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是我不對,因為一直無法放下禹辰,所以把事情都歸咎於你。」


    「沒這回事!本來,這件事情就是我不對!我不應該答應阿姨的。」她急著拉住我的手。


    「就說沒事了!」我拉開她,勾起淡淡的笑容。「我沒有怪你,也沒有怪我媽,這本來就不是你們的錯,是我和禹辰的感情不夠堅定……所以才會……」忽然,我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已經劃上淚痕,無法遏止的眼淚氤氳我的視線,從眼角掉下。


    「子涵,不要哭,不要哭!」舒瑜連忙走到身邊,拍拍我的肩。


    「我真的好愛他,好愛他。」一直被壓抑的情緒無法控製的宣洩出來,我摀著臉,讓眼淚肆意的流淌。


    腦袋瞬間無法思考,隻停留在那份失去禹辰的悲傷之中。此刻我拒絕了身邊所有的聲音,隻剩當初他口中分手的字眼,還在耳邊迴盪。以及,舒瑜摻雜其中,充滿歉意的「對不起」。


    回到家的時間,比原本預計的晚了一些。哭過之後,腦袋處於昏沉的狀態,眼睛感覺疲憊。不料,一踏進家門,迎接的並不是煮好的晚餐,或爸媽簡單的一句「回來啦!」,而是一陣耳膜的疲勞轟炸。


    「林子涵!」才剛剛踏進家門,鞋子都還沒換好,媽媽已經站在麵前,大喊我的名字。「你以為現在幾點阿?才開學第一天,不要告訴我有什麽學校活動。說!跑哪裏去了?」


    她劈哩啪啦念了一串,質疑犯人的語氣,對現在的我來說,聽起來相當不是滋味。


    「和舒瑜聊天聊太久,錯過公車了。」我口氣冷淡的道。


    聽見「舒瑜」兩個字,媽媽臉上的表情馬上變了樣,原本嚴厲的麵容,溫和下來。


    「好啦,好啦,趕快上去換衣服,下來吃飯了!」語畢,她轉身走入客廳,我跟在她的背後,走上樓梯。


    踩著階梯的腳,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卻覺得異常沉重。


    想起早上禹辰的簡訊,子夏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不知所措的自我介紹,放學和舒瑜的談話,還有媽媽剛才的反應。高中的開學第一天,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和「糟糕」兩個字畫上等號。


    走進房間,隨手將書包放在床邊,無力的趴倒在床上。覺得身心都倍感疲累,和舒瑜的談話,以及媽媽方才的反應,讓盡力想放下的一切再次闖入腦海。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在媽媽眼裏,江舒瑜才是她的女兒。她永遠都是對的,永遠都那麽完美。功課好、有自己的一套人生規劃、不會和大人頂嘴。對媽媽來說,或許江舒瑜才是她最想要的女兒吧!


    這樣的想法不停的在腦海裏麵盤旋,偏著頭,我無神的看著在床頭邊那隻維尼布偶,一陣刺痛又湧上心頭。


    「禹辰。」


    習慣性的捲起被壓在身下的被子,抱在懷裏。床邊的布偶,不曾中斷的提醒著我,那份放不下的感情。


    過去,在這種無助的時候,他總是陪在身邊。如果不能見麵,也會通電話聽我抱怨,然後理性的要我冷靜,不要想那麽多,告訴我怎麽去麵對、如何繼續前進。我曾經,是獨立的、是堅強的。直到禹辰走入我的生命,我依賴他,我在他的麵前露出最懦弱的一麵。因為我以為,他會一直陪著我,不會改變。


    「子涵,我們分手吧!」


    「我不能夠成為你的阻礙,你跟我繼續在一起,我隻會拖累你。我們的未來,是不會有交集點的。」


    腦海裏麵浮現禹辰當時說的話,我不知道,在他做出分手的決定時,是否和我一樣承受著痛苦。但是,對我來說,失去禹辰,等於失去生命重心的一大半。


    「這是什麽理由阿?我和禹辰在一起的這些年,我的成績沒有掉過阿!」當時我激動的反駁舒瑜。


    當我告訴舒瑜我們分手的時候,舒瑜向我坦承媽媽要她找禹辰聊過的事情。我沒有想過,失去最愛的人,是因為最好的朋友還有最親近的媽媽。而理由是刻板的「交男女朋友會影響成績」!


    瞄見被放在一旁的書包,上頭的學校名稱,我擰眉,胸口感到一陣壓迫。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學校嗎?我知道,這個問句的答案永遠都是「不」。


    「你隻是要一個,會聽話、考好學校的女兒罷了。」我喃喃自語,將床邊的布偶緊抱在懷裏:「禹辰,我們真的不可能了嗎?」


    對鄭禹辰的愛,分手的這八個月以來,沒有改變過。而且,我知道,未來也不會有改變。但他呢?我已經不清楚,自己在他的心中是什麽樣的存在。他是否有在乎過我,愛過我?


    「禹辰,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要跟我分手的,我答應你,我會好好考試,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當我知道所有的一切之後,我放下所有的矜持懇求他。任由眼淚,在他的眼前崩潰。但不管我哭的多傷心,再怎麽想留住他,他卻隻是背對著我。


    「對不起,子涵。」最後他冷漠的語氣撕裂我的心:「我想,我沒有那麽愛你。」


    那一瞬間,痛苦蔓延全身,除了哭泣,我找不到其他的方法宣洩這份痛楚。


    我打開手機,看著早上他傳的簡訊,百感交集。我知道,他的簡訊是因為我的請求。是我要求他,不要連朋友都不能當,是我任性的還在我們之間尋找最後聯繫的理由。因為我真的無法輕易相信,在選擇分手的當下,他是不痛的。但事隔八個月,如今祝賀的簡訊,卻隻能是來自朋友的關心。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情人的在乎。痛,蔓延著。愛,喧囂著。


    開學之後過了幾天,中午,我一個人從教師辦公室走了出來。


    「你怎麽自己一個人這樣跑上來搬書了?」張凱楓站在我的麵前問著。


    「子涵,國文老師找你喔!」這樣的一句話,造成了現在這個情況。我的手上吃力的抱著快要掩過我視線的國文講義,張凱楓站在我的麵前,蹙著眉不解的看著我。


    「老師要我上來拿一下班上的講義,我以為我一個人可以,誰知道會這麽多。」我說。


    隻見張凱楓嘆了口氣道:「真是的,不管怎樣,你是女生阿!搬書這種事情,就該找班上男生幫忙才是!」


    忽然地,手上的重量減少了一大半,視野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張凱楓搬過我手上太多的講義。我怯怯地低下頭,小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總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什麽都要逞強,最後還是給別人添了麻煩。頓時,一陣酸湧上心頭。


    「真是的,我又沒有怪你的意思!」他說。


    我驚訝的抬眸,楞楞地看著他。張凱楓自然的勾起那抹開學當天巧遇他時所露出的自信笑容,開口說:「我會幫你的,以後要搬書就找我吧!」


    他的話讓我心中的苦澀被暖意掩蓋,從小到大,什麽事情都要自己來,學著堅強、獨立。除了禹辰以外,他是第二個這樣主動關心我、對我伸出援手的人。又一次憶起開學那天的他,恍然發現,在他的身上,我似乎能夠不停的找到那份想要勇敢闖下去的力量。


    「謝謝你!」


    「不會。」


    胸口原有的陰霾煙消雲散,我想,高中生活可以遇見張凱楓,真的很幸運。


    我們回到教室的瞬間,有個男孩手裏拿著張凱楓的手機走了過來。


    「張凱楓,你剛剛去哪啦?」


    「跑一了趟導師室,幹嘛?」


    「喏,你自己看就知道了!」他說著,然後遞了手機給張凱楓。


    張凱楓幫我把講義放到講桌上之後,接過他的手機,低頭一看,他的表情瞬間僵住,緊鎖著眉。


    「煩欸!」他不悅的說,把手機傳回男孩的手上。「森一,你幫我回一下,我真的沒辦法!」


    「怎麽又來了?人家要找的是『張凱楓』,不是我孫森一欸!」


    張凱楓好像沒有聽見男孩的抱怨似的,自顧自的轉過頭看著我,「要把書發下去嗎?」


    聽見他的聲音,我楞了半晌才連忙點點頭。隻見他轉身拿起桌上的講義,走到各個座位去。我趕緊跟著他抱起他拿剩的講義,看著他所有的動作,臉上少了原來的笑容,換上一臉緊繃的冷漠表情,我心中一陣納悶。


    「那個,你是森一吧?」我伸手拉了一下孫森一的衣角。


    「幹嘛?」


    他冷淡的語氣讓我有點嚇到,我努力保持冷靜的繼續說:「沒什麽,隻是想請你借我過一下,我要過去那邊發書。」


    「喔喔!對不起!」他有些慌張的讓出走道,又繼續低著頭煩惱的看著張凱楓的手機。


    我一邊發掉手上的講義,一邊想著剛才那個叫孫森一的少年以及張凱楓。突然,我想起開學的自我介紹。他們兩個上台的時候,都說了同一所國中的名字,而且孫森一好像說過,他和張凱楓是同班同學。霎時,我才恍然大悟方才兩人熟稔的互動。但,他們口中談論的,以及張凱楓那莫名的煩躁舉止,依然沒有答案。


    放下手上最後一本講義,回到座位上稍作整理之後,我坐了下來。不自覺的,眼神飄到張凱楓的身上。他和孫森一兩個人一前一後坐在椅子上,張凱楓一臉滿不在意的用手托著臉,孫森一則慌忙的一直對張凱楓說話,還一邊指著張凱楓的手機。


    「煩死了,你跟她說我在忙啦!」


    「你自己跟她說,她是找你不是找我!」


    他們兩個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張凱楓站了起來,對著孫森一喊著,然後就轉過身子,不顧後頭孫森一的呼喊,走出教室。


    「算了,你不想處理我也不想管這種事情。」看著張凱楓的背影,孫森一自己喃喃自語。半晌,他的視線突然停在我的身上,朝我走了過來,我有些慌亂的別過視線。


    是被他看見我在看他們兩個人嗎?我暗忖,心跳不自覺的加速,突然有一種好像做什麽虧心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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