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總是有那麽多的事情出人意料,而這些事情裏麵,又總有一些讓人覺得哭笑不得……


    就像此時我們眼前發生的這件事情:一百餘歲的韓玉水,在近一百年前,是謝汝翼將軍最寵愛的貼身侍衛,在數十年前,還跟隨孫殿英盜過東陵;從那之後,與韓玉山兄弟二人隱居於世,直到最近才重新出山,就算如此,知道其身份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更何況,這是一位內家縮骨功高手,絕對算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樣的以為遠古高手,卻是在將要殺死另一名高手的情況下,被一名普通人用手槍打死了!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賀雲長。


    如果不是徐澤明這一槍,估計賀雲長此時可能已經死了,可是雖徐澤明救了他,他仍舊不會對徐澤明懷有謝意。畢竟,這是他們江湖中人的爭鬥,跟手無縛雞之力卻用手槍取人性命的徐澤明,沒有任何關係!


    此事要是傳出去,賀雲長也會被江湖中人不齒。


    氣氛一下子就從緊張變成了尷尬。賀雲長看著倒在地上的韓玉水,又看向徐澤明,雙唇動了動,卻是不出謝謝。


    此時,一陣緩慢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種令人窒息的寂靜,我們順著聲音看去,卻見老將軍從黑樓中走出,一個人緩步走了過來。


    這已經不知道是今晚上,第幾件讓我們感到驚訝又想不通的事情了——看這樣子,老將軍竟然是支持自己的兒子徐澤明的!怪不得,徐澤明一直有恃無恐,原來我們都想多了,原本以為最大的障礙就是老將軍本人,誰料到,老將軍根本就不是障礙,而很有可能在從我那裏了解到一切之後,就站在了自己兒子這邊……


    我的那個朱元璋與陳友諒的故事,沒有給老將軍警示,反而是給了他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有了這個理由,他便可以毫無他想地站在徐澤明這邊。


    真是可笑,真是滑稽!


    徐澤明看到父親走過來,急忙將手裏的手槍遞給了站在一邊有些發懵的李雙月,自己快步走了過去,將父≈≈≈≈,<div style="margin:p 0 p 0">親攙了過來。


    老將軍依舊麵帶笑容,從麵色來看,他恢複的很好,原本癌症晚期,還有各種並發症,幾個月的時間,看上去已經完全恢複了健康,按照這個身體狀態,再活個十餘年應該沒有問題。可是,他為何要選擇為了兒子的私欲,付出自己的性命呢?!


    老將軍在徐澤明的攙扶下走了過來,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當歸先生韓玉水,麵色驟然一凜,瞪向徐澤明:“你個混蛋,怎麽把韓先生殺死了?!”


    徐澤明將剛才的事情大致了一遍,老將軍輕歎一聲:“罷了罷了,等我下去之後,親自向韓先生道歉。你可要厚葬於他!”


    徐澤明急忙頭,他也怕自己惹惱了父親,誤了自己的事情。


    老將軍轉向我們,笑著朝我們頭,最後看向了我:“子,你是不是有些不解啊?”


    我雖然一直看著周圍的情況,但是心裏卻在為當歸先生所悲傷。上次在惠民縣城韓玉山的住所,這位老前輩給了我一紙藥房,上麵雖然都是尋常的中藥材,但是搭配起來卻很管用,因為時間關係,我也隻是喝了幾天而已,卻已經感覺身體在慢慢發生變化,至少,呼吸就比之前有力順暢了許多。


    而這才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韓玉水竟然就死在了我的麵前,我連一個救他的機會都沒有,再聯想起一年前死去的韓玉山,更覺得心裏有些難過。


    此時聽到老將軍叫我,我愣了下才回過神兒來,隻不過,老將軍的這個問題,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哈哈,我告訴你,我已經老了,就算我的身體再好,可是也做不了什麽事情了。”老將軍著看了一眼身邊攙扶著他的徐澤明,眼睛中全是慈祥:“退一步講,我隻是一個普通的父親而已,等到你有了孩子,就能明白我現在的做法了。不過我相信,我的兒子,不會做錯事,這一,我向你們保證!”


    我了頭,動了動嘴唇,卻仍舊不知道該什麽好。


    老將軍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最後一句,謝謝了,如果沒有你,我也許已經死了好幾個月了……我跟澤明過,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事情,千萬不要客氣。”


    罷,老人後退了兩步,笑容滿麵地看了一眼所有人,抱拳道:“眾人,老頭子走了!”


    老將軍轉身走向了已經挖好的墓穴,在徐澤明的攙扶下慢慢下去,安穩地躺在了裏麵。


    李雙月不知道什麽時候拿來了漢甲中的帝胄與胸甲,放在了老將軍的身邊。


    徐澤明眼圈有些泛紅,看著夜空問道:“七爺,可以了麽?”


    “亥時已到,可以了。”七爺輕聲道。


    徐澤明揮揮手,示意李雙月與帶過來的兩名保鏢去填土,墓穴中的老將軍驀地大聲喝道:“逆子!老爹要你埋!”


    這話中有著些許不舍,還有著一絲哽咽,卻聽不出後悔與不甘。


    徐澤明終究還是流下了淚水,攔住了李雙月,摘下眼鏡抹了一把眼淚,走到墓穴前,“噗通”一聲跪下了:“爹,不孝子,給您磕頭了!”


    “咚、咚、咚——”


    因為老將軍已經躺在墓穴中,根本看不到外麵,所以徐澤明這三個響頭磕的實實在在,咚咚直響,等到抬起頭,前額已經腫了,還冒出了鮮血。


    “爹,不孝子送你上路!”徐澤明站起身,伸手接過李雙月手中的鐵鏟,在慘白的月光下,開始將一邊的穴土鏟進墓穴中……


    老將軍,再也沒有言語。


    這個過程,漫長而又煎熬,眾人站在夜幕下,看著徐澤明喘著粗氣一鏟一鏟的往下埋土,不時摸一把臉,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這期間,我心裏甚至有一種衝動,我想告訴徐澤明,墓穴下麵已經被我們做了手腳,就算將老將軍埋進去,也不會對你有什麽影響了……


    這種衝動,是來源於老將軍。我到此時都想不通,老將軍為何要答應徐澤明,做這樣的事情。難道僅僅是為了父愛麽?想起數月前,我將老將軍救活,那時候的他意氣風發,很有一種再大幹一番的豪氣;就算是在濟南的古董行中,老將軍聽到我所的徐澤明的計劃,也是一臉怒氣,恨不得將自己的這個兒子千刀萬剮……


    可是僅僅幾個月過去,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我為老將軍感到可惜,可悲。就算是他為了愛,為了對兒子的愛,我都覺得可悲。老將軍這一走,其實什麽都沒有給徐澤明帶來,白了,他老人家,白死了,而且死的如此壯烈。


    也正是因為這一,我覺得對不起老將軍。這位開國元勳,就這麽因為我們提前做了手腳,白白被活埋了。徐澤明有錯,老將軍有錯,可是那份沉重的父愛,沒錯。


    晚上十多鍾的時候,一座並不起眼的墳頭被徐澤明立了起來。


    他扔掉了手中鐵鏟,跪在地上,又是“咚、咚、咚”三個響頭,隨後頹然地坐在地上,呆住了。


    眾人也不知道該什麽好,全都麵色凝重,眼中帶著淒然之色。我終於還是忍不住,眼角泛出了淚花,而布袋和尚,自打剛才就開始閉眼撚著佛珠,誦著經文。


    我們都是殺手。我們眼睜睜看著一位老將軍,被他的兒子親手活埋。


    幾分鍾後,徐澤明伸手招呼李雙月:“雙月,按照原來的計劃,對外宣布父親病重,已經封閉治療。”


    李雙月頭,轉身往黑樓的方向走去。


    徐澤明又伸手招呼過來兩名助手:“將韓先生,埋在那邊的山坡上,與父親相望。”


    兩名助手也應了一聲,去幹活了。


    徐澤明又愣了一會兒,這才站起身,走到一直坐在石頭上調息的賀雲長麵前,在我們驚詫的目光中,給賀雲長深深鞠了一躬:“先生,之前對韓先生的一槍,我向您道歉。當時覺得太危險,就沒想多少,您原諒澤明吧。”


    這一幕著實有些出人意料,不過我們隨即開始佩服徐澤明了:今天晚上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若是換做心理素質稍差一些的人,現在估計已經有些方寸大亂了,倒是徐澤明,處理的井井有條,不禁自己的計劃順利實施,此時也很清醒,在安撫自己的手下。


    “徐先生嚴重了,是我要謝謝您救了我的性命。”賀雲長慢慢站起身,微微作揖道。


    話僅至此,再,就沒有意義了。


    徐澤明伸手拍了拍賀雲長的肩膀,這才轉身過來看著我們:“眾位,就像父親所言,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之前我答應你們的,一定做到。”


    罷,徐澤明朝一邊擺擺手,兩名黑衣人抱著一隻黑色的箱子走了過來,“啪嗒”一聲打開,裏麵安安靜靜躺著裙甲、脛甲、戰靴與赤霄劍。四件漢甲在月光下透著冷幽幽的寒光,似是在憑吊那太極暈中的老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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