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月這時才知道,原來這小闕竟膽子大到下海去了。


    大船立即停了下來,幾名水性最好的船夫馬上躍下水去尋人。


    船上船下折騰了好一陣子,這時放下的漁網有了動靜,船上的人立刻喊道:「拉——」


    於是就在同時,漁網慢慢地收攏起來,而借著月光,柳長月也見著網子的中間坐著個人,那人渾身濕淋淋地,嘴角眉梢還帶著笑,而他懷裏摟著一條大魚,那魚白青色澤,背鰭明顯,尾鰭成刃狀,大口橫裂,一張開嘴,滿口利牙,叫人不寒而栗。


    柳長月定睛一看——竟然是條大鯊魚。


    鯊魚連同著人一起被撈起來,猛力擺動著龐大的身軀想要回頭撕咬緊緊抱住他的人。


    可小闕猛地一拳朝鯊魚的腦袋打下去,那鯊魚立即安靜不動了,直到網子被拉上了甲板,幾個人連忙上來將漁網鬆開,小闕從坐著的姿勢跳了起來,醉癲癲地跑到柳長月麵前用力地把人抱住。


    「又喝酒了、喝酒不打緊,為什麽每次都喝醉酒!」柳長月氣的不輕,怒道:「一喝醉酒就胡來,也不看清楚情況!海是隨便可以跳的嗎?鯊魚是隨便可以抓的嗎?你以後不許再喝酒,再喝酒我就掐死你省得禍害,聽到沒有!」


    小闕腦袋猛往柳長月懷裏蹭,嘿嘿嘿地直笑。他早喝懵了,誰知道柳長月在吼些什麽。


    這時船又開始開,但沒一會兒海麵上便一陣大霧傳來。


    小闕這時還抱著柳長月,整個人粘在他身上。小闕身上全是海水,弄得柳長月衣衫也濕了大半,可柳長月推了小闕幾把要他去沐浴更衣,小闕連動也不動,柳長月隻得任這個醉鬼繼續抱著。


    船老大這時跑來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柳長月說道:「柳爺,海上起霧了。這時節東海很少起霧的,我瞧這霧有些蹊蹺,船可能得先停一下,我放小船讓手下下去看看您覺得如何?」


    柳長月心裏有著蓬萊島的地圖,心中暗道興許是蓬萊島要到了,當下便準了船老大的要求。


    天已經快亮了,小闕還在發酒瘋,也不離開他,就抱著他一直笑,偶爾他在船上走動,小闕還攀在他背上,柳長月心裏頭雖然知道如果不是和人親近到一個程度,誰都做不出這般黏人的舉動來,於是對小闕是又歡喜又頭疼的,想著自己怎麽就攤上這麽個小家夥了呢?


    放出去的小船過了半個時辰都沒回來,船老大有些焦急,畢竟那幾個人都是跟了他十幾年的船夫。


    船老大來講了一聲,說是要再往前行一會兒,看看能不能接應到人,柳長月答應後,大船便緩緩在海上開動,往東邊的方向繼續前行。


    濃霧不散,但感覺得出來天已經開始要亮了。


    小闕抱著柳長月,把人拖到船邊,醉癲癲地笑道:「你看,這海的顏色多漂亮,還有一層白霧飄飄的。不知道踏上去會不會像走在仙境裏一樣……」


    柳長月冷著張臉道:「踏上去你就沉下去,永遠浮不起來了!」


    小闕笑嘻嘻地說:「柳大哥你怕水對不對?不怕,我水性很好的,剛才在海裏憋了一刻的氣都沒怎樣。你如果想下去玩玩我就帶你下去如何?你可以抱住我,我帶你泅水抓魚啊!」


    柳長月才想伸手戳戳小闕的腦袋,叫他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誰知道這時船身突然猛然撞了一下,立刻有人喊道:「老大,暗礁、這水底有暗礁!」


    「暗什麽礁!大深海的哪來暗礁!」船老大吼著。


    大船接著又連被碰撞了兩次,底下有人跑上來喊道:「老大,船底破了個大洞,海水灌進來了!」


    「那就趕快補,愣著做什麽!」船老大急忙忙喊道。


    海麵上風平浪靜,不過是霧比較濃罷了,然而海底下卻不是那麽回事,船老大很快就知道事情不對了,他喊道:「海底真的有暗礁,快掉頭,掉頭回去!他們幾個沒回來鐵定也是撞到暗礁上了!這裏古怪,別停留……」


    但就在船要回轉時,「碰」地一聲更劇烈的聲響傳來,整艘船劇烈地左右晃動起來。


    站在船緣的柳長月一個沒抓穩,腳下靴子一滑,整個人竟就被晃動的力道甩進了海裏。


    「主上!」端著魚湯出來的蘇笛見著那情形,嚇得臉色慘白,手上的碗一扔,也跟著跳了下去。


    而小闕則早一步在柳長月摔出去時就一起躍下水,他與蘇笛一前一後,潛入水底尋找落水的柳長月蹤跡。


    小闕在深海裏睜眼,目光所及隻見水藍一片,而水底每隔一定距離就有礁石從海底長出來,雖然有些不規律,但是卻讓小闕有些疑惑,那些礁石的排列離與形狀十分詭異,宛若五行八卦陣,都是算好的。


    但這些東西隻在小闕腦海裏片刻閃過,他沒忘記要先找尋不識水性的柳長月。


    蘇笛跟在他身後落水,他聽見聲音轉頭見著蘇笛,立即朝身邊的礁岩比了比,嘴裏開開合合說道:『有古怪,別碰這些東西。』


    蘇笛點頭,同小闕一樣雙唇開合:『先找主上!』


    兩人互相比了個手勢,迅速遊開後浮到水麵上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又翻身向下,朝更深的海底遊去。


    小闕的速度比蘇笛快得多,他一下子便竄到了很深的海裏,四處張望一下,沒見到人,再往更深的海裏鑽。


    小闕心裏焦急萬分。柳長月不僅不識水性,又沒有真氣防身。這麽一摔入水裏如果沒及時找到,很可能一下子就會被海底急流衝走,被帶到他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小闕心慌意亂地尋找,就算憋得厲害,也不到上頭換氣。最後,終於深到幾乎看不見任何光芒的海底身處,找到了柳長月的身影。


    柳長月身上的紫袍與海底的暗藍化成了同一種顏色,他眼睛閉著一動也不動地飄懸在深海之中,身旁偶爾有一點一點的氣泡往上冒,紫色的衣擺在海水中漂浮,黑色的頭發飄飄然地往上揚,如果此處不是深海險境,小闕真覺得這時的柳長月俊美得不像個人,想再多看多看他幾眼,舍不得讓他離開這片深藍海了。


    然而,小闕還是迅速地遊到柳長月身邊。


    他輕輕擁住柳長月的腰,而後傾身吻住柳長月,將體內純陽真氣渡到柳長月口中。


    受了一口小闕的救命真氣,柳長月眼皮輕顫,這才緩緩地睜開眼。


    小闕帶著他慢慢往上遊,偶爾低頭看一眼柳長月,然後再渡一口氣給他。


    漸漸地,深藍色的海變淺了,淡淡的藍色充斥在他們之間,周圍因為小闕的動作,而有著幾近透明的氣泡纏繞著他們。


    有的徐徐往上浮,有的貼在他們身上。


    柳長月方才真是生死一瞬,自己落到那麽深的海裏,連一口氣都呼吸不了,以為便要那麽死去。怎知道意識混沌時,一隻手臂溫柔地纏繞上他,令人活命的真氣渡了過來。


    柳長月睜開眼,一見眼前的竟是小闕天真爛漫的笑顏時,整個人所有思緒都被抽空,眼裏腦裏隻留下那抹愉悅的笑意。


    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啊!


    柳長月心裏想著。幾次以為自己將死,醒來時都是這孩子陪伴在自己身邊。


    原來這已不是緣分不緣分的問題,而是他原本削出去的那塊肉,如今找回來了,也縫回了自己的心裏。從此起,這孩子,便是住在自己心底的人,永遠不能離開了。


    小闕笑,又親了親柳長月。


    他原本的用意隻是要渡氣給柳長月罷了,哪知道柳長月卻輕輕回吻了他,那種隔著水,卻隔不開兩顆心,親昵無間的吻,頓時讓小闕的心輕輕一顫。


    在淺淺的藍色海中,柳長月深深地凝視小闕,小闕不解,歪頭回給這人一個單純無比的笑容。


    柳長月心想,就是這個笑顏,單純得太過美好,才使他淪陷。


    柳長月輕輕地抱住小闕,柔柔地、緩緩地,將世間誰也無法比擬的這個笑,收納入心。


    海麵上的霧似乎漸漸淡了。


    朝陽穿透入海裏,金黃色的光芒映照著藍海,小闕也緩緩地回抱住柳長月。


    他們兩人的衣衫在海裏悠悠晃蕩,發絲糾纏。


    一切,完美如畫,令人忍不住愉悅,想帶著微笑,深深歎息。


    他的孩子。


    他的命。


    從此以後,不會再讓他離開了。


    柳長月心中想道。


    隻是,就在一切顯得如此寧靜美好之時,小闕的耳朵動了動,忽然聽見奇怪的聲音,轟轟地十分沉重。


    他猛地回頭往旁邊看去,竟發現原本應該生在海底的礁石緩慢地在移動改變自己的位置。


    小闕連忙轉頭要對柳長月說:小心!


    誰知就在這一刻,四周圍的海底突然湧起了急流漩渦,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幾乎令人反應不過來。


    當那些海底漩渦一個一個旋轉挪移,還有幾個迅速地往他們這裏移來時,小闕腦海中唯一的念頭隻有牢牢抱住柳長月,就算死,也不可以放手。


    凶猛旋轉的漩渦朝著小闕他們兩人卷了過來,與平靜的海水不同,強烈的水卷力量強烈到幾乎要將他們的骨頭輾碎一般。


    小闕抱著柳長月拚命地想向上遊去,然而無論如何用力地擺動雙腳,卻隻能陷在漩渦當中,被越拖越往海底下去。


    小闕懊悔著,為什麽方才不趕快把柳長月送出水麵,至少也要把他送回蘇笛手裏。這樣的話,無論自己如何了,蘇笛總會好好守著柳長月。


    然而就在生死一懸之際,柳長月比小闕更用力地環抱住小闕的身體。


    雖然知道在這樣激流暗湧的海裏,嘴裏耳裏都是水,是說不出話,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的,但小闕卻在柳長月貼著自己的耳朵旁聽到柳長月說的一句話:


    「沒關係,我到死都會和你在一起……」


    沒關係,縱使葬身海底,我也不會放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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