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個炎熱的季節,暴風雨過後,這個城市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祁良秦的傷口結疤,慢慢疤都掉了,長出了新鮮的皮膚,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倒是他一瘸一拐地走慣了,傷口好了之後也一時改不了這個習慣,還是有點一瘸一拐的。他就有心多走兩步路,沒事就出去走走,或者關在屋裏狂魔亂舞。


    天色才剛蒙蒙亮,祁良秦就爬起來了。嚴鬆偉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趴在枕頭上說:“你起這麽早。”


    “吵到你了?”祁良秦笑了笑:“我出去跑步,要不要一起?”


    “覺都不夠睡,還跑步。”嚴鬆偉說著翻了個身,露出了白花花的身體,大半個屁股都露出來了。祁良秦上前挑了一下被子,給他蓋住了。


    雖然是大清早,可是和房間的空調相比,一出門就是一股溫熱氣息。春姨笑著從廚房出來說:“今天起這麽早。”


    “腳好個差不多了,我出來跑兩圈。”


    “還是少跑點,那剛長出來的皮膚嫩,再磨破了。”


    “知道了。”


    祁良秦說著在門口換了鞋,誰知道正換著,卻見嚴柏宗也出來了,祁良秦回頭看了一眼,嚴柏宗問:“跑步?”


    祁良秦點點頭。


    “一起。”嚴柏宗說。


    祁良秦心裏砰砰直跳,又點點頭。


    兩個人出了門,祁良秦沒有跑快,嚴柏宗也沒有跑快,兩個並著肩沿著路邊跑。清晨小區裏還沒有什麽人,東邊的天空泛著一點點黃,而更多的是還沒有完全消散的暮色。


    祁良秦心想,往常嚴柏宗起來的都要晚一些,怎麽今天起來這麽早。他稍微放慢了一點腳步,用眼睛的餘光去看嚴柏宗,看到嚴柏宗棱角分明的側臉,和有力的臂膀,忍不住心猿意馬,一廂情願地想,嚴柏宗是為了和他一起跑步,才提前起來了。


    “腳會疼麽?”嚴柏宗忽然扭頭問。


    祁良秦差點被嚴柏宗撞見自己偷看他,紅著臉搖頭:“早就不疼了。”


    “當時受傷的時候,我看著也覺得瘮人,”嚴柏宗說:“傷在腳上,確實麻煩。”


    “多虧在床上靜養了一段時間,長胖了兩斤。”祁良秦笑著說。


    “胖了好,你胖了更好看。”


    祁良秦一愣,嚴柏宗說完看到他有些發愣,自己似乎才察覺說的這話有些曖昧,便加快了腳步,超過了他。


    祁良秦看著嚴柏宗的背,腦子裏還在回響嚴柏宗的那句話:“你胖了更好看。”


    更好看。


    祁良秦心裏甜滋滋的,趕緊就跟了上來。而東邊的天空那橘黃色愈加明亮,夏天的太陽好像也比冬天的爬出來的快。


    這第一天,祁良秦還以為隻是偶然,但是後麵一連好幾天,他早晨出門的時候都正好碰到嚴柏宗出來,兩個人並排跑著步,通常也沒有多餘的話,但這種美好時光讓祁良秦想到一個詞。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當初張愛玲和胡蘭成寫出這句話的時候,大概是真心相愛的吧。這種詞真的隻有內心正被愛情籠罩著的人才想得出來。


    祁良秦也發現了自己的一個改變。


    他對於嚴柏宗的愛意,一開始來源於小說,那自然大部分都是因為生理上的衝動,後來見到活生生的人,雖然生了情,但也是更多地貪戀嚴柏宗禁欲的性感。他對於嚴柏宗的愛意,因為*而更加炙熱。他對於嚴柏宗有著這樣那樣淫迷的想象,他渴望與嚴柏宗靈肉合一,那種對於和嚴柏宗能有性的結合的*濃烈到化不開。


    但是如今他覺得好像變了,他不再如從前那麽貪心,對於嚴柏宗不再那麽貪婪。他自然也依然渴望靈肉合一的美妙,但是如果不能,隻是和嚴柏宗過這樣的日子,他心裏也是酸的,不是苦的。


    雖然不夠美滿,但他也不覺得苦澀。酸大概是苦和甜的產物,如果不是那麽貪心,酸也是很好的味道。


    夏季的夜晚也是炎熱的,祁良秦隔三差五晚上偷偷溜出去學遊泳,自學居然也成才了,他已經會仰泳。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會仰泳,卻不會蛙泳那些,明明趴著的姿勢應該更好學。但是他到水深的地方去,還是要抓著遊泳圈,他特別愛使勁拍打浪花,噗通噗通的聲音讓他聽著都覺得特別爽。


    遊的累了,他便會躺在遊泳圈上,喘口氣,看著星空,水從身下滑過,便覺得格外舒坦,他吐了一口氣,突然感覺自己的頭碰到了池沿,看來是飄到岸邊了。於是他便睜開眼睛。


    結果他就看到了嚴柏宗,站在池子沿上,低頭看著他。


    他嚇得哆嗦了一下,瞪著眼睛看著嚴柏宗。嚴柏宗蹲下來,看著他說:“什麽時候來的?”


    這話不該他問他麽。祁良秦趕緊翻過身來,扒著池子沿說:“剛……剛來的,你什麽時候來的,嚇我一跳。”


    “睡不著出來轉轉,聽到這邊有水聲。”嚴柏宗站在池子邊上看著他:“這麽晚,你怎麽沒睡?”


    “也是睡不著。”祁良秦想爬上來,但是太激動緊張,爬了一次,反倒撲通一聲又掉下來了。嚴柏宗便伸出手來,拉了他一把。


    嚴柏宗的力氣好大,一把就將他拽上去了。祁良秦用遊泳圈擋著下半身,窘迫地說:“我……我沒穿衣服。”


    嚴柏宗便將他旁邊的衣服拿過來遞給了他,看了看他,然後背過身去。


    都是男人,一個穿衣服一個還要背過身,也著實有些怪異。祁良秦飛快地穿上了褲衩,將背心也套上。身上還是濕的,衣服穿上之後就貼在了皮膚上。風一吹,竟然涼颼颼的。


    “大哥怎麽睡不著,有什麽煩心事麽?”他開口問。


    嚴柏宗說:“我經常性失眠。”


    祁良秦這倒是沒想到:“好好的,怎麽會失眠呢,你一天平均能睡幾個小時?”


    “四五個吧,這兩年好多了。”嚴柏宗回頭看他:“你不失眠吧?”


    祁良秦窘迫地搖頭:“我不但不失眠,還特別能睡,以前上學的時候,我每天都睡十一二個小時,常常晚上十二點睡,睡到第二天中午起來吃午飯,越睡越困,感覺都睡不夠。”


    嚴柏宗忍不住笑了,說:“能睡是好事。”


    “你怎麽會經常性失眠呢,看過醫生麽?”


    “老毛病了,”嚴柏宗說著竟然在長椅上坐了下來,然後看了看他,語氣平淡:“你也坐。”


    祁良秦便在最邊上坐了下來,手腳都不知道要如何放,嘴裏說:“那你平時吃藥麽,安眠藥還是要少吃的,聽說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遵醫囑,”嚴柏宗說著扭頭看他,看到他抬頭看過來,便又將頭轉過去了,看著泳池裏倒映的月亮。


    這樣寧靜的夜晚,大概沉默是最叫人難熬的。但祁良秦喜歡這種沉默,這種曖昧流動的燥熱感最近一直圍繞著他和嚴柏宗,這好像是一種信號,勝利的信號。他便也看著泳池中倒映的月亮,然後伸腿一蹬,便將遊泳圈蹬進了泳池裏麵,蕩起無數漣漪,那月亮好像也一下碎了,晃晃蕩蕩,然後又合成了一個。


    嚴柏宗的目光忽然被祁良秦的露出來的腳吸引了。


    很白皙的腳,和人一樣秀氣,但是腳的形狀卻是男人的形狀,不像是女人那麽小巧,每一根腳趾都很長,他以前看過一些雜書,上麵說腳趾頭的形狀不同,人的個性也不同。祁良秦這樣的腳趾頭,據說是長情的人。


    然後祁良秦忽然將腳縮了回來,嚴柏宗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盯著他的腳看被發現了,咳了一聲,忽然問:“你覺得孫淼怎麽樣?”


    祁良秦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沒想到嚴柏宗會問他這個,話題轉的太快了。


    “挺好的啊,”他抿了抿嘴唇,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公允平常:“長的漂亮,家世也好。”


    他說完這些,原以為嚴柏宗會接著說什麽,但是嚴柏宗卻沉默下來了。祁良秦如鯁在喉,憋不住,接著問:“大哥喜歡她麽?”


    嚴柏宗果然就扭頭看他。兩個人坐的很近,頭頂路燈也很亮,從上往下照著,嚴柏宗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瞼處留下一道陰影。


    他忽然後悔問這句話了,但是話已出口,來不及收回。嚴柏宗說:“不如你喜歡我喜歡的多。”


    祁良秦腦子裏一下子就炸了,簡直登時要站起來,他就知道,他剛才說錯了話,他不該提到什麽喜歡不喜歡,他跟嚴柏宗是什麽關係啊,兩個人中間發生的那些事,想一下都是尷尬的,何況當麵說起來。


    他臉頓時變得通紅,嘴唇張了張,竟然不知道說什麽,隻覺得渾身火熱難受。嚴柏宗說:“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其實這些話我本來就想找個機會跟你好好聊聊。”


    祁良秦低著頭,尷尬地說:“對不起。”


    天哪,他平生從來沒有如此窘迫過,簡直想立即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站起來一頭栽進池子裏去。他抖著腳,雙手放在膝蓋上,扯了扯嘴角,自己都知道自己笑的肯定很難看。


    “你喜歡我麽?”嚴柏宗問。


    祁良秦低著頭“嗯”了一聲,說:“喜歡。”


    “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


    “第一次見,就很喜歡。”


    嚴柏宗的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喜歡我什麽,我這人這麽木訥,老二不比我好,你怎麽不喜歡他?”


    “你的所有我都很喜歡,木訥我也喜歡……”祁良秦滿臉通紅,可還是打算說完:“我不喜歡油嘴滑舌的男人,就……就喜歡你這樣的。”


    嚴柏宗微微動了動嘴角,接著問:“那你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麽?”


    祁良秦心裏一黯,說:“我知道反正不是我這樣的。”


    嚴柏宗仰起頭來,對著夜空籲了一口氣,說:“你既然都知道,還浪費心思在我身上。”


    啊,祁良秦心裏想,果然這句話還是來了。


    他笑了笑,鼻頭卻有些發酸,說:“這種事,我也沒辦法控製啊。要是可以選,我也想喜歡一個喜歡我的。”


    這世上有誰願意單相思呢,那麽苦。


    嚴柏宗扭頭看他,看見祁良秦垂著頭,頭發還是濕漉漉的,滴著水,都滴落到他背心上去了。大概感情這種事,真的是無可奈何的吧。


    “你剛才不是問我是不是喜歡孫淼麽?”


    祁良秦搖頭,打斷了嚴柏宗的話:“我現在不想知道了。”


    “我雖然喜歡你,但也早知道不會和你怎麽樣啊,”祁良秦笑了笑,有些窘迫:“發生了那些事,你沒有嫌棄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時候不早了,大哥……嚴先生也早點回去睡吧。”


    他還故意叫嚴先生,帶著一點報複的念頭,故意叫的生疏一些。


    祁良秦說罷就落荒而逃了。嚴柏宗看著祁良秦遠去的背影,懊惱地拍了一下腦門。


    也不過是因為被祁良秦抓到他盯著他的腳看,一時心虛冒出來的一句話。扯到孫淼,也不過是下意識,知道這個人對祁良秦是多麽忌諱的一個人。


    但他從來不是冒失的人啊,所謂口不擇言,心虛,懊惱,這些情緒從來不屬於他,他是怎麽了,他拒絕去想,回去的時候走到客廳裏,想過去敲門,還是忍住了,朝對麵的房間看了看,歎了一口氣。


    那個人應該很難受吧。這莫名其妙的,突兀的一段交談,也不知道明天早晨兩個人遇到,要怎麽樣麵對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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