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這間客棧歇一宿,如果再找不到趙先生,這批貨就由其它人接手賣了,千裏迢迢來到這兒,不能空手回去。”紅發男子索性站出身,“這位小哥,麻煩你轉告掌櫃,如果能一起幫我們找到買家就更好了。牙錢部分,我們可以商量。”


    牙錢是傭金吧!


    “當然沒有問題。”倪學寶擔任翻譯,告訴朱紅,他們要住一宿,至於其餘的話,並沒有多說。


    看樣子,這淌渾水,她是鏜定了!唉!


    桂樹迎風飄香,小橋、流水綿延無盡處,坐在紅色琉璃瓦涼亭裏的男子一身雪白衣裳,狀似清閑,偶爾隨著琵琶、些篌樂聲拍打著膝蓋。這種江南美景卻出現在關口,可以想見主人的財力雄厚。


    “你說他知道乳香這件事?”男子回頭,看著趙大柱。


    趙大柱屏息。相柳主子又沒有束發,黑發披在肩頭,如雪般的肌膚猶勝女子,薄唇殷紅如血,狹長的鳳眼帶著絲絲水媚,這分明是男生女相。不管看幾次,他都會心顫,不是因為驚豔,而是恐懼。水媚的眼底是陰狡,他很清楚其中的狠辣,尤其相柳這名字還有另一個含意啊!


    “是的,小的有提醒老朱注意。”


    “如果可疑,就想辦法讓他消失。關口這種惡劣環境,消失一、兩個人是很自然的。”相柳輕柔的說,仿佛在談論天氣。


    “小的知道,但他知道乳香的事,有可能不隻有他……”


    “囉嗦!死人不會說話的。”


    趙大柱語塞,不知道要不要接口。


    “你說他長得怎樣?”


    “肌膚黝黑,骨瘦如柴、如果不是他說的話讓小的聽見,小的根本沒注意到他。不過他的雙眼清明水透,感覺……”


    “清明水透的眼睛?看樣子,他有雙好眼睛。”相柳饒富興味的說。


    普天之下,除了嬰孩,成人有不摻雜一絲算計和謀略的雙眼,那豈不是癡愚?


    “黑蛛,把他帶來,我想見見他。”


    “是。”一身黑衣的黑蛛應聲,麵無表情的離開。


    “爺,這趟大秦的交易……”


    “以絹馬貿易來看,他的價格大有問題。如果我沒有猜錯,他近期一定會來這兒……或許他已經到了也說不定。”


    “爺,這話怎麽說?”


    “大秦近來國勢不穩,商人大多開始東遷交易,導致互市的價格呈現混亂的狀況,很多人藉機中飽私囊,我猜,他們打算價高者得。”相柳把玩著象骨製的絹扇,露出嗜血的笑容。


    有趣!這種遊戲是他的最愛。


    “爺,那我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好戲才剛要上演!蘇合香和乳香的保存方式不同,我們這裏天氣幹燥,蘇合香必須放入鐵罐,再注入清水,以維護其質量,乳香則相反,而且曝曬過度會造成提煉質量不佳。”


    “原來如此。”趙大柱欽佩主子的遠見,但同時也懼怕他的殘忍,幾乎整個關中地帶,無人不是如此吧!


    想到這裏,他不禁開始同情那孩子,他的眼睛真的是他趙大柱這輩子見過最美的,隻可惜……唉!


    倪學寶發誓,時光能倒流的話,她對學柔提出的金錢資助這件事,一定會第一時間就否決。


    “大哥,你別再往前,否則我就要大叫囉!”


    渾身包得隻露出一雙眼睛,這種人分明就是電視劇中常出現的殺手,她從威嚇一直到賄賂,這位大哥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死盯著她的程度媲美凶禽猛獸盯著食物,害她差點想以滿漢全席引誘他。


    “你可以讓我說那麽多廢話,我是否能假設你不想要取我的小命?”


    咦?他真的停下腳步,所以被她蒙對了?


    倪學寶再接再厲,“這樣好了,助人為快樂之本,你有麻煩,我很樂意幫忙,不過我現在還有其它的事,事有先後,你可以等我把事情處理好嗎?”


    黑衣人往前跨一步,她往後退三步。“行!我明白,你就是要我馬上跟你走。那我總可以留張紙條,請對方自行想辦法吧!”


    黑衣人沒有動作。


    她衝到桌子旁,拿起筆,心想,如果寫她被抓,太明顯,搞不好這黑家夥會把紙條撕了……有了!


    “我寫好了,走吧!”


    黑衣人果然上前,看她畫了一個圓,中間有黑點,麵露不解。


    “我們沒讀幾本書,自然不識大字,畫這個圖,表示人安好。”


    黑衣人似乎相信了,沒有說什麽。


    倪學寶隻能暗地祈求,掌櫃猜得出她的意圖,不過至少可以確定,這黑家夥不會對她不利。


    隻是,到底是誰要找她幫忙?莫非是那群老外引來的?


    當兩人來到屋外時,她對上噴氣的四蹄動物,馬上往後跑,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向右一扭,痛得差點哭爹喊娘。


    “我……我不會騎馬,你們這種人不是會輕功之類,就飛簷走壁啊!我死都不要上去。”跪坐在地上,她打定主意,絕對不要起來。她最討厭馬!兩年前在蒙古拍廣告,她被馬甩下來,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月,動彈不得,從此以後,她對四蹄的動物非常反感。


    黑衣人將她的雙手反剪在身後,用麻繩捆得緊緊的。


    “我已經說了,如果你敢押我上馬,我一定會踢死你,不然就踢死馬。”


    黑衣人睨著她。


    倪學寶連忙回瞪,表示自己不是開玩笑的。


    他轉身上馬,卻留了一段麻繩在地上。


    這情景很熟悉……他不會這麽殘忍吧?她怎麽可能跑得過馬?擺明了就是要把她放在地上拖行。


    “等一下,我決定了,我騎馬,但是先聲明,我的騎術不好,如果你讓我摔下馬背,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一定每天晚上叫你起來上茅房。”


    如果真的讓他拖著走,她還有命嗎?就算有命,這張花容月貌豈不是殘破不堪?回二十一世紀之後,她還要靠臉吃飯耶!


    踩上馬蹬,馬兒開始躁動,倪學寶雙腿發抖。


    老天爺啊!千萬要保佑我平安的回去。嗚……可愛小寶貝,你別動來動去嘛!


    抖著唇,她好不容易在馬背上坐好。


    黑衣人扯動韁繩,馬兒立刻向前奔馳


    “啊!好可怕啊!”倪學寶放聲尖叫!他下意識的揮動手刀,劈中她的頸子,她當下癱軟,總算恢複安靜。


    隻是人暈了,唉!功虧一簣。


    【第二章】


    好冷!倪學寶打個冷顫,不曉得發生什麽事,怎麽眼前一片迷濛?下雨了?


    “還沒清醒就再潑,直到醒來為止。”平鋪直敘的話語灌進她的耳裏。


    這是水?居然有人提水淋在她身上?


    她怒氣直飆的跳起來,腳步不穩,差點倒栽蔥,這才發現原來她被人丟在地板上。一旁的水窪加上水桶,人贓俱獲。


    “你這是什麽待客之道?請客人清醒的方式都不會嗎?如果客人沒有清醒,有重要的事要議談,不會等明天嗎?”伸手抹去水珠,倪學寶指著坐著的人,然後逕自在前麵的大圓凳上坐下。


    氣死了!


    “長這麽大,還沒有被這麽羞辱過!”她嘴裏嘟嚷,拉起衣袖擦臉。


    “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拜托!你該不會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吧!”怎麽古代的有錢人都喜歡說這句話?她在客棧聽到不想聽,平時可以舌燦蓮花,靈俏的擺出崇拜的姿勢,現在不爽啦!


    “膽子戒大。”那人露出詭譎的笑容。


    倪學寶總算擦好臉,這才仔細的打量對方。


    喝!她的心髒當下亂了節奏,胡跳亂蹦一通。


    鳳眼如鉤,金棕眼眸相映,冰肌如雪,紅豔的薄唇微微上揚,這種邪肆的美麗不屬凡間,這……好娘的長相。


    好娘?什麽意思?


    對於她近乎無禮的瞪視和不自覺的呢喃,相柳覺得有趣,沒有人敢這樣目不轉睛的與他對視。


    他……衣衫不整,白衫前襟隨意敞開,斜倚在坐鋪上,連黑發都隨意披散在肩上,不是說這朝代禮教嚴明,就算關外開放,也沒道理可以開放到隨時都像剛從床上荒淫的醒來吧?除非……男寵?


    男寵……


    “看樣子,你真的不曉得我是誰。”


    那人的臉色好陰沉,犀利的雙眸讓她懷疑下一刻就會衝向前,咬斷她的脖子。


    “先生貴姓?”她承認自己是弄。


    “相柳。”


    “啊!相柳爺,久仰、久仰。”相柳?好熟,在哪裏聽過呢?


    倪學寶端出招牌的燦爛笑容,自動自發的握住他的手,希望藉由肢體的互動,可以讓對方減少防衛,拉近彼此的距離。


    哇!皓質呈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掌中有粗繭,可惜!


    “你好大的膽子。”


    “藝高人膽大,這是基本的啦!”她隨口回應,還因為這人的肌膚冰涼涼的感到訝異。


    周圍的眾人神色有異,膽小的人已經站不住,得靠著柱子。


    “來人,摑掌!”


    摑掌?摑誰?倪學寶還沒有反應過來,不明白那紅豔的雙唇吐出來的話怎麽讓人如墜五裏霧中,一旁的壯漢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這……


    “啊!你們抓我做什麽?”


    這些人是吃什麽長大的,怎麽動不動就把人抓起來?


    “爺,這摑掌數?”


    “十下。”遊總管微微傾身,“爺,這小子這麽瘦小,十下恐怕……”


    “搞了半天,原來你們想扁我?有沒有搞錯?是你們找我回來幫忙的耶!硬逼我騎馬,又用冷水把我潑醒,現在居然想掌摑我,你們……”


    啪的一聲,一巴掌打斷她的抗議。


    好痛!搗著臉頰,倪學寶感覺一陣暈眩,他毫不留情的力道,震得她的耳朵嗡嗡作響。


    “這巴掌是教你膽大的結果。”相柳嗓音陰冷的說,轉身要回坐鋪。


    “啊!爺,他暈倒了。”壯漢連忙拉住倪學寶的領子。怎麽現在才懂得怕,就立刻暈死過去?這小子的反應也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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