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全部過程巨細靡遺的描述了一遍,然而說的人努力,聽的人卻不怎麽買單,隻差沒直接打嗬欠給她看。


    季元瓅說得口都渴了,尹璿墨卻仍像個沒事人似的站在一旁,她的火氣又忍不住冒出來。「喂!你也說說話啊!」


    尹璿墨看著她急著要解釋清楚、和他劃清界線的樣子,又想起她母親今天突然來訪的目的,不由得感到不悅。


    楚哲在季家人心中到底是何等重要的人,一家大小這麽重視他。


    楚哲這名字在他和季元瓅的談話中出現的次數不算少,而且每次隻要一提到他,她的表情和語氣就會不自覺流露出對他的信任和依賴,他唯一可以慶幸的是,她的神情並沒有陷入愛情的小女人嬌態。


    可即使如此,楚哲這個名字還是在他心裏發酵製酸,讓他覺得相當不是滋味。


    被這樣的念頭一刺激,他脫口道:「如果連自己親眼所見都不能相信,還能相信什麽?」


    胡曉棠認同的點點頭,笑容又加大的幾分。


    季元瓅不可置信的瞪著他,像是從來沒認識過他似的,他則冷冷的回視她,好像完全不覺得這麽說有什麽不對。


    這家夥居然扯她後腿?!漫天大謊信手撚來居然還可以這樣道貌岸然?別鬧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季元瓅坐在吵雜的夜店一隅,深深覺得最近的日子過得很精彩,腦袋不自覺又想起今天非常芭樂的情景——


    尹璿墨要替劉嫂歸還一直忘了還的磁卡,加上打她的電話打不通,誤以為她低血鉀發作,便徑自刷卡進門把她看個精光,其實他不解釋,她也知道他不是個會亂闖別人家的人,被看光她也隻能認了,偏偏很不巧的遇上幾百年不曾登門的老媽來訪,其實老媽來也沒什麽,偏偏就正好看到尹璿墨躲在衣櫥裏。


    想到那一幕,季元瓅真是不勝欷籲。


    地點有時候會引導他人的想法,如果尹璿墨是在客廳,老媽見著了沒什麽,在廚房?也沒什麽,在臥室?曖昧氛圍高升,可是要圓回來還是有機會,但是在臥室的衣櫥裏,除非她驚愕對著他大喊小偷,要不然什麽解釋都是徒勞。


    她比竇娥還冤哪!


    隻是尹璿墨後來對她誠實招供的事,當著她家老媽的麵幹啥不說,非得等老媽先行下樓,把時間場地留給「小倆口」後才說?


    如果他在她百口莫辯的時候幫她一把,他說的話即使老媽不完全相信,也不至於讓她孤軍奮戰。


    季元瓅對於尹璿墨十分不滿,和他鬥了幾句後就奪門而出,連楚哲的飯局都沒出席。


    她氣憤的去幾家常去的藝品店逛,逛了半天還是心煩氣躁,見夜幕低垂,她忽然好想喝一杯。


    於是她走進久違的夜店,發現連熟識的酒保都沒上前來跟她打招呼,她這才想起她匆忙出門,連妝都沒化,有沒有化妝果然差很多。


    算了,她今天隻想不受打擾的喝一杯,最好誰都沒發現她。


    一改往日招搖,她選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點了杯威士忌。


    不久服務生送來了她點的酒,她一杯幹完又再加點,一連點了四杯。


    「笨蛋,尹璿墨!尹璿墨你是個笨蛋!」季元瓅喝完了四杯威士忌,已經有幾分醉了,但她仍點了第五杯,才喝了幾口,腦袋被酒意醺得有些迷茫之際,她看到了尹璿墨,憨直地笑道:「你、你又到我夢中了,怎麽這次你沒有穿古裝呢?」


    尹璿墨沒理會她的醉言醉語,冷著臉在她對麵的位子坐了下來。


    「國、國師,欸,你穿、穿古裝的樣子也很帥!」


    他的心跳漏了半拍,知道尹家是國師之後的人並不多,爺爺更是嚴禁子孫亂說,她剛才說她作夢,所以夢中的他是個國師?這隻是單純的巧合,還是冥冥中真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牽引?


    就如同季元瓅和他小吵了一架離開家後,他被她母親絆住說了些話,錯過了能馬上追回她的黃金時間,待離開她家,他開著車找遍季元瓅可能會去的地方,幾個小時後仍沒找到,他決定回家衝個澡換套衣服再繼續找,誰知道才出了浴室就「聽到」季元瓅的聲音,而且還是在罵他,閉上眼,他居然看得到她所在的地方,於是他就找來了。


    「你醉了。」


    「我才沒有!醉了我怎麽還記得我有個豬、豬一般的隊友?豬一般的隊友!就是你!」不想不氣,一想就一把火熊熊燃起。


    「我?為什麽?」


    「你沒事幹啥在我媽麵前亂說話?」


    「有嗎?眼睛生來就是要看東西的,我隻是闡述眼見為憑的定義,不是在亂說話。」他的確沒有亂說什麽,隻是某程度的誤導罷了,接著他拿起她喝了一半的酒杯,啜了一口酒液。「就如同你以口品酒,難道會不相信喝到的是什麽嗎?要相信自己。」


    「你這人實在是……」季元瓅眯起醉眼瞪著他。「真不知道你這個人怎麽能在別人麵前閃動著聖人般的光環,在我麵前卻搖身一變成無賴!」


    「有嗎?」


    「怎麽沒有!」


    尹璿墨又啜了口酒。「三百六十五天,如果二十四小時都得閃動著聖人般的光環,那很快就沒電了。」


    「所以呢?麵對我是你的休息時間嗎?」


    「人在放鬆的時候,才是真正的自己。」


    他一句簡單的話,又輕易的化解了她的憤怒。她其實很喜歡和他抬杠,因為這個時候的他,眼神似笑非笑的,和麵對其他人的冷漠有禮不同,她覺得那個帶點放肆味道的眼神是專屬於她的,隻有她才看得到,這讓她有種暖暖的幸福感,也常會忍不住想,一般的情侶是不是也會這樣鬥嘴?


    季元瓅歎了口氣,把他手中的酒杯又搶了回來,一口氣喝光。


    「這樣喝酒容易傷身。」他如墨的濃眉皺了起來。她到底喝了多少,隔著桌子他都隱隱聞到她身上的酒氣。


    「人生得意須盡歡,要及時行樂,知道了沒?嘖,這樣的境界,像你這種一路順遂、沒遇過什麽天災人禍的天之驕子是不會懂的。」


    「天災人禍?」尹璿墨差點失笑,他是天之驕子,她又何嚐不是天之驕女?


    「是啊,天災人禍。」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你啊,就是那個……人禍。」


    看她沮喪的樣子,他的心一窒,深吸了口氣後道:「如果你是因為我對你母親說的那些話而生氣,那麽我道歉。」


    「為什麽要道歉?」季元瓅的眼神有些飄忽。「你這人真奇怪。」


    之前在家裏她因為這件事和他鬧得不愉快,他道歉她又不接受,若是要比奇怪,她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股熱氣由胸口往上冒,她的思緒開始遲鈍,嘴巴動得比腦袋快。「我一開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生氣,不過後來有點明白了,原來對一件事情的情緒還分台麵上和台麵下,前者是自己願意承認的,至於後者……承認需要勇氣。」


    尹璿墨聽得認真,卻仍不甚了解。「聽起來還滿複雜的。」


    「我生氣你誤導我媽的想法,扯我後腿這是台麵上。」


    看來後麵才是重點。「然後呢?」


    季元瓅思緒有些混亂,突兀地道:「兵、敗、如、山、倒……對!就是這種感覺。」說完之後,她緊緊閉上嘴,連呼吸都變得輕微。


    他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這麽說,而且總覺得這話她是說給自己聽的。


    就在尹璿墨以為等不到她的下文,暗自嘲笑自己何必和一個喝醉酒的人認真之際,她又像換上新電池的收音機,幽幽續道——


    「你知道嗎,當我拚命向我媽解釋時,對於你的始終沉默,其實……我並不是真的生氣,我甚至偷偷的想,你沒有極力想撇清,沒有露出不想招惹的嘴臉,是不是表示你並不討厭我,對我會不會有那麽一點點、一點點的好感?很傻,對不對?」


    若依照她的說法,他應該可以推論出她對他是有好感的吧,這個結論讓他滿意的勾起嘴角。「既然如此,我那樣跟你母親說,你為什麽要生氣?」他伸手撫上她的發,細柔滑順,一如他想象。


    季元瓅空腹喝酒,還喝了不少,現在全身熱呼呼、軟綿綿的,她努力想坐直身子,卻一直不成功,隻好半趴在桌上,用手撐著頭,可是不知為何,她越來越有說話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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