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嬋出發了, 收拾的幹淨利落,絲毫沒了原主之前的萎頓之氣。


    當她從坑窪不平的小道上快步走過時,在院裏做活的鄰居們差點沒認出來。


    “剛剛走過去的那是薑桃?”


    “不能吧,剛照了一麵, 是個挺白淨的姑娘。”


    “是啊, 薑桃哪有那麽幹淨的衣裳, 不知道打了多少補丁呢。”


    起初認定是薑桃的鄰居也變的不確定起來, “難道是我看錯了?”


    其他人篤定道,“那肯定。”


    市委大院離的挺遠,步行過去得四十來分鍾, 路過公交站台時秋小嬋跟著等車的眾人一塊等出租車, 二十多分鍾後, 一輛白綠相間的老式公交停在眼前, 正式去市中心那一塊的, 售票員在前門售票,隻要花五分錢就能買到一張公車票。


    車上不僅沒座,人擠人站著像沙丁魚一樣,完全不用擔心拐彎的時候摔出去,因為根本沒有空隙可摔, 坐了二十分鍾到達目的地,秋小嬋終於鬆了口氣,艱難的下車了。


    市委大門前有穿製服的同誌站崗,聽明她的來以後請她稍等, 而後回哨房給宋家打了個電話。


    宋家正在吃飯,付娟來不及回來做,飯菜是從食堂打來的,宋建隆不在家, 飯桌上隻有母子兩。


    食堂的菜有葷有素,葷菜是蘿卜燉肉,付娟隻吃蘿卜,將僅有的幾塊肉留給兒子。


    宋越岷知道母親的心意,不動聲色的夾了兩塊肉放進母親碗裏。


    付娟看到後欣慰的笑道,“你這孩子……”


    正因為兒子從小懂事聽話、孝順父母,現在的境況才更讓他們夫妻痛心,如果可以,他們寧願自己遭受磨難,而不是年輕充滿著無限希望的兒子。


    “叮鈴鈴”的電話鈴聲響起,付娟走到茶幾旁接電話,聽到哨兵的話後有些驚訝,但還是讓對方把人放進來。


    掛斷電話後坐會飯桌上,對上兒子疑惑的目光解釋道,“是有人來麵試了,之前都是去家政麵試的,這一個不知道怎麽找上門來了。”


    但付娟沒有多想,以為是家政單位那邊的人給的地址,加上她確實急著找保姆,看時間寬裕就準備見一麵。


    “媽,我自己在家可以,不用特意找保姆。”


    他有拐杖有輪椅,除了不能行動自如外,基本的生活並沒有問題。


    付娟不讚同的說,“我跟你爸工作都忙,不一定每天中午都有時間打飯回來。”


    之前家裏請了個保姆叫楊嬸,因為兒媳提前早產回去了,這才沒來得及找新保姆。


    秋小嬋順著哨兵的指路來到了宋家,一棟獨立的小院,分上下兩層,青磚黑瓦,鐵門半掩著,門口沒有安門鈴,秋小嬋就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付娟聽到聲音後放下碗筷走了出去,本以為見到的是符合自己要求的,沒想到竟然是個年輕小姑娘,穿著樸素,留著劉海,臉頰瘦的掛不住肉,襯的眼睛很大。


    露出來的手指上劃了好些口子,神情有些畏縮,看到自己出來趕忙低下了頭。


    付娟是個心地挺善良的人,前些年也過了不少苦日子,因此眼前的人雖然不符合要求,但她依然溫和的說了幾句。


    “小姑娘,是你要來應聘保姆的嗎?”


    此時的秋小嬋就是生活困苦的薑桃,她抿著唇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付娟又問,“你是怎麽知道我家找保姆的,不是家政那邊讓你來的吧?”


    薑桃搖頭,短短的馬尾順著動作搖晃。


    “不是,是我聽別人提的。阿姨,雖然冒昧,但我就是想毛遂自薦,我幹活很賣力,吃的也不多,隻要給飯吃工錢少些也行的。”


    付娟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薑桃,發現她身上的衣服雖然有些舊,但全身一個補丁也沒有,說明日子還可以,沒有小姑娘自己說的那樣差。


    “我看你穿的不錯,為什麽要來做保姆呢?”


    容不得付娟多心,年輕小姑娘願意做保姆的本就不多,自家條件引的有心人動不該有的心思也是可能的。


    薑桃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揪著衣角吶聲解釋,“這是撿來的衣服,鞋子是借的,我以前就在防沙口那裏撿垃圾,來之前特意收拾過……”


    話說了一半付娟就明白了,她是個有見識的女人,能看出來眼前的姑娘是個窮苦的孩子,但她計劃中要找的是三四十歲的婦女,幹活利索、做飯好吃,照顧兒子也惹不出什麽閑言碎語。


    雖然有些同情眼前的姑娘,但付娟還是堅持之前的要求,婉拒道,“你太年輕了,之前也沒有做保姆的經驗,我這裏沒法要你。”


    薑桃一聽這話大眼睛裏就溢出了淚,瘦的皮包骨的臉一片煞白。


    “阿姨,求你讓我試試吧,我學曆不高,除了家務活沒別的手藝……”


    付娟想找的是保姆,不是做慈善,已經回絕後薑桃還這樣,讓她微微生出不喜,但出於涵養並沒有表現出來。


    “現在很多工作都不要學曆,去紡織廠做工也不錯,還能學門手藝。”


    薑桃知道過來應聘很難,但沒想到付娟一點機會都不肯給,她又是哭又是裝可憐的,就這一次機會,真聘不上真的隻能換任務目標了。


    因此薑桃換了個方向繼續說,“阿姨,我就是想邊掙錢邊讀書,紡織廠的工作一天得上十二小時,我不想一輩子當紡織工。”


    這句話確實有一絲打動了付娟,因為她年輕時就是個不肯輕易向命運低頭的人,家裏兄弟姐妹五個,父母沒能力送每個孩子去讀書,作為老二,又是女孩子,付娟為了讀書付出過許多努力,這才有了今天的生活。


    “有上進心是好的,如果家庭困難可以半工半讀,你還是回去跟父母好好商量,讓他們支持你繼續讀書才好。”


    薑桃傷感的垂下眼眸,輕聲說了句,“我爸生病去世了,家裏現在就我一個人。”


    付娟這才想起,小姑娘之前說了是靠撿垃圾生活的。


    她看著跟她一般高的姑娘,再想想雙腿不能行走的兒子,難免生出些許長輩的憐愛來。


    “那你說說看你都會幹什麽?”


    薑桃一聽她鬆了口,趕忙說,“阿姨,所有的家務我都會,洗衣做飯打掃衛生,還會養雞養鴨中菜,我做的飯可好吃了。”


    最後一句是說完後添上的,大眼睛裏盛滿期冀,付娟沒有立刻答複,隻點了點頭。


    “這樣,你先留個電話或地址給我,過兩天給你答複。”


    一是她想再等等看家政那裏有沒有其他合適的,二是小姑娘說的挺可憐,但現在社會騙子多,萬一小姑娘編故事騙人利用自己的同情心呢,騙子臉上可沒寫字。


    薑桃聽到事情有緩和的餘地,連忙點頭道謝,等付娟回屋拿了紙筆後,寫上了家裏的地址,電話這中東西肯定是沒有的。


    付娟接過一看,字跡娟秀,印象就往上提了一分,再看地址,是有名的貧困區,就知道這姑娘的家境確實是有困難的。


    “行,那你回去等通知吧,就算不用你我也會讓人轉告的。”


    薑桃點頭,“好,謝謝阿姨,那我就不打擾了。”


    付娟看著她離開才合上了自己的鐵門。


    回屋後,付娟將紙條壓茶幾上的玻璃框裏,宋越岷已經吃完了,幫著付娟收了桌上的碗筷,其餘的付娟就不讓他幹了。


    “我馬上要去上班,你在家嫌悶可以出去逛逛,不要走遠就行。”


    宋越岷點頭,對剛剛的麵試情況並沒有過問一句,等付娟離開,才看了眼茶幾下的小紙條,幾行秀麗的小楷,應聘者的名字叫薑桃,之後就沒再看了。


    薑桃回去沒坐公交,來時的擁擠程度給她很大的心理陰影,寧願多走路也不願遭那個罪。


    作為曆史古城,八十年代的申城更具風光,隨處可見的曆史古跡讓她一路上不覺得疲乏,而且原主的身體很健康,走十幾裏路一點不覺得累。


    到了原主家附近,碰見了不少鄰居,大家看到她顯得有些驚訝。


    “薑桃?真是你,這麽一收拾差點不認識了。”


    “這衣服沒見你穿過啊,今天不收垃圾了?”


    往常薑桃經常拎著個蛇皮袋出門,雖然她盡量把自己整理幹淨,但撿完垃圾身上難免有點味道,鄰居們嘴上不說心裏也是嫌棄的。


    此薑桃已非彼薑桃,原主自卑內向,但她不會,笑著回道,“我去找工作,以後不撿垃圾了。”


    不管能不能應聘上保姆都不會再去撿垃圾,而且現在工作也不著急,反正係統裏的積分足夠她生活一段時間,不用擔心餓肚子。


    鄰居們聽到這個回答挺詫異,感覺薑桃像換了個人一樣,別說,收拾了一番長的還不賴,就是太瘦了些。


    “是嗎,那你準備找什麽工作,最近招工的廠子確實挺多。”


    薑桃沒有明確回複,跟眾人招呼一聲就回去了。


    鄰居們等她走了才湊在一起道,“這姑娘是受什麽刺激了吧,怎麽突然想通不撿垃圾了?”


    “說明人家不傻唄,進廠子比撿垃圾好,她長的又不醜,等進廠後找個男娃結婚,下輩子日子就好過了。”


    “那倒是,女娃就這點吃香,就算投胎投差了,隻要嫁的好就能轉過道兒來。”


    薑桃到家後看到逼仄的屋裏堆了好些撿來的東西就覺得氣悶,花了好大的力氣將屋裏收拾幹淨,隻留下必要的生活用品,這麽一通整理,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晚上薑桃煮了小半鍋麵條,加了雞蛋和青菜,雞蛋是空間裏兌換的,青菜是原主種在院子裏的,吃完後收拾好鍋碗,插上門梢就睡了。


    付娟下班特意去了家政一趟,見了兩個保姆,一個年級稍大,沒有眼緣,另一個年齡合適,幹活也利索,但做飯手藝一般,掙紮了半天還是沒要。


    負責人挺為難的表示,“付主任,您看現在保姆也挺難找的,市場需求太大了,我都是撿好的帶給您看。”


    付娟也歎氣,“小陸,我知道你幫了不少忙,也挺感激你的,但我要找的是住家保姆,長久相處的,不合適換來換去也挺麻煩不是?”


    負責人小陸陪著笑點頭,“是,確實是這個理,那我再幫您看著,有合適的打電話給您。”


    付娟道謝後離開,順道從市委大院的食堂裏打了晚飯回家,跟宋越岷吃了一半丈夫宋建隆才到家。


    她問,“你吃飯了嗎?”


    宋建隆脫了上衣點頭,“吃過了,你這是在食堂打的飯菜?”


    他也是在食堂吃的,菜色一樣。


    付娟點頭,“是啊,我五點半才回來,又去了趟小陸那。”


    宋建隆知道兒子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就沒在兒子麵前細問,轉而說起了旁的。


    兒子的腿傷是他半身的痛,哪怕現在他官複原位,但隻要想到兒子二十多歲,本該肆意揮灑青春,現在卻要與輪椅相伴,而他自己卻出於影響問題的考量無法給兒子安排工作,眼看著他看在家裏連出個門都費力,就讓他難受的不得了。


    夜裏回房後,宋建隆問妻子,“保姆的事有眉目了嗎?”


    付娟搖頭歎氣,“就為這事著急呢,小陸說了,好保姆不容易找,咱們這麽著急要更難,我見了幾個,總有不合意的地方,準備再看看。”


    宋建隆皺眉,“實在不行先找個試試,上麵已經下發了通知,要搞下鄉醫療的活動,說不定過兩天你那裏就要忙起來,躍岷在家不能沒人照應。”


    付娟果然急了,把這幾天見的所有甄選對象過了一遍,隻有一個叫趙桂萍的略過的去。


    “那我明天趕緊聯係小陸。”


    第二天付娟記著這件事給家政那邊的負責人去了電話,提到中意的人選後,電話裏傳來讓她失望的消息,趙桂萍已經跟別家簽合同了。


    “前後就差兩天,付主任,真的是沒轍,對方也很著急,我想您都拒了,就讓她過去試試。”


    主要是對方身份也不一般,是國企的領導,母親突然中風請保姆照顧,現在這世道,城裏的家庭以雙職工為主,夫妻都有工作,不能為了照顧老人或者孩子耽誤為國家建設四個現代化吧,算來算去還是找保姆合算。


    付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自己回絕在先,對方去了別家在後,隻能說是陰差陽錯。


    “那行小陸,我這會還有工作,先不耽誤你了,有需要再給你打電話。”


    付娟想起了薑桃,年紀雖小但看上去挺沉穩,說話也有條理,讓她印象最好的還是薑桃那筆小楷,能寫出那樣的字,起碼是個勤奮好學的。


    她記得薑桃提過自己飯做的不錯,是不是真好付娟不清楚,但作為母親,付娟希望保姆具有良好的做飯技能,不能讓兒子在吃上不合心意。


    一旦有了這個想法,付娟就再也坐不住了,提前下班離開,往薑桃寫的地址找去了。


    四十來分鍾後,當她站在薑桃家那臨時搭建的危房外,心情有些複雜,首先證實了薑桃沒有撒謊,其次就是一中心疼和可憐。


    付娟問了路才找到這裏,也從別人的嘴裏知道了薑桃的不容易,思忖間,正準備做飯的薑桃從屋裏出來摘菜,看到付娟直接愣住了,有些局促不安的說,“阿姨,您怎麽來了……”


    她想招呼付娟進屋坐,但想到屋裏的寒酸又怕付娟嫌棄。


    付娟溫和一笑,“準備做飯呢?”


    薑桃點頭,“是,阿姨您吃了嗎?您要不嫌棄我就多煮一份給您嚐嚐。”


    付娟笑了,“那倒不用,我還得趕著回去,來就是通知你明天開始工作,一個月十五塊錢,包吃住,有事提前說一聲可以請假,你看行不行?”


    她本來還想考察一下薑桃的廚藝到底如何,但見到人後就選擇相信薑桃的誠實,如果薑桃在這點上欺騙自己,那付娟就承認自己上當受騙。


    薑桃聽完趕忙點頭,都快喜極而泣了,付娟也覺得自己做了個正確的選擇,笑著跟薑桃道了別。


    回去後她跟丈夫兒子提了這事,宋躍岷沒什麽意見,對薑桃的印象隻是那張娟秀字跡,宋建隆的看法多一些。


    “十九歲是不是太小了?”


    雖然十八歲就成年了,但他見過的保姆一般是有點年歲的,薑桃的年紀比兒子還小,態度上不好拿捏。


    付娟解釋道,“是小,但人很穩重,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父親早逝,母親也改嫁,家裏也沒有別的親人,先試試看,就當做善事,不合適再換也來得及。”


    宋建隆一聽薑桃的身世就不再說不合適的話,點頭同意了,“那行,先試試吧,隻要踏實勤勞就行,咱們家也不是那種苛待保姆的家庭。”


    付娟又笑道,“這孩子還是挺有上進心的,我問她為什麽不進工廠,她說她還想上學,進工廠上不了夜校,這點是很值得肯定的。”


    這下宋建隆才對薑桃有了六分肯定,“是嗎?那確實不錯,明天她幾點來,我也見見。”


    “七點到,是她自己定的時間,你不是七點一刻才出發嗎,剛好讓你麵個試。”


    夜裏,薑桃收好行李後才睡,原主東西不多,除了兩套衣服也沒什麽可帶的。


    想想看,這萬裏長征第一步能邁出去可真不容易,全靠演技支撐,幾個任務下來已經夠格當影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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