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能走的摻著沒力的,一個接著一個,緩慢而無聲地隨著前頭的那兩人走出主屋,遠離燈火,隱入黑夜裏。


    牟瀚海與華五如他們所說,讓人扶著走在隊伍的最後方。


    另外還有人押著天璧山莊莊主林逾方,拽著他一起離開。


    夜色深沉,天璧山莊內起了濃霧,濃霧挾帶著冰寒之氣,讓一群人都不禁抖了抖。


    月亮掛在枝頭,卻被烏雲籠罩了一半,隻有片點光輝隱約可見。星子全藏在雲後,中了軟筋散的眾人在植滿碧竹的小徑上跌跌撞撞地走著,一路上除了腳步聲和呼吸聲,再無半點聲響。


    寒風一吹來,竹葉沙沙作響,加上不知何時清明閣那些妖人會出現,壓抑的氣氛底下,令人感覺這夜不僅詭異,也恐怖非常。


    穿過竹林,小九和何悅帶著所有人到了天璧山莊的後花園,在踏入花園的那一刻,小九先愣了,而後轉頭看向何悅。


    小九說:「怎麽花都凋了?」


    何悅瞧了腳邊的花圃,心裏有些驚恐,但還是強自壓了下來。他畢竟比小九長了幾歲,努力鎮定後遂說:「不管,趕緊帶所有人至地道口。」


    小九點頭,兩個人又領著眾人往前行。


    天璧山莊占地頗大,那後花園也是數一數二的遼闊,園內種植百花,不論春夏秋冬抑或白天晚上,皆有花朵綻放,然而在這地方出入了幾天的小九卻在方才一踏進園子裏便感覺到不對勁。


    那句輕描淡寫的「怎麽花都凋了」,說的不是幾朵花的凋落,而是整個園子裏的花花草草全都枯萎成一團,連遠方的幾棵長青樹也都僅剩枯枝,沒有半片葉子在上頭。


    何悅加快腳步,小九落下了一點,但依然緊跟著。


    小九這時才發現自己喝太多了,前頭何悅的身影變成了疊影,他的左腳還踏到右腳,一個不穩要往前頭栽去的時候,許荷忽地出現在他身旁,抓住他的手臂,免得他跌了個狗吃屎。


    小九見到是許荷,笑著說了一聲謝,許荷卻是什麽話也沒回他,她是主子看小九身形不穩,被派到小九身邊來的。


    走過那條將整座後花園剖成兩邊的花圃小徑,盡頭,是一道白泥抹成的牆。


    然而那道牆的前方突兀地出現了一座假山,假山前方呆立著三名勁裝打扮的青年男子,男子麵向他們,隻有眼睛能動,一眨一眨地,努力朝他們示意。


    何悅意識到那幾人被點了穴,立刻向前為他們解了穴。


    解完穴後何悅急急問道:「怎麽回事?哪來的假山巨石把地道堵住了?我走前明明還沒有這東西!」


    三人立刻回頭,見到那座和人同高的假山也是詫異。


    一人心驚說道:「我們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覺得一陣風吹過來,就被點住了穴道無法動彈,然後又聽見後頭碰的一聲,沒想到竟然是座石頭山。」


    小九走向前去,想推開那座假山,但是渾身沒有力氣,推了老半天氣喘籲籲,也沒讓假山移動半分。


    「費了這麽多天,好不容易才把地道挖通,現下居然被人給堵住了,這樣我們怎麽出去啊!」小九舉起拳頭用力捶了捶,又用腳踢了踢,再狠狠地瞪著假山,但也對它沒辦法。


    小九怒道:「如果沒中毒,這塊石頭哪是我的對手!」


    雖說假山隻有一人高,然要輕易搬動也非易事。眾人隻當小九在說逞能之語,也沒人真的將他的話聽進耳裏。


    假山旁堆著幾坯土,假山下頭沙礫的顏色也和別處的不同,顯得深些。


    許淩推著卯星的輪椅過來時,卯星便知道這幾日小九他們在忙什麽了。


    「……」卯星沉吟半晌,道:「挖的地道又被堵上,除了這個,你們還有其他應變之道嗎?」


    何悅臉色不太好看地搖了頭,待後頭的人都聚到了一起,牟瀚海和華五在別人的攙扶下到了原先挖掘的通道前,一群為首的人臉色都陰了下來。


    喝醉酒的小九還在用力瞪著假山,彷佛想將它瞪到裂開成兩半為止。


    卯星推著輪椅過去扯了扯小九的袖子,小九轉頭看到卯星,立刻露出一臉委屈的模樣,蹲在卯星身旁說道:「哥哥,牟大哥好不容易想到挖地道通到林子外麵,然後我們幾個人不眠不休挖了好幾天的,到底是誰那麽壞,竟然就把它堵起來了。」


    卯星摸摸小九的腦袋,才剛想安慰幾句,卻突然覺得周圍似乎有些異樣。


    陰冷的寒風吹來,霧氣越來越重。原本隻是淡淡的薄霧,卻在風一陣一陣地吹時,緩緩凝成了濃霧。


    牟瀚海喊了聲:「小心四周!」


    華五也道:「大家趕緊聚到我們身後來!」


    小九站了起來,往眾人的目光方向望去,隻見濃濃的霧氣之後,出現了幾個黑影。


    「桀桀桀桀——」有陣蒼老沙啞的笑聲從霧中穿透出來,像沙礫刮著路麵,帶著尖銳,刺痛眾人耳朵。


    那行人站在濃霧中間,小九好一會兒才看清楚那些人的模樣。對方約有十來人,一字排開。每個人都穿著黑衣,手臂上係著白紗,模樣就像出喪時穿著喪衣一樣。


    為首之人消瘦修長,佝僂的身形看來有些矮小。笑聲便是出自他口,照聲音聽起來,年紀應該很大了。


    那老者說道:「主上說得對,拿正派人士的性命威脅你根本就無用,還是利妘的屍首有用些,至少叫你心痛了一點點。可都到這般田地了,柳天璿,你竟還是不交還當年從主上身上硬剝下來的藏寶圖嗎?」


    「剝?剝什麽?」小九呆呆地問道。


    老者看了小九一眼,「桀桀」怪笑了兩聲,之後也不理會他,陰寒的目光就放在林逾方身上,說道:「你以為你不說話,躲在人後就沒事了?別忘了,你可還有個女兒呢!」


    原本一直處在人群之後的林逾方猛地站了起來,怒道:「不許你們動我女兒,快放了她!」


    「放了她?」老者彷佛聽見好笑的話語,開始大笑。


    「桀桀桀桀,放了她?」他的笑聲詭異且尖銳,帶著內力的嘲諷,叫當場服了軟筋散無力抵抗的眾人忍不住捂住耳朵,想抗拒他所發出的恐怖笑聲。


    老者紅著眼睛說道:「柳天璿啊柳天璿,當年你與利妘勾結反叛者屠殺清明閣整門時,可有想過放過任何一人?」


    老者聲音淒厲說道:「你今日要我放過誰?我誰都不會放過!當年你怎麽對待閣內諸人,老叟今日便要你一一償還。」


    林逾方突然失控吼道:「我不叫柳天璿、我不叫柳天璿!我乃是天璧山莊莊主林逾方,我不叫柳天璿!」


    林逾方放下發妻屍首,拔起腰間的劍,便要朝那行人而去。


    牟瀚海幾人連忙拉住林逾方,省得他去送死,而對麵的黑衣老者則是又怪笑了幾聲,用淒楚的聲音喊道:「把那女的押出來!」


    下一刻,嘴裏被塞著布的天璧山莊大小姐林袖兒讓人由後方推了出來。她跌倒在地上,驚恐地抬起頭。


    她望向他的父親,頭上發絲散亂,臉上布滿淚痕。無法言語的她嗚鳴地悶喊著,期盼她的父親能夠救她。


    老者開口:「我隻再問一次,主上的藏寶圖呢?」


    林逾方看了女兒一眼,一口牙幾乎咬崩,卻仍然不開口說出老者想要的答案。


    老者陰陰笑道:「嘴巴這麽硬,還是不肯開口是嗎?」


    林逾方看著自己的女兒,林袖兒眼裏存著偌大的希冀,期盼地凝視著自己的父親。然而,林逾方卻還是無所動作。


    老者忽然歎了一口氣,幽然說道:「柳家的閨女兒,這是命,你父親不救你,可怨不得老叟了。」


    一名健壯的男子走出列,壓製住強力掙紮的林袖兒,撕裂了她的衣裳,讓上半身赤裸的她完全暴露在群俠目光底下。


    林袖兒嗚嗚地直叫。


    有人別過了臉不忍看,有人掙紮著想救人,但卻礙於中了軟筋散無法動彈而憤怒不已。


    老者緩緩說道:


    「柳天璿,想當年老閣主是多麽的寵信你,讓你登上百花堂堂主之位,成為四部之首,統管枯榮、鄴柳、采風三部。這是多大的恩寵、多大的恩惠。然而你卻為了私欲,與利妘教唆背叛者殺了老閣主,斷其四肢,更將衣不蔽體的老閣主扔在大堂那張高椅上,叫他死不暝目;又讓底下人一次一次淩辱鄴柳堂堂主,隻為逼問藏寶圖下落。鄴柳堂堂主不從,便被利妘斬下四肢與頭顱,吊掛在大堂入口。


    你又佯裝好人,騙得主上信任,將年僅十歲主上背後的藏寶圖紋身活生生地撕下來。每個清明閣死士都發過毒誓,隻要活著的一天,便要效忠主上。你破了誓言,屠殺清明閣一百多條人命,這債,今日也該償還了。」


    林袖兒的衣衫全被撕裂,徒剩一點布料掛在身上。那名男子之後又走來另一名男子,拉出了塞在林袖兒嘴裏的布,而後兩人開始解褲腰帶,林袖兒見狀驚恐地尖叫,不停喊道:


    「爹爹,救我!爹,救我!」


    林逾方終於忍不住,嘶吼道:「畜生,有種就對著我來!放開我女兒!」


    老者忽然放聲大笑,沙啞說道:「桀桀桀——你讓一群男人輪奸清淵的時候,就沒想到會有人替他報這個仇嗎?我這裏有十二個人,一人一次,就讓這群正派中人開開眼界,見識見識你柳天璿的女兒被輪的時候,叫聲有多動聽吧!」


    「畜生、混帳、賤人!」林逾方怒吼道。


    在林袖兒惶恐的尖叫聲中小九皺著眉頭。


    身旁的何悅突然喊道:「老人家,既然這是你們清明閣的家事,你隻管對付天璧山莊便好。一切不關我們的事,為何連我們也要牽扯進來。」


    接著,又有人說:「沒錯,一人做事一人當,不管林逾方的真實身分為何,天璧山莊莊主也好、清明閣叛徒也罷,這都不幹我們的事,清明閣若不想得罪全武林的人,最好趕快放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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