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迦羅炎夜在飛翼宮與他消磨了一個下午,用了晚膳,服過安胎藥,便回了蟠龍殿。新春在即,還有許多大典的事要處理,樓清羽擔心他的身體,好在胎兒已經穩定了,宮裏又有天下最好的養胎藥伺候,孩子倒很健壯。


    匆匆正月來臨,自從迦羅炎夜登基後就在郊外離宮休養的蔣太後也回來了,隨行的還有德馨公主。


    蔣太後每年隻在新春祭祖的時候回來,住上一個月便回離宮了。太皇太後─迦羅炎夜和迦羅真明的皇祖母,去年已經去世,如今整個皇朝最尊貴的女雙便是蔣太後了。


    至於德馨公主,卻不知是何原因,一直沒有出嫁,今年已經二十歲了還待字閨中,長伴太後左右。樓清羽自回宮後還不曾見過太後和公主,如今卻要好好準備。又想到自己現在有兩個月的「身孕」,更是頭疼,不知如何過這關。


    舉行完祭祖大典和祭天儀式,繁複冗雜的宮廷禮節終於暫告一段落,各個嬪妃都聚在太後身邊,陪太後用膳。


    這是一個家庭式的宮宴,都是後宮的女人。童兒也來了,蔣太後看見他十分喜歡,一直把他摟在懷裏,問東問西。又知道樓清羽又「有孕」,更是多方關照,引來其它數妃的眼紅。


    好不容易宮宴結束,太後借口累了,讓大家都散了,卻讓樓清羽留下伺候。童兒已經在內殿寢室裏睡著了,太後不舍得他走,便留在這裏休息。


    樓清羽陪太後回到內殿。蔣太後遣退眾人,坐在軟榻前品茶。


    樓清羽見太後這幾年間似蒼老了許多,但仍然風骨清雅,處事不驚。


    「你有什麽打算?」蔣太後忽然慢聲問道。


    「太後是指……」蔣太後歎了口氣,淡淡道:「你也不用在哀家麵前掩飾,哀家知道你沒有懷孕,懷孕的是炎夜。」樓清羽這一驚,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他本以為太後會懷疑他雙兒的身分,已盤算好說自己是暗雙,誰知太後竟一語驚人。


    他鎮定道:「太後何出此言?」蔣太後淡淡一笑,沉沉的眸子待定從容,帶著不容欺許的銳色,道:「你不用再瞞了,哀家不僅知道這些,還知道炎夜才是坤澤的生身母父。」「……清羽鬥膽,請問太後是如何得知的?」「炎夜是哀家的兒子,他的事哀家如何不會知曉?這其中有些緣故,卻不便言明。」樓清羽沉吟片刻,道:「您找清羽來,可是有事要與清羽說?」蔣太後微微一笑,道:「你是聰明人。當年炎夜出兵西境,你來求哀家,曾對哀家說過會與炎夜同生共死,不離不棄。你還記得?」「記得。」「當時哀家問你是否愛他,你說『現在還沒有,將來有一天也許會。』」「……是。」蔣太後看著他,緩緩道:「那哀家今日再問你,你是否愛他?」樓清羽沉默片刻,輕聲道:「我愛他!」「可是你對他的愛,還不夠讓你容忍許多事。」樓清羽苦笑,沒有說話。


    蔣太後輕輕歎了口,低聲道:「哀家能明白你的心情,想是任何男人處在你這種立場上,都難以容忍。」他加重了「男人」二字,停頓片刻,又道:「可是他不是別人,他是大齊國的皇上。處在他的位置上,許多事你不能忍也要忍!這是你無法回避的問題。」「我明白……」「不,你不明白。」蔣太後打斷他,沉沉地道:「炎夜喜歡你,也很愛你!但是他不會為了你,去做任何不利於國家的事!」樓清羽微微一愣,道:「清羽並非不識大體之人,不會讓他做這種事。」「哀家知道你不會。不過……」蔣太後深深地看著他,慢慢道:「哀家隻是要你知道,若是哪一天炎夜為了皇權而犧牲你,也絕對不是他不愛你。你明白嗎?」樓清羽渾身一震,「您是什麽意思?」對男人來說最重要的也許永遠是事業和野心,但這些對樓清羽來說卻早已厭倦,他最重視的,是一顆平凡的心。


    雖然心底不願承認,但這種可能性,其實他自己也不是沒想過。就像當年在遙西,迦羅炎夜為了皇權放棄了對自己的諾言,出兵在外時娶了林妃,誰也不知道有一天曆史會不會重演。


    蔣太後道:「哀家隻想知道,如果真有這麽一天,你還會一如既往的愛他嗎?」樓清羽沉默良久,袖下攥緊雙拳,又慢慢鬆開,淡淡道:「我不知道。」他抬頭看著蔣太後,笑了笑,神態淡定地道:「我的回答可能讓您不滿意了。不過對您和大齊國來說,皇權是至高無上的,但對我來說,炎夜首先是我的愛人,其次才是皇上。在感情上,我們是平等的。」「愛人……」蔣太後神情有一瞬的迷茫,隨後慢慢沉澱下來。


    他緊緊盯著樓清羽,樓清羽毫不畏懼,坦然回視。


    二人靜默片刻,蔣太後忽然低低一歎,道:「罷了……一切都是哀家的揣測,你不必上心。哀家累了,你退下吧。」「……是。」出了慈安宮,寒風吹過,樓清羽才發現自己裘衣底下已出了一層冷汗。


    每次和蔣太後對話,就像一場鬥智鬥心的競賽,他總是輸於起跑線,卻在終點扳回平局。


    但真的是平局嗎?蔣太後的話並非毫無根據,猶如一把利劍直刺心窩,動搖了樓清羽的信心和堅定。


    炎夜,炎夜,你會讓我再次失望嗎?難道皇權真的比我和童兒還重要嗎?


    樓清羽閉了閉眼,有雪花輕輕落到他秀美挺直的鼻尖上,帶著一絲輕柔和寒涼。


    他詫異地睜開眼,才發現滿天滿地的大雪鋪蓋而來,不過半個時辰工夫,已將整座皇城覆上了一層銀色的外衣。


    樓清羽愣愣地望著這個冬季裏最盛大的一場雪,漆黑的夜晚被銀霜映成了淺灰色。


    當明日雪停之後,一定是晴空萬裏的好天氣吧蔣太後的話,彷佛一個預言,在意料不到的時候,措手不及地降臨了。


    春節之後,正月裏李東明搜集齊了證據,當朝遞交上去,引起滿朝的軒然大波。皇上震驚,下令讓兩位國丈回家「休養」,慢慢徹查此事。


    樓清羽本應該高興,可不知為何卻覺得事情過於順利,隱隱有不安之感。


    李東明第一次完成了這樣一件大事,十分高興,更充滿了幹勁。樓清羽暗中要他小心,那二人在朝堂上黨羽眾多,何況官官相護,中間不知幾多層會出紕漏,一定要慎之又慎。


    但李東明乃是書生意氣,雖對樓貴妃的話附耳相聽,可辦起事來仍然我行我素,迫不及待地要將二人捉拿歸案。


    果然,事情辦起來並不是那麽順利,許多證據和證人竟半途莫名失蹤,同時又有人舉報李東明曾在重孝期間納妾等事,事情一拖再拖,直拖到了二月。


    二月裏,江南洛河經曆了一場九十年來最大的洪水,災情震驚朝野。迦羅炎夜急得三天沒有合眼,險些又動了胎氣。


    治理江南水患的能臣黃顯,偏偏是崔相的另一個女婿。而國庫空虛,林賢王家底深厚,又有囤糧在手,迦羅炎夜出於多方考慮,朝堂上又有眾人求情,無奈之下隻得屈從目前形勢,將二人官複原職,請回朝堂。


    一切忙碌都付之流水。這還在樓清羽可以接受的範圍,但兩位國丈回朝後的第二天,李東明竟在家中暴斃身亡,給了樓清羽一記沉重的打擊。而隨後一個意外的陷阱,更讓樓清羽被打入了冷宮清安殿,位於皇宮西北角,是整座宮宇中最荒僻的角落,也是曆代冷妃居所。


    這裏已經許久沒有人住過了,處處荒涼,帶著一片蕭索之氣。


    樓清羽已經在此住了半個多月,並不覺得日子如何難過。院子外有棵碩大嫵媚的桃花樹,春風中花枝搖曳,倒是讓他十分喜歡。


    樓清羽吹幹筆墨,捉過窗台前的鴿子,將信小心翼翼地塞進信筒裏,放飛了鴿子。


    他向窗外望去,隻見桃花爍爍,綠樹紅花,帶來春的氣息,不由想起半個多月前那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時春祭的時候,他伴皇上祭典,誰知祭典上,他所捧的玉製酒器竟突然碎裂了。


    迦羅炎夜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沉聲讓他退下,之後便有人上書挑唆。


    隨後而來的,便是不顧他「三個多月」的「身孕」,撤去封號,變相打入冷宮的聖旨了。樓清羽十分鎮定,他知道這是場不折不扣的陰謀,卻終究是自己大意了。那祭祀用的酒器頭天便送到了飛翼宮,他命人仔細保管,臨上祭典前還檢查過,誰知唉!後宮果然是女人的天下。一介男兒,終究防不勝防。


    樓清羽低低笑了笑,想起離開飛翼宮的最後一晚,迦羅炎夜來看他。當時他問道:「如此你滿意了嗎?」迦羅炎夜疲倦地坐在椅上,沉沉地看著他,道:「你別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好一句迫不得已。」樓清羽幽幽地歎息一聲,想起那日蔣太後的話,終於問出一直藏在心底的疑問:「炎夜,皇位對你而言,就那麽重要嗎?比我和童兒,還重要嗎?你付出一切代價就為了得到它,你覺得值得嗎?」迦羅炎夜蒼白著臉,雙手撫到腹上,沉默良久,才緩緩地道:「你不明白……皇位是把枷鎖,所有人都願意為它生,為它死。


    「可對我而言,它卻是我唯一能夠抓住的東西。即使用盡所有的陰謀詭計,付出所有的情感親情,無論任何代價,隻要擁有了它,哪怕一點點,也許便不會再寂寞。」「唯一能抓住的東西……」樓清羽忍不住輕笑。


    答案竟是如此簡單,也如此意外。自己的付出與陪伴,竟不能讓他不再感到寂寞。


    多麽可悲又可怕,原來隻是為了不再寂寞難怪蔣太後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


    樓清羽一直以為他們是相愛的。可是這份愛,在這皇權和深宮麵前竟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既然如此,樓清羽果然還是應該去冷宮。」樓清羽直起身子,靜靜地望著他,神情悠遠而冷漠。


    如果不能讓你不再寂寞,是我的錯,那就請你解脫。荒涼的沙漠裏,我不是那泉讓你解渴的綠洲,我隻是寂寞的駱駝,遇到寂寞的仙人掌。


    樓清羽慢慢伸出手,感受著清風從指尖拂過的感覺。即使是在冷宮這種地方,春風也是平等地、一視同仁地,彷佛情人一般緩緩地吹拂而過。


    樓清羽微微一笑。


    縱有波瀾淒苦時,終有春風渡。


    寂寞,隻有真心的付出與接納,才會慢慢消融。


    經過這次事,樓清羽開始反省,覺得自己是心急了點。


    崔、林兩家根基深厚,以他現在的實力還不能同時扳倒他們,應該各個擊破才好。隻是李東明性格秉直,手中握有兩家證據,沒有聽他的建議便遞交了上去,果然難以同時撼動他們。


    而後宮中那兩個女人,經曆了此次家族之事,大概也會暫時休戰,說不定這次自己被陷害,還是那二人攜手合作的結果。


    不過……既然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吧。反正現在在冷宮,清閑不少,時間充足得很。


    樓清羽靠在那棵桃花樹下,忽然強烈思念起那個曾經逝去的孩子。


    那個孩子是個雙兒。雖然小小的身子,生下來還不到一個時辰便停止了微弱的呼吸,但他知道,那是個雙兒。一個聰明漂亮的,將來可或為男,或為女的可愛孩子。


    那個孩子……是否現在仍靜靜地沉睡在蒼州郊外那小溪畔的桃花樹下?沒有爹爹和母父的陪伴,不知他寂不寂寞?


    樓清羽忽然發自內心的希望,迦羅炎夜這一胎是個雙兒。如果真的,將彌補他和炎夜的一個遺憾。


    童兒被蔣太後接走了,暫時由太後教習撫養,如此讓樓清羽安心不少。他已被陷害入了冷宮,失去保護他的資格。而蔣太後親自接走童兒,自然能護他周全。


    樓清羽正在沉思,小興子忽然進來,在他耳邊低聲道:「主子,老爺那邊來信了。」說著塞給他一張紙條。


    小興子是樓相的人,讓樓清羽與家族聯係方便了不少。


    他打開紙條,上麵隻有幾個字:「少安毋躁,韜光養晦。其它一切安好。」正是樓相的字跡。


    樓清羽慢慢思慮片刻,將字條揉碎,散在了風裏。


    這日樓清羽正在悠然地寫著他的企業策劃案,忽然小興子來報,說沈禦醫求見樓清羽雖被撤去封號,入了冷宮,但到底還「懷有」皇家子嗣,每月禦醫都會來診脈他收拾好東西來到前廳,看見沈秀清,剛笑一笑想說話,忽然看見他身後那人,不由渾身一震,驚愕當場沈秀清身後那人看見他,激動地大叫一聲,撲了過來。


    「少爺─」樓清羽愣愣地望著他,過了半晌才喃喃道:「秋兒」這人正是當年與他失散的秋兒。如今已過三年,青澀的少年也成長為一清秀的青年,麵容也成熟了不少。


    「少爺!」秋兒撲倒在樓清羽身前,緊緊抱住他的雙腿。


    「……秋兒!」樓清羽終於回過神來,一把將他拉起,驚喜得語無倫次:「秋兒,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對了,你去哪裏了?你那時怎麽不來找我?司錦呢?司錦在哪裏?你是怎麽進宮的?你怎麽會在這裏?」他迭聲地問著,秋兒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隻是熱淚盈眶。


    沈秀清道:「娘娘,秋兒是進宮來陪您的,以後他會留在這裏照顧您。」「進宮陪我?秋兒,這是怎麽回事?」樓清羽疑惑地望著二人。


    秋兒好不容易鎮定下來,擦了擦眼淚,哽笑道:「少爺,以後秋兒留在您身邊服侍您,沒人能趕秋兒走。」「這、這是怎麽回事……你們這幾年去哪了?」樓清羽滿頭霧水,一肚子疑問。


    秋兒終於斷斷續續地將他們的近況講了一遍。


    原來當年他們引開追兵,要過江去與樓清羽會合,誰知司錦一路奔波,動了胎氣,忽然早產。他們沒辦法,隻能在江邊的一個小村先安頓了下來,待司錦產下孩子再做打算。


    可是司錦難產,幾乎性命不保,產後不能輕易移動。而且江麵那時也被北郡王封鎖,與迦羅炎夜的大軍臨江對峙。秋兒和司錦見此情況雖然焦急,卻無計可施。


    後來司錦身體慢慢好轉後,江邊的形勢更為緊張,戰爭一觸發,二人不能在此久留,隻能先行離開,找了個地方暫時隱居下來。


    內戰結束,迦羅炎夜登基,二人也曾數次潛回京城和當初約好的應州,卻沒有尋到樓清羽的蹤跡。去年江南水患,沈秀清帶著太醫院的幾位太醫,一起隨同朝廷的人到江南治理瘟疫,卻巧遇司錦和秋兒。


    後來秋兒聽說了樓貴妃回宮和冊封太子的傳聞,立刻與司錦匆匆趕來了京城。


    樓清羽聽他說得輕描淡寫,但也想象得出當時情況是怎樣的驚心動魄。


    沈秀清見他們主仆重逢,心情喜悅,自己在這裏不便,與他們說了會兒話便告辭。


    秋兒來服侍樓清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樓清羽對此大奇,心下起疑,問道:「你若留在這裏服侍我,那司錦呢?而且你又不是雙兒,怎能留在宮裏?」秋兒眼神閃爍了一下,微笑道:「司錦留在外麵照顧孩子,您放心吧,不會有事。我入宮是皇上允許了的,我現在的身分是雙兒。」樓清羽吃驚道:「皇上沒有為難你們吧?我當初還以為你們被他抓走了。」「沒有。皇上其實是個口硬心軟的人,我看皇上對您還是十分上心的,特別叫我回來照顧您。」秋兒說著細細觀察樓清羽的神情。


    樓清羽沒有應他的話,隻是道:「你跟著我在冷宮,也過不了什麽好日子。我這裏還有個小興子,是宮裏的老人了,以後你和他好好相處。他也是樓家的人,不過還是莫讓他發現你是男子的身分好。」「是。」樓清羽覺得此事真像做夢一樣。迦羅炎夜竟如此輕易地原諒了秋兒和司錦?秋兒是他的人也就罷了,司錦卻是炎夜的人。


    背叛主子是多大的罪過,他真的能原諒嗎?還讓司錦照顧孩子,把秋兒送來給他,這份榮寵,實在匪夷所思。


    樓清羽從不是自以為是的人。他不認為迦羅炎夜竟能為了他愛屋及烏到這種地步,不過當這一晚迦羅炎夜忽然出現在他眼前時,倒讓他有些意外。


    這日正是月圓之夜,也是樓清羽來到冷宮的第二個月,迦羅炎夜隻帶著王宮侍一人,無聲無息地來到他的麵前。


    他似乎有些醉了,麵色潮紅,腳步有些虛浮。


    「你喝酒了?」樓清羽眉宇微蹙。


    「隻喝了一點。」迦羅炎夜似乎很累,斜靠在椅背上,歪身支著自己。


    樓清羽遲疑了一下,走過去輕輕扶住他,低聲道:「怎麽到這裏來了?也不怕別人看見。」迦羅炎夜低低一笑,道:「看見又怎麽樣?這裏還是朕的皇宮,你還是朕的妃子,朕來看看自己的老婆有何不可。」樓清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皺眉道:「你到底喝了多少?你現在的身子怎麽能喝酒?王宮侍也不勸勸你。」迦羅炎夜伸手摟住他,將臉埋在他懷裏,喃喃道:「我有些想你……」樓清羽輕輕拍拍他的背,正要說什麽,卻見迦羅炎夜忽然推開他,臉色大變,「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吐了滿地穢物,迦羅炎夜無力地倒在樓清羽懷裏。樓清羽見他神態不好,連忙扶他進內室躺下。


    王宮侍早已聽到聲音,進來指揮著秋兒收拾了地麵。樓清羽出來正看見他,厲聲道:「皇上最近怎麽了?你怎麽讓他喝這麽多酒!」王宮侍苦笑,低眉道:「皇上最近心情鬱結,誰的話也不聽。何況奴才這種身分,有什麽資格在皇上麵前說話。」樓清羽平靜下來,看了看他,道:「王宮侍,你是皇上身邊貼身的人,又是太後派來的,應該知道皇上的近況。如今皇上身體不比尋常,妄為的時候你應該提醒他,這才是你的本分,這才不負太後的囑托。」王宮侍一凜,恭聲道:「是。」他貼身伺候皇上,就算再怎麽瞞著下人,皇上的身體變化他還是知道的。隻是他雖盡力服侍了,但皇上的脾氣又豈是他這個奴才可以約束的?


    他十分清楚這位樓貴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因而今日見皇上離開宴會,隻帶了他一人來到這清安殿,便知道皇上是想念此人了。


    「娘娘,自從您來了這裏,皇上心裏很是惦記。皇上這兩月都沒有召幸任何嬪妃,今日前朝舉行宴會,皇上看見樓翰林,差點脫口喚出您的名字來。」說到這裏,王宮侍抬眼窺了一下樓清羽的神色,見他神色不動,便又道:「皇上這些夜裏都睡得不安穩,沈禦醫開了幾副方子都沒用。那天夜裏奴才貼身服侍,親耳聽到……聽到皇上在夢裏喚您的名字。」樓清羽微微一動。


    王宮侍見他終於動色,再接再厲道:「娘娘,奴才伴在太後身邊多年,看多了這宮裏的起起伏伏。皇上心裏也苦,您多擔待些,皇上早晚會放您出去的。」樓清羽失笑。沒想到這王宮侍如此忠心,倒還想著勸和他們。卻不知道他根本不想出去,住在這冷宮裏倒比那後宮逍遙自在的多。


    他點了點頭,道:「勞王宮侍費心了。你去幫皇上弄點解酒藥來,看皇上這情形,隻怕要在這裏歇歇。此事不宜宣揚出去,你多幫忙遮掩一下。」「是。奴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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