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學寶想起來了,原來相鈴那天說的是真話,她真的以相柳的名義向周府回了婚函。“周小姐一路舟車勞頓,我馬上請人安排廂房,一切等大爺回府再說。”


    “我三哥送我到相府後,先轉至其它地方處理要事,隨後會來與我會合。”


    “等周三爺到,我會馬上通知周小姐。”倪學寶示意婢女先送周小小離開。


    “小姐,你怎麽能讓她住下來?”小翠急得擰起眉頭。


    “來者是客啊!”小翠對她總是唯唯諾諾又帶著尊崇,現下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倒是新鮮。


    “客人有好壞,你剛才沒聽見嗎?她是來找未來夫婿,還指名道姓是相柳爺,這分明就是聽聞風聲前來探究的,你應該要安排她住到客棧,怎麽可以把她留在相府裏?這樣做,豈不是先示弱?”小翠在水雲閣雖然還沒有正式掛牌,但是看太多女人爭寵的手段。


    “小翠,女人最大的敵人不是其它女人,而是自己,怎麽看待自己才是重點。如果男人有異心,要納妾,絕不是哭天喊地就能拉回來,因為心變了就是變了,不愛就是不愛。所以女人要學會找到自己的優點,憑借優點多愛自己。如果連女人都不愛自己,又怎麽能乞求別人來愛?”


    “可是……”


    “很多女人搶著要大爺,我也是很多男人搶著要啊!”倪學寶拋了記媚眼。


    小翠看傻了眼。寶小姐真的很美,而且美得很特別,難怪水雲閣的花魁雨情姑娘在觀音宴那天願意演那場戲。當雨蒲姑娘知道寶小姐要接管水雲閣時,曾經公開對閣裏的姊妹們說:“大家未來不再是男人的附屬品。”


    當時她還懵懂,現在總算有點領悟。


    “寶小姐,你一定會成為相府的當家夫人。”


    倪學寶巧笑倩兮,打趣的說:“為什麽是夫人?搞不好是當家主人。”


    “寶小姐,這話不能隨便說啊!”小翠驚慌失措,連忙環顧四周,擔心有人聽見。


    “哈哈哈……小翠,你好有趣喔!”


    隱在窗邊的一雙黑眸,帶著若有所思,離去前,再深深的看倪學寶一眼。


    【第七章】


    晚膳時間,倪學寶代替相柳宴請周府一行人,畢竟相柳不在,不管他們來意為何,總不能失了主人家的氣度。


    “寶小姐,依我看,今晚就讓周府的人自行用膳吧!”


    “為什麽?”倪學寶注意到遊總管神色有異,“發生什麽事嗎?”


    “楊夫人也來了。”


    相鈴?這下子有趣了。


    “遊總管,我百分之百確定楊夫人一定是知道相柳不在府裏才敢上門,所以她的目的是想見我,沒有見到我就會想盡辦法刁難你,既然如此,我幹脆見她一麵,反正她隻是想對我下馬威罷了。”


    “可是大爺那裏……”


    “如果他怪罪下來,就說是我執意這麽做。”罔顧遊總管和小蝶的擔憂,倪學寶拎起裙擺,率性的走向飯廳。


    “小姐,小翠覺得……”


    “再勸我,你就別跟來了。”倪學寶成功的讓小翠閉上嘴。


    飯廳設在滿雲樓,屬於外院,從禹樓過去,必須穿過門字型的曲廊。一路上倪學寶好心情的跟傭仆們微笑。外院專門招待賓客,為了相柳喜好安靜的個性,內院的傭仆不像外院那麽多,但是挑選的人必定百分之百的忠誠,之前的王嬤嬤就沒有資格調動內院的傭仆,隻有遊總管才有權力,現在這權力落到她的身上。


    滿雲樓以紫檜木搭建,冬暖夏涼,精繡的壁畫遠看成山,近看流水潺潺,絲線在不同角度下閃閃動人,仿佛真的水光波動。


    一群人聚在壁畫前,驚歎連連。


    “很美吧!這是水繡坊這一季推出的新款家飾品,大秦方麵也是讚不絕口,已經大手筆的下定,如果各位有興趣,回去之前不妨到水繡坊一趟,那兒雖然沒有成品可供挑選,但針對不同需求,有多種尺寸和圖樣,也可以依客人的要求,進行獨一無二的圖樣設計。”倪學寶微笑的說。


    “聽倪小姐這麽熟悉的解說,想必水繡坊也是貴府的產業之一囉!”一名男子打開扇子,風度翩翩。


    “這位是?”倪學寶愣住。


    “你這賤蹄子,就是下人嘴裏的寶小姐?”相鈴翻個白眼,十分不屑。“我還道是誰呢?懂不懂禮數?還不來拜見大姊?”


    “大姊?”倪學寶裝迷糊,四下環顧,“我隻有一個姊姊,名喚學柔,但是她不在這裏啊!”


    “粗鄙又不懂進退,真不曉得相柳哪隻眼睛有問題,居然挑你侍寢!”相鈴嘴巴不饒人,把在相柳那兒受的氣全出在倪學寶的身上。“周小姐是相柳未過門的妻子,你隻是先幫她照顧丈夫,當然得稱呼她一聲姊姊,居然連這種道理都不懂!”


    “小紅,吩咐廚房先上點降火氣的甜品好了。”倪學寶依舊微笑。瘋狗亂吠,她沒必要一起瞎起哄。


    站在一旁的小紅應了一聲,連忙下去交代廚房。


    “這位想必是周三公子,你和周小姐遠道而來,大爺有要事外出,無法親自招待。不過我在這兒應該會影響各位用膳的心情,不如就先退下吧!”倪學寶不想繼續聽相鈴口出惡言,反正她露個臉就可以了。


    “慢著,在下周顯榮,可否請教姑娘名字?”


    “閨名不值一哂。”倪學寶清楚他眼底的火光代表什麽意思,因為看太多這種仰慕者。


    “方才我稱你倪小姐,你沒有反駁,所以你是倪學寶小姐,也是近日接掌水雲閣的管事吧?”


    “什麽?她是老鴇?”相鈴大驚。相柳在想什麽?簡直是侮辱相府門風。朱門繡戶,誰會這麽光明正大的讓娼妓入門,甚至還讓她掌理相府?這成何體統?


    “老鴇又怎樣?”倪學寶沉下臉,“在這戰荒年代,有少過夫賣妻、父擲女嗎?誰曉得下一刻鍾,楊夫人會不會還是楊夫人?”


    “你……”


    “倪小姐,你別誤會,在下隻是傾慕你的行商手法,絕對沒有嘲弄的意味。”周顯榮的一番話,讓相鈴的臉孔一陣青一陣白。他這不是甩了她一巴掌嗎?行商手法?他怎麽可能知道?她明明就是透過其它老鴇……


    “周三公子儀表非凡,非泛泛之輩。”


    “好說,小妹是家裏的掌上明珠,對於未來的親家,我們兄弟當然會花點工夫調查。”


    是調查財富的多寡吧!倪學寶心知肚明。看樣子,這位周三公子不好處理。


    “小翠,我們走吧!”


    “希望來日可以與倪小姐交換行商心得。”


    倪學寶朝他微斂裙倨後,緩緩離開滿雲樓。


    怎麽還沒有回來?相柳明明說好這趟到益州預計兩天就會回府,怎麽現在還不見前導回報?到底是怎麽回事?倪學寶望穿秋水,心神不寧讓她無心公事。


    “寶小姐……寶小姐!”小蝶神色驚慌的跑過來。


    “怎麽回事?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我請你去打探的事呢?”


    “寶小姐,涼王李軌稱帝,現在怎麽辦?”


    涼王李軌?倪學寶拍著腦袋,她記得在客棧聽來的消息是李軌起兵攻占關口,所以河北走廊是他的勢力範圍,她在賬冊上看過那些畫著奇異符號的支出,金額龐大,如果她沒有猜錯,應該是相柳向李軌輸誠,但隋衰唐起,應該是李淵當皇帝才對啊!


    益州是隋西京政府的版圖,如果相柳能夠隨意往來其間營商,除了擁有火雲閣外,一定還有其它原因……莫非他用兩手政策?


    這種兩方捐贈的手法在二十一世紀很常見,很多企業家為了不得罪政黨,都會均分政治獻金,當成是買保險。


    但是古代不同,戰亂時雖然可以獲得恐怖平衡,但到最後勢必得選邊站,牆頭草的行為一旦被揭露的話,難保戰後不會麵臨清算。


    倪學寶扳著手指計算,現在是西元六一八年,所以戰事就快弭平,她連忙修書,最後蓋上相柳要她好好保管的玉鑒,這是水雲閣的管事證明。“小蝶,你找火雲閣,傳這封信給土雲閣,信的內容機密,務必交給土雲閣的主事者。”


    信中的內容很簡單,她要求土雲閣提供白銀萬兩給李淵,而且務必要求李淵立下借據,隻要借據在手,不管李淵借多少,一律交付該款。


    倪學寶知道事有緩急,隻能等相柳回家再向他解釋,隻是她該怎麽說明為什麽一麵倒的支持李淵?尤其最後李軌成為臣軌,受李淵封任為從弟。


    唉!好煩。所以她討厭政治議題嘛!


    相柳,你可安好?千萬不能有什麽差錯啊!


    “小翠,你等會兒去通知城裏的金雲閣,告訴朱掌櫃,明天起,連三天發給窮苦人家白米三鬥,就說是為涼王繼位,天下將平所做的義行。”


    “好。”


    “小姐,楊夫人求見。”小丫頭是外院的人,遮搗著臉,口齒不清的稟報。


    倪學寶蹙起眉頭,“你是香丫頭吧!把臉抬起來。”


    秋香顫巍巍的抬起小臉,紅色五指印盤據左臉頰。


    “這是怎麽回事?”秋香才十一歲,手腳卻十分利落,倪學寶不舍她去柴房做粗工,所以讓她到客房服侍賓客。“誰出手的?”


    “楊夫人一早就要小的帶她到內院找小姐,但內院規定,未獲主人同意,不可擅闖,小的已經跟楊夫人解釋過,她硬是不聽,一連打傷了好幾個姊妹,秋香隻好……”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下次遇到這種蠻不講理的客人,就先告訴總管,總管不在,就直接告訴我。楊夫人呢?”


    “在外院,秋香不敢讓她進內院。”


    “你跟我來。”倪學寶雖然尊崇以和為貴,但是不表示可以任由人爬到頭上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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