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嚴柏宗出了房間,便趕緊也下了床。


    不知道為什麽,他想在睡之前見一眼嚴柏宗。


    結果他剛推開房門,就聽見嚴柏宗問春姨:“小祁已經睡下了麽,老二回來了麽?”


    他就停下腳步,聽春姨說:“鬆偉還沒回來,小祁睡一下午了,等會吃飯的時候再喊他。你今天回來的早。”


    “公司最近沒什麽事。”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春姨忽然問:“你跟春姨說說。”


    “怎麽這麽問?”


    “我是看著你和鬆偉長大的,你們兩個有什麽心事,我比老太太看的還清楚呢。”春姨的聲音壓低了,又帶著點慈愛的笑意:“要是有什麽事你不方便跟老太太他們說,跟我提也是一樣的,我幫你出出主意,是不是你跟小沈出現什麽問題了?”


    “沒有,都挺好的。”


    祁良秦見嚴柏宗要回房,趕緊走了出去,快走了兩步,又一下子放慢了腳步,叫了一聲“大哥”。


    叫完之後,他揉著眼睛,裝作剛剛醒來的樣子。身上的衣裳鬆垮,是個睡衣。嚴柏宗聞言回頭,看到他,便笑了一下:“起來了了,剛看你房間黑著,以為你還在睡。”


    春姨說:“你起來的正好,等老太太回來,也該吃晚飯了。”


    “媽去幹嗎了?”


    “王老太太家裏的貓生了崽,據說是特別稀罕的貓,耳朵都是折起來的,正要送人呢,老太太去挑了。”


    嚴柏宗問:“她不是最不愛貓貓狗狗的。”


    “老人家,或許是寂寞了吧,你們又不能時常陪著她。聽說那貓特別乖巧,很招人疼。”


    “媛媛呢,她又不上班,整天待在家裏,沒陪著老太太麽?”


    春姨笑:“她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怎麽能讓她整天陪著老太太,就是她肯,老太太也不肯啊,老太太一直讓她多出去玩,大概是想媛媛早點找到如意郎君嫁出去。”


    “她才多大,”嚴柏宗不以為然:“可以多留兩年。”


    “也不小了,女孩子不比你們男人,再說了,你當初不也是二十出頭就結了婚了。”


    嚴柏宗便沒有再說什麽了,手插在褲兜裏,穿著拖鞋回了房間。春姨扭頭看向祁良秦:“你也回去穿件衣服吧,下了雨,有點涼,你剛好,別再又凍著了。”


    祁良秦回房換了衣服,就聽見客廳裏熱鬧起來,老太太和嚴媛回來了,正好嚴鬆偉也回來了。老太太果然抱回了一隻貓,那貓憨態可掬,通體雪白,眼珠子卻烏黑,最妙的是耳朵向前耷拉著,這是一隻蘇格蘭折耳貓。


    “不是剛出生的吧?”嚴鬆偉問。


    “都快滿月了,這種貓剛出生的時候耳朵和普通的貓沒有區別,一般長到二十多天的時候,耳朵就開始耷拉了,真可愛,”嚴媛一般說著一邊去逗那隻貓,那貓竟然出奇地溫順,一副很享受的樣子。祁良秦這麽怕貓的人,竟然也想要摸一把。


    但他伸出手,幾乎快要摸到小貓的頭的時候,忽然又縮了回來,笑著抬頭卻發現嚴柏宗正看著他,看到他縮回手,笑著問:“怕貓?”


    “小時候被貓抓過。”祁良秦覺得貓可怕倒不是因為被抓過,更是因為他覺得貓的樣子看久了會讓他害怕,無端想起一些久遠的關於貓的神秘恐怖的故事,他覺得貓有一種神秘的氣場。


    旁邊嚴鬆偉聽見了問:“那你怕狗麽?”


    祁良秦點頭:“小狗不怕,大狗怕,我小時候被大狼狗咬過,看見大狗就腿軟。”


    “你可真是多災多難,”嚴鬆偉伸手摟住了他脖子,一副很親熱的樣子:“我們家養了幾條犬,在馬場那邊,大哥有兩條杜賓犬,其中一條我早就看上了,本來還想著借著你的由頭向大哥要過來呢。”


    “你看上的哪一條?”嚴柏宗問。


    “當然是公的那條啊,夠凶。”


    嚴鬆偉沒說實話,他其實是受朋友所托。他有個哥們,常進他們家的養馬場,特別喜歡嚴柏宗養的那條德係杜賓犬,體格健壯優美。這哥們自己家有一條母杜賓,最近發情了,想配個種。


    但是嚴柏宗很愛他的那兩條狗,輕易不肯拿出去配,但是嚴鬆偉覺得沒什麽,回到房間,和祁良秦說到貓狗的事,還跟他提了。


    “你既然知道大哥不同意,幹嘛還要答應你朋友?”


    “我是搞不懂大哥怎麽想的,自己禁欲,幹嘛也要連累自己的狗禁欲,公的嘛,就算拉出去配個種,咱們也不吃虧。”


    這倒是典型的嚴家兩兄弟的不同看法,合情合理。


    祁良秦把被子拿出來,鋪在地上,嚴鬆偉卻說:“你不是病了麽,算了,反正都是男人,你到床上來睡吧,這床也大,睡得開。”


    祁良秦卻是搖頭:“我習慣一個人睡。”


    他說著便鋪好了床,自己脫了鞋上去,誰知道嚴鬆偉歎了一口氣,說:“算了算了,你來床上睡吧,我打地鋪。”


    祁良秦抬頭:“行麽?”


    “有什麽不行。”


    祁良秦立馬就跳到床上去了,床軟,他沒站穩,撲倒下來,嚴鬆偉笑了笑,說:“你早就想跟我換了吧?”


    “這大床真是舒服,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你隻能睡一晚上,等你身體好利索了,還得跟我換過來。也幸好你跟我都沒有潔癖,要是換成大哥,你可再沒有這樣的好福氣。”


    祁良秦聽到嚴柏宗的事就來了精神,裝作不經意地問:“大哥有潔癖麽?”


    “平時還好,但他的床,別的總不許人碰。連我媽都說這是個怪癖。”嚴鬆偉躺下來,枕著胳膊,頗有幾分玩笑的語氣:“所以當初他跟大嫂結婚的時候,我們都還說,總不至於不讓大嫂沾他的床,哈哈哈哈。”


    祁良秦心情很不平靜,他不平靜是因為他知道劇情到了一個關鍵的點上。這是《男版潘金蓮》的第一個小高/潮。他即將被嚴柏宗徹底看穿他“清純外表下一顆潘金蓮的心”。


    這場戲,是以馬場開始的。


    《男版潘金蓮》在一開始就花了很大篇幅來介紹嚴家的財富,看起來非常誇張,而嚴家的財富裏麵,就包括這樣一個馬場。


    說是馬場,其實還養了別的動物,譬如狗,嚴家在馬廄的對麵,蓋了一個狗舍,都專門請了兩個師傅來飼養和訓練。對於他們這樣的有錢人來說,玩馬和狩獵隻屬於閑暇的愛好,他們並不會把狗養在身邊,天天帶著它去遛彎。他們養獵犬和烈馬,都是為了享受征服的感受,以及門麵的裝點。每個社會階層都有那個階層的休閑娛樂,有時候娛樂超越了娛樂本身,和生意有著莫大的關係。這和高爾夫球是一個道理,有時候不僅僅是因為熱愛。


    比如嚴鬆偉嘴裏的一個哥們,更確切點說,是一個和他同樣為富二代出身的生意夥伴。也大概是因為和對方有生意上的牽扯,嚴柏宗答應了弟弟的請求,周末的時候,就打算和嚴鬆偉到馬場去。因為是劇情本身就有的橋段,甚至都不用祁良秦開口要求,嚴鬆偉自然而然就帶上了他。其實嚴鬆偉有心要和他搞好關係,這種契約婚姻,如果處不來出了矛盾會非常麻煩。


    “我們要在馬場那邊住一天,周末不能陪你打麻將了。”嚴鬆偉對嚴老太太說。


    “周日記得早點回來,你王叔叔過生日,辦了個晚宴,邀請我們一起去,都不能缺席。”


    “知道了。”


    祁良秦開始收拾東西,其實就去一天半,沒什麽需要帶的,他就給自己和嚴鬆偉帶了換洗的衣物。考慮到這是他的重場戲,他把丁字褲也穿上了。


    真的是生平第一次穿這種內褲,他覺得非常不舒服,果然被嚴柏宗說準了,穿了很難受。


    而且他主要是過不了自己心理這一關,他老覺得羞恥,走路都有些別扭。收拾了一個包,他挎在肩上,就和嚴家兩兄弟驅車趕往馬場。去馬場要出城,開車要三個多鍾頭,一路上祁良秦飽受熬煎,手指頭一直在敲著座椅,抖著腿。這一次和前幾次相比他撩的更大膽,更明顯,他要直接去摸嚴柏宗的某個物件,驚駭於軟的時候也那麽粗,那麽長。


    祁良秦打開了車窗,外頭溫熱的風吹著他滾燙的臉。他如墜夢中,眼前是不斷變換的光影,從摩天大樓到林蔭街道,從車水馬龍到一望無際。接下來這一天一夜,對祁良秦這個人物而言,將是他人生的裏程碑事件。


    他腦海裏再次閃現出一個場景,熱氣騰騰的浴室裏麵,他被熱水澆灌的呼吸不過來,睜不開眼,嘴裏還在忘情地喊著:“我愛你,嚴柏宗,世上我最愛你!”熱水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流,有些甚至被他吞咽進喉嚨裏,世界轟然倒塌,心中隻有愛欲。


    我最愛你,世上我最愛你,我隻愛你,我沒有你不能活,我怎麽會這麽愛你,我就是個變態,你可憐可憐我。


    這些是祁良秦常見的台詞。乍然看到有些突兀尷尬,融進劇情看叫人熱血沸騰,抽出身來冷眼旁觀,又覺得萬分心酸。


    嚴柏宗是祁良秦命定的劫難。


    而祁良秦在嚴柏宗的眼裏又像是什麽。


    大概像是一條發情的杜賓。


    或者泰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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