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滿地翻倒破損的桌椅擺設,唐樂天一步步朝著林飛玉走去。


    「唐大俠,是你!」那青年一臉驚疑不定地看著兩人。


    「季公子,飛燕門滅門之事別有內情,你還是不要過於追究得好。」


    「殺妻之仇不共戴天。」季姓青年滿麵憤然。


    林飛玉淡然道:「你現在不是本座的對手,所以你隻是在找死。」


    「妖女,武林同道是不會放過你的。」


    「自己沒本事,要一輩子仰他人鼻息,本座替你覺得可悲。」林飛玉轉身,「你若要報仇,盡管來便是。」


    那季姓青年撿起一旁的劍便要繼續拚命。


    唐樂天一揮扇攔下了他,搖頭道:「季公子,你不是她的對手。」


    「縱然我不是她的對手,為了玲瓏我也不會退縮半步。」


    林飛玉原本已經走開幾步,聽到這樣的話,忍不住回首看了他一眼,「江玲瓏配不上你,你無需自誤。」


    「你這妖女……」


    唐樂天心中一歎,伸手提了季姓青年往外躍身而去。


    林飛玉看著他們離開隻是哼了一聲,絲毫不理會倒在地上的人,逕自回客房去了。不論唐樂天要與那季姓青年說些什麽都與她無關,隻要那人不放棄,她不保證永遠不會殺他。


    隻是,林飛玉不曉得唐樂天與季姓青年所說的話確實與她有關,且密切相關。


    「唐大俠你說的是真的?」季清溪聽了,一臉震驚。


    唐樂天歎口氣道:「季公子,此事事關他人名節,唐某本不願說出來的。可是,如今事情除了事關左護法的名節之外,季公子及季家堡隻怕都要牽扯進來,唐某不想看到那樣的情形,這才據實以告。」


    「玲瓏她……」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唉,此事說來也怪在下,若當日碰到的人不是赤焰天魔教的左護法,或許飛燕門便不會有滅門之禍。」


    季清溪聞言卻麵上發燙,唐大俠的話無異在打他的臉。


    不管那日唐大俠遇到的女子是誰,那女子都是受害人,這與正邪無關。


    「那唐大俠豈非……」


    「她如今尚殺不了我,但我有愧於她,總是不能對她出手,否則反落滅口之嫌。」


    季清溪懂了。這就是唐大俠雖然出現,卻並不出手幫他的原因了。


    「但如此一來,唐大俠在正邪之間要如何自處?」


    唐樂天未做回答,隻是朝他一抱拳,道:「唐某先行一步,季公子還是莫要再為飛燕門之事尋上她了。她未必不會下殺手。」


    「在下知道了。」


    「告辭。」


    季清溪看著唐樂天離開的方向不由得歎了一聲,光風霽月的唐大俠若因此一生束縛那赤焰天魔教的左護法,實是可惜了!


    玲瓏,你真是太任性胡來了,即便你不願嫁我,又何以做此下作之事反替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想到心愛的人如今已掩埋在黃土之下,季清溪不禁黯然神傷。


    玲瓏,如今我又要如何替你報仇?


    你雖亡於那赤焰天魔教左護法之手,歸根結底卻是你自己先惹出禍因來。


    接下來的日子,林飛玉再沒見到季家堡的人尋釁而來。


    兩人夜宿於野外,圍著火堆,林飛玉終於忍不住問了。


    「你當日究竟同那人說了些什麽?」竟能讓他肯放棄未婚妻之仇?


    唐樂天不敢據實以告,他怕某人惱羞成怒之下帶人再去屠了季家堡。


    「總之,他不會再來向你尋仇就是了。」


    林飛玉道:「便是如此,我也無需感謝你。因為你不是替我省麻煩,而是在救那些人的命。」


    「玉兒,你真是太愛計較了。」


    「有些事,女人是一定會計較的。」結果相同,本質上便有區別,她尚不是他放在首位的對象。


    「說得對。」唐樂天完全讚同,「有些事,男人也是要計較一下的。比如為夫便十分計較你不肯與我同房的事情。」


    「咳咳……」林飛玉不幸被剛好喝進口中的一口水嗆到了。


    唐樂天急忙幫她撫胸拍背,「不要緊吧?」


    終於順過了那口氣,卻不禁怒上心頭的林飛玉對唐樂天怒目而視,與她在一起時,他到底能不能想些男女之外的事?


    簡直……簡直……無以言表!


    見她動了真怒,唐樂天馬上轉移話題引開她的注意力,「玉兒,最近以你之名犯下的滅門慘案又多了兩樁。」


    「那又如何?」林飛玉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你就不擔心自己成為正道討伐的對象?」


    「江湖人江湖死,有什麽可奇怪的。」


    「可那並不是你所為。」


    「但定是赤焰天魔教所為,我身為教中左護法,自然有責任。」


    「你就真的甘心?」


    「我自然會去尋主謀之人做個了斷,但那時另外的事了。」


    唐樂天隻能搖頭,赤焰天魔教在她心中太重,他——吃味了!很吃味!


    這事聽起來似乎很滑稽,很匪夷所思,但是唐樂天卻明白,這事是真的。


    赤焰天魔教在林飛玉的心中地位太重要,重要到萬一有一天她必須要在他與赤焰天魔教之間二選一時,她會毫不猶豫地舍他而就教。


    這個令唐樂天無法接受。不是因為那些所謂的正邪不兩立,而是因為在她心裏他竟然是那個能被舍棄的。


    如果以前,有人告訴他日後他會為一個女子計較到如此地步,他一定是嗤之以鼻的。


    可是,就像一些人說過,當你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時,什麽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如此一來,你豈非就落入了他人的算計?」


    林飛玉拾起一根柴禾扔進火中,看著跳躍的火焰,淡漠一笑,「難道你便不曾算計於我嗎?」你又怎知我不曾算計於你?人與人之間不就是這樣互相算計?


    唐樂天啞然,爾後試圖解釋,「玉兒,當日我若不算計,你可會前去見我?」


    她毫不猶豫地道:「不會。」


    唐樂天暗自鬆了口氣,「這便是了,我思你入骨,你卻不肯見我,我使這些手段也是自然的。」


    林飛玉忍不住瞪他,當日泰山之巔相約,理由冠冕堂皇,結果卻……至今想到次日未能出席武林大會觀戰的原因,她都羞憤異常。


    他見狀不禁得意一笑,「為夫可還讓玉兒滿意?」


    林飛玉心下一惱,從篝火中抽出一截燃燒的枝幹朝他擲去。


    他手上折扇一揮,那截樹枝又落回火中。「莫惱,莫惱,為夫給你賠不是了。」


    唐樂天突然神色一正,認真地看著她問:「玉兒,你接下來的路隻怕凶險更多,你仍然堅持要此時回北疆不可嗎?」


    林飛玉的目光落在篝火之上,並沒有回答。


    無論她將來是不是要離開北疆,現在她都必須回去,去找一個答案,去殺一個人。


    【第五章】


    北風呼呼地吹,吹得殘秋換初冬,吹得天空飄細雪。


    伸手接住從天而落的飛雪,雪在手中漸漸消融,林飛玉臉上的表情淡淡的。


    唐樂天停下腳步,帶了幾分不解地看她,「怎麽了?」


    林飛玉搖頭,她不會告訴他,五年前她師傅便是在這樣的一個細雪飄飛的時節渾身是傷,吐出一口血後在她懷中逝去。


    當時,她抱著師傅漸漸變冷的身體,清楚地知道,從今而後,這世上自己唯一的親人不見了。


    從此,她便隻有自己,隻有一個人。


    唐樂天握住她稍嫌冰涼的手,「走吧。」


    林飛玉點點頭,感受著從唐樂天手長傳來的陣陣溫暖。她抬頭看向飄雪的天空,心裏默默地道:師傅,我會好好活下去的,會找到當年設計殺害您的凶手。


    唐樂天握緊手中的柔荑,不論是誰想傷害她,他都不允許!


    「唐樂天。」


    「怎麽了?」


    「你近日總是跟在我身邊,不怕就此不容於武林正道嗎?!」


    唐樂天微微一笑,「為夫為了娘子,願做那牡丹花下的風流鬼。」


    「是嗎?」


    「娘子這是懷疑為夫嗎?」


    林飛玉表情淡淡的,平靜地道:「不是懷疑你,隻是這江湖太多分飛勞燕,不過門戶有別而已。」


    更何況,你我正邪有分,立場有別。我雖不懼江湖流言蜚語,可是,你真能一如既往不改初衷?


    唐樂天朗聲一笑,改牽手為攬腰,將她攬入自己懷中,「若真不容於這江湖,咱們便做一對逍遙世外的神仙眷侶去。」


    林飛玉如雪山冷玉的臉上驀地綻笑,宛若春日降臨,不管他是否真能言行如一,這話聽在耳中都真的很讓人心中歡喜。


    唐樂天看得心花怒放,手一撈便將她打橫抱起,雪原之上頓時響起一陣清朗笑聲。


    林飛玉手攬在他頸上,笑意盈盈地凝視著他,心中也是歡喜。


    唐樂天抱著她在雪地上疾行,想要尋個遮風擋雪之處好疼愛懷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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