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敢喝酒!」柳長月隻消聞聞周遭濃鬱的酒味,就知道小闕喝的酒有多厚。「喝這麽烈的酒?是不是想傷勢永遠都好不了了?」


    柳長月一下子怒氣爆發,全桌的人都感受到他的威壓。小闕縮了縮脖子,輕輕咳了兩聲,喝太多酒了,咽喉有些癢癢的。


    看人家家裏人尋來了,還逮到他們這群大的勾著這個小的喝酒,當柳長月冷冽的視線掃過鏢師們,眾人立即噤聲,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為首的鏢師連忙站起來,拱手說道:「真是對不住,我等隻是瞧小公子單獨一人,遂請了小公子一同飲酒,不知道小公子傷勢尚未痊愈,還請閣下見諒。」


    柳長月冷冰冰的眼神掃了那名鏢師一眼,那人頓時如同墜入冰窖當中。


    柳長月道:「要是他出了什麽事,你們就等著陪葬。」說罷,轉身往樓上走去。


    小闕不敢耽擱,隻得朝鏢師們道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喝。柳大哥等一會兒就氣消了,應該不會找你們麻煩的。」


    小闕說罷就三步並作兩步追著柳長月上樓。


    二樓欄杆處的蘇笛則是冷笑了一下,小闕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直想拿手指戳這小子的腦袋。老是讓主上心煩,這少主有夠討打的!


    汾酒後勁的確大,小闕才尾隨柳長月進到屋裏,那兩壇酒的力道就出來了。


    桌上攤平著藏寶圖,油燈燒著,照明著廂房。


    柳長月坐在椅子上繼續看著那張怎麽也看不出花樣的藏寶圖,理都不理會小闕,小闕自知理虧,進了房後就乖乖地在柳長月對麵坐好。隻是因為酒勁上來,他坐著坐著,人慢慢往左邊歪,發覺以後再重新坐好,接著沒多久又往右邊歪斜。


    柳長月抬頭看了小闕一眼,小闕立刻咧嘴露出笑容,帶著一點討好,水汪汪的眼睛氤氳著酒氣,濕漉漉地望著柳長月。


    「……」柳長月被這樣的小闕一看,當下隻覺得下腹一陣熱氣翻騰。可張了口卻道:「你還真招人啊!可知道那汾酒一壇要多少銀子,幾個鏢師走一趟鏢才攢多少,就讓你喝了兩壇去了!?」


    柳長月心裏是嫉妒的。小闕生得這副模樣,誰看了都會喜歡。他心裏頭自然隻希望小闕是自己的,誰都不許看,半眼也不成,然而,小闕的心裝著整個花花世界,倘若照自己心思把他關起來,那就彷佛折了他的翼,會叫這孩子一輩子恨自己。


    柳天灩和柳天璿的前車之鑒擺在那裏,柳長月自然不可能也犯同樣的錯誤。


    小闕值得最好的一切,他也可以給小闕小闕想要的一切,但前提是這孩子出去後懂得回來,也懂得照顧自己的身體。


    小闕一聽柳長月開口,就知道柳長月不生氣了。他嘿嘿地直笑,從柳長月對麵的椅子上往柳長月身邊挪了挪,見柳長月沒表示,又挪了挪,挪到柳長月身旁坐好。


    「渾身酒氣!」柳長月道。


    「汾酒很香啊!」小闕說。


    「香?有多香?有秋冽香那麽香?」柳長月輕哼了聲,雙手在攤平的藏寶圖上撫著,還在想著該如何才能見到藏寶圖的路線圖。


    小闕舔了舔嘴唇。「秋冽香最香,可是隻剩一壇了,蘇笛不讓我喝。」


    柳長月將藏寶圖翻了過去,仔細看了一會兒再翻過來。「等你傷勢痊愈,回清明閣後想喝多少就有多少,秋冽香是酒也是藥,帶出來的大半都給你喝掉了,剩下一壇自然不許再喝,以備不時之需。」


    柳長月說完話後,久久沒聽見小闕回答。


    他以為小闕心裏計較剩下的那壇酒被自己扣了,正在生悶氣,可當微微朝小闕瞟了一眼,見到小闕雙手捂著嘴巴,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時,突然就給嚇到了。


    「怎麽了?」柳長月急問。


    小闕忽然「惡」地一聲,哇啦啦地把方才喝進肚子裏的兩大壇酒全給吐到桌子上。酒液噴灑到柳長月的衣衫和臉上不說,連那張費了無數力氣才拿到的藏寶圖也整個濕成一團。


    可柳長月來不及注意這些,他隻見到小闕吐了一次,再吐的第二次酒液中明顯含著暗紅色的血液,柳長月連忙將小闕抱了起來往床上挪去,邊走邊喊:「蘇笛!」


    蘇笛一直在門外候著,聽見廂房裏一陣混亂聲響後連忙推門入內。


    這時小闕被柳長月壓在床上,柳長月臉色慘敗,小闕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讓柳長月吼了一句:「你給我靜下來!都吐血了知不知道!」


    小闕見到柳長月生氣了,這才乖乖躺下。


    蘇笛一入內,立刻就跑到床旁替小闕把脈,接著拿出卯星留給小闕的丹藥,倒了兩顆出來,然後倒了水,讓小闕和著服下。


    蘇笛垂首答道:「主上放心,小公子這傷不礙事。隻是一時血脈上湧,過於激動,才吐了口血。」


    柳長月一聽,立刻知道是方才那兩壇酒惹的禍。


    他神色化得冰冷,轉身便要下樓去找那幾個混賬鏢師算賬。


    柳長月向來穿著紫袍,今日的紫袍邊上滾著一圈銀白色的狐狸毛,轉身時衣袂翩翩煞是好看。小闕先是愣了一下,也沒多想,手就伸了出去,抓住柳長月的衣擺。


    柳長月回過頭來,眼神冷冽,小闕眨了眨眼看他,兩人互相凝望了片刻,小闕眼裏似乎無聲說著對柳長月的依戀,不想這時柳長月離開,而柳長月的眼眸則是從最初的清冷被小闕直看到寒冰融化,最後無奈,隻得淡去殺人的心思。


    小闕又揪了揪柳長月的衣擺,柳長月歎了聲,這才坐回小闕床邊。


    小闕輕聲說道:「柳大哥你別生氣,我以後不敢這樣喝酒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剛才才那麽凶,你也不喜歡樓下那些鏢師,但是他們請我喝酒又陪我玩骰子,其實我剛剛真的很開心的。」


    小闕的聲音軟軟的,臉色又不太好。對著這樣的小闕柳長月還能生得起氣來才有鬼。


    「你就這麽喜歡喝酒?」柳長月問。


    「喜歡。」小闕露出牙齒,笑得眼眯眯的。


    「那以後別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喝酒,」柳長月說:「就你這誰都是朋友的性子,喝醉了不省人事以後,讓人把你抬去賣了你也不知道。」


    「嗯嗯嗯!」小闕連忙點頭。


    柳長月轉頭對蘇笛說:「去把剩下的那壇秋冽香取來。以後就放我身邊,一天倒一杯給他喝。」


    小闕一聽秋冽香的這名字,口水就流出來了。


    柳長月回頭見到小闕的模樣,忍俊不住,捏著小闕的鼻子寵溺地說了一聲:「你就是個讓人不省心的。」


    小闕抓住柳長月的手往自己因喝酒而滾燙的臉頰帶,等柳長月略冷的手掌心貼上他熱熱的臉時,小闕舒服地幾聲喉頭滾動,悶悶的聲響從喉嚨間傳出。


    蘇笛看了這兩父子一眼,直覺小闕果然是他家主子的克星。


    若在以前,他主子想殺誰就殺誰,從來沒有第二句話的。現下隻床上的人隻一個眼神一句話,不但就心軟了,眼神還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似。


    蘇笛去取來了秋冽香,就放小闕床邊。小闕看著秋冽香的壇子直咽口水,卻讓柳長月一個食指重重彈了額頭一下,痛叫了一聲。


    「先吃飯還是先沐浴?」柳長月問。


    蘇笛接著清理小闕方才吐得到處都是的東西。


    小闕看了秋冽香一眼,心裏正在想著,卻聽柳長月再道:「或者先讓我吃了你,而後再賞你一杯秋冽香?」


    蘇笛一腳沒踩穩,差點跌了個狗吃屎。


    床上的小闕則是整張臉紅到不行,瞪大雙眼看著柳長月。


    柳長月摸摸小闕的臉,又捏捏他紅通通的耳垂。「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招人喜歡,真想把你從頭到腳舔過一遍,再把你啃到連渣都不剩。」


    結果蘇笛第一次沒摔著,他主子再說情話後,他就狠狠跌了個屁股朝天。


    「呃呃……」小闕很不好意思地說:「我想我還是先沐浴好了,剛剛吐得渾身都是,你真的要舔,會很惡心的……」


    「怎會惡心?」柳長月笑。


    打水先讓小闕沐浴,也服侍柳長月換了一套幹淨的衣裳,蘇笛忙碌地緊接著整理廂房和小闕那吐了一桌一地的酒。


    然而就在把濕淋淋的藏寶圖拿起來要擦拭時,蘇笛卻愣了愣,而後手狠狠地抖了起來。


    「主、主上!」蘇笛聲音拔尖,幾乎要尖聲驚叫。


    柳長月靠著床懶懶地翻著書。「幹什麽一驚一咋地?」


    蘇笛本想把藏寶圖擦幹淨再遞給柳長月,可又想如果擦幹了不知會不會有變化,於是就拎著藏寶圖上頭的兩個角,任藏寶圖滴著小闕剛剛噴出來的烈酒酒液,抖著走到柳長月麵前。


    柳長月百般無聊地瞥了蘇笛一眼,他正在等小闕沐浴出來,心裏想著等會要怎麽壓著小闕舔,哪知就那一瞥,令得柳長月心裏一震。


    他眯了眯眼,看著人皮藏寶圖上浮現的鮮紅色刺青,深深淺淺的紋路攀爬在上頭,看起來詭異非常,但幾乎在下一刻,柳長月看出那其實是山巒起伏與溪流的模樣。


    「原來如此……」柳長月大笑一聲。「水火無用,竟然是需要用烈酒浸過,才得讓藏寶路線圖顯現出來。」


    「小闕,」柳長月朝著屏風後頭正在洗刷的人喊道:「你這回醉酒吐得好,竟然把藏寶圖給吐顯了出來。」


    小闕洗浴完頭昏眼花的,穿裏衣出來後也沒聽清楚柳長月說了什麽,隻見蘇笛拿著那張沾著酒液的藏寶圖,就一把搶了過去,嘴裏念道:「髒啊髒啊,我幫你洗洗!」


    而後,等他把藏寶圖泡浸熱水裏搓揉了幾下再拿出來,原本因烈酒而浮現的山巒路徑圖竟全部又消失無蹤,隻剩下一張幹幹淨淨的人皮被他拿巾子拍了拍,擦幹,還給蘇笛。


    「……」蘇笛看著空了的藏寶圖,惡狠狠橫了小闕一眼。


    小闕覺得無辜,怎麽幫蘇笛把藏寶圖洗幹淨,卻被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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