”春花姨罵道。


    “噗哧!”巧巧噴笑。


    “啊!”陳思琪尖叫。


    五秒後,原本在樓梯頂端的人已經來到地麵。


    陳思琪站定,拍拍短褲上的塵土,雙頰漲得通紅,瞪了正環抱著雙臂,居高臨下睨著她的葉峰一眼後,又氣又羞窘的轉進屋內。


    她直走進房間,從衣櫃中翻找出一件寬鬆的長褲,脫掉短褲後——


    “什麽嘛,我明明穿的是黑色內褲。”陳思琪擰眉,看著穿衣鏡裏的自己咕噥:“……而且我也沒有無尾熊圖案的內褲啊……”


    何況這件短褲那麽貼身,怎麽可能會曝光……


    陳思琪瞪視著手上的短褲,抽了一口氣,頓時恍悟:可惡,上當了!


    她快速地套上褲子,攥緊拳頭,眯起了眼,眼中劃過一抹犀利的殺氣,踏馬的!今天非要好好修理那個痞子加混蛋不可!


    她快步奔出民宿外,左右看不到攻擊目標,隻看到春花姨在門口低著頭,默默地掃著怎麽掃都掃不完的落葉。


    “姨,阿峰那混蛋呢?”


    春花姨伸出肥嘟嘟的食指,指指上麵,又低頭繼續默默掃地。


    陳思琪順著她指的方向抬頭……嗯?


    他站在剛才她站的工具樓梯頂端黏外牆磁磚……


    他搶她的工作幹嘛?


    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他幫忙好不好,真是雞婆!


    “你——”嘴巴突然被人捂住,她拉開嘴上那隻甜不辣手,“姨,你幹嘛?”


    “熱屬輪了,給他去做啦,進氣進氣。”春花姨一邊說,一邊把陳思琪推進屋內吹冷氣,不給她任何反對的機會。


    過了兩個小時,葉峰才完成貼磁磚的工作。


    夕陽漸沉,迤邐進屋的橘光,濃烈得像潑灑上一層油彩。


    葉峰滿身大汗的走進屋內,坐在椅子上盱了一口長氣,頭昏腦脹得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曬昏了頭,中暑了。


    那女人是瘋了嗎?居然異想天開的以為她能在這種太陽底下曬兩個小時;更何況如果由她來做,以她那種進度也不隻兩個小時就能完成。


    一條濕毛巾遞到他眼前,他不發一語地接過,蓋在臉上,涼涼的觸感讓他舒服的輕歎一聲後;才動手擦擦臉上的汗。


    一杯電解質飲料遞到他眼前,他頭也不抬的接過,毫不遲疑的一口氣咕嚕咕嚕的豪邁灌完。


    看來是真的曬壞了,她光靠近他,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體熱;隨著體熱蒸騰,一股男性的汗味混著些許塵土味撲鼻而來,但不是難聞的,可能是他早晚都有沐浴習慣的關係,她就住在他的隔壁,每天早上都可以聽到他淋浴的聲音,有時她也會幻想這副好身材如果脫光光……


    呃……總之,他現在滿身陽剛氣息的味道,真的是會讓人有些遐思……


    “叩”的一聲,玻璃杯放回桌上的聲音讓陳思琪倏地回了神,她摸摸自己的臉,真是該死!果然發燙了!


    不管如何,是該謝謝他的幫忙……她輕咳了一聲。


    “這可沒有加班費喔!”可惡,這不是她心中的表態句!


    “是,一切都是小弟應該做的。”他再次將濕毛巾攤蓋在臉上,汲取那僅存的微微涼意,嘴裏含糊不清的回答。


    她咬了咬唇,“我是說……謝謝你。”


    葉峰頓了頓,緩緩拿下臉上毛巾,挑起右眉,似乎對他剛剛聽到的話感到懷疑。


    “原來你還認識禮貌先生啊!”


    “啊——”


    霎時看到他臉上被曬傷的痕跡,心中升起的濃濃愧疚感讓她迅速吞回原本要冒出來的話。


    她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肩,心想,如果那是曬在自己臉上的話,可能會更慘吧!


    “痛不痛?”她忍不住輕輕碰一下他紅通通的鼻尖。


    “你說呢?”葉峰沒好氣地將臉湊近她,讓她看得更清楚點。


    陳思琪微微一愣。


    他靠太近了……近到讓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往後退了一步。


    “我去拿蘆蕾膠!”


    她轉身時不小心絆到了桌角,腳下一個踉蹌,連忙扶著桌子穩住身子,沒注意到後方的葉峰快速地伸出了手,見她沒事後又縮回去的緊張樣子。


    超糗!陳思琪連頭也不敢回,轉進櫃台又碰到櫃台旁的一張椅子,椅子和櫃台間的碰撞,發出輕微的撞擊聲,她暗罵自己一聲蠢,然後聽到背後傳來他低低的笑聲。


    她臉上滾上一陣燥熱,手腳有些慌亂的開始翻找櫃子,找了第二個櫃子終於找到蘆蒼膠。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埋在櫃台裏看小說的巧巧,抬頭看她一眼,“琪姐,你今天肢體很不協調喔!”


    陳思琪回她一串幹笑。


    “而且臉好紅喔——”巧巧又補一槍。


    “隻是有點熱!”真是多管閑事。


    巧巧拿起冷氣的遙控器,“滴滴”按兩下將溫度降了兩度,很知情識趣地又低下頭繼續看小說。


    她又不是傻子,從接收到峰哥那一眼的殺氣之後,她就領悟到這兩人之間怪怪的,所以最好當做什麽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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