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齊最後一樣建城道具『龍之心』後,囉唆的老城主終於肯把位置,讓出來給我們的團長大人坐坐,不過,我想他應該讓得很開心吧,因為這座城池根本就跟廢城沒兩樣,一切都要從頭建起。


    無極說,這是樂趣。


    好吧……他說了算。


    別的傭兵團好歹也有二、三十個人幫忙集資,但我們團裏隻有少少的十個人,請不起太多建城npc,凡事隻得自己來。規劃道路、設計城樓,甚至是鋪地、砌牆,都得要卷起袖子跳下去做,有趣歸有趣,不過……我從來不知道堆磚頭是那麽辛苦的事!


    「我不行了……」千裏成大字形的癱在地上,再起不能,「我要休息一下。」


    我抹掉額頭上的汗,看著癱在一旁的千裏,笑道:「年輕人……身體怎麽那麽虛啊!」


    這句話好像有點耳熟?


    「我是老頭子,我不行了。」千裏說。


    抬頭看看我跟千裏負責的那麵城牆,它正漸漸地『長高』。


    『天運』當然不會那麽沒天良啦,請不起npc就要玩家自己蓋完整座城,那恐怕蓋到『天運』關閉了也蓋不完,所以隻要屋舍或城牆砌到一定的高度,係統就會自動增長,『長高』到一定的高度後,玩家再來蓋蓋屋頂或做做裝飾就完成了。


    我再砌了幾塊磚頭上去後,附近的城牆便如吃了增高劑般瞬間快速地拉高,我們的工作到目前為止總算告一段落。


    「好了,休息一下吧。」我靠著城牆坐在千裏旁邊。


    千裏歡呼一聲,翻個身,也靠上城牆坐好,「終於可以休息了!」


    你不是早就在休息了嗎?


    不遠處負責另一麵城牆的小羊見了,也丟下手邊的工具,一屁股的坐在地上吃起了麵包,「累死了!我也要休息!休息!」


    聽到小羊說的話,其它人也紛紛丟了手邊的工具,偷懶去了。


    這……這不會是所謂的連鎖效應吧!難道我是罪魁禍首?


    身旁的千裏往旁邊挪了挪屁股,我正要問他在幹什麽,頭頂就籠罩上一片陰影。


    仰頭望去,就見無極大大的俊臉近在眼前,他一手撐著牆壁,俯身看著我。


    「很累嗎?」不帶一絲諷刺,純粹關心的話語。


    早已習慣心跳加速的感覺,我強自鎮定地說:「沒有啦。」拍拍身後的牆壁,「我在等它長大。」


    無極抬頭看向城牆頂端,一滴汗珠帶著豔陽的金光,從他頰邊滑下,幾乎不加思索地,我立刻伸出手,接住,捏在掌心。緊緊地!


    「好像快好了。」無極說道。


    「是啊。」手中的濕意傳到眼角,陽光一照,便蒸發了,消失無蹤。


    「無極老大,過來一下。」半生在臨時搭好的棚子中揮手叫喚著他。


    「加油吧。」無極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別走!突然很想這麽說,突然很想伸手抓住他。


    一陣風吹起他長長的衣擺,金色的長發迎風,一絲一絲地,纏繞著、束縛著我。


    我無法動彈,隻能看著,看著他的背影。


    別走……如果祈求有用。


    無極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我,一時間,我以為上天聽到了我的請求。


    「對了,你覺得教堂蓋在城北怎樣?」無極問道。


    「教堂?」我有些無法理解。


    「半生說教堂最好建在城中央,可是我覺得城中央建城主室比較好。」


    「幹嘛問我。」笑了笑,帶了點自嘲,為我可笑的妄想。「你跟半生決定就好,我可不想卷入狐狸跟大野狼的爭鬥中。」


    無極眯起眼,似乎對我的形容頗有微詞,「別忘了,城建好後,你可是副城主之一。」


    「我倒覺得,我是隻夾在狡狐與惡狼之中的可憐小羊。」咩……咩……我好慘。


    「誰,誰在叫我?」好像聽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的小羊疑問地看向四周。


    「我是說我啦。」我嘟噥著,「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見無極還在看著我(嚴格說來是瞪),我漾著無辜的笑,說道:


    「我投城北一票,這樣總行了吧。」被狐狸怨恨總比違背眼前這人的意願好。


    「那我就這麽跟半生說。」無極眼中閃過一抹奸詐。


    要推我去擋是吧!那你就推吧,死在你身前總比在你背後痛苦地活著好,不是玩笑,我是很認真的這麽認為。


    「城建好後,我答應水寧要在城裏的教堂跟她結婚,到時候,你做我的伴郎吧。」


    「啊?」我聽不清楚他剛剛說了什麽。


    千裏倒是聽清楚了,他訝異地問道:「老大你要跟那女……水寧姐結婚喔!」


    「反正隻是遊戲嘛,看她那麽想結,我就答應了。」


    遊戲嗎?我這才驚覺我們身在一個名為『天運』的遊戲之中,我們隻是在玩遊戲而已……


    「那現實呢?你們交換手機了沒?」千裏很八卦地問著。


    無極刺了他一眼,不理他的問題。


    「月,如何?你來當我的伴郎吧。」他對我問道。


    「喀啷!」一聲,我茫然地看著地麵,以為是什麽東西掉落在地發出的聲響。


    有什麽破碎了,我用力地搗住傷口,從指縫間流出的,究竟是紅色的血液,還是透明的淚水。


    「好啊!」我聽見自己這麽回答。


    你看不見,我眼裏的哀傷,看不見,我笑容裏的淒楚。


    如今沉默是我唯一的語言,但我會笑著祝福。


    小羊偷偷看了無極一眼,見他在棚子內拿著設計圖跟半生討論得正熱烈,他悄悄地走到我們這邊,朝我勾勾手指。


    「月大哥,來一下來一下。」他壓低了聲音,「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不想被無極發現的話,你可以用密語。」他的行為讓我有些失笑。


    「這樣才有說秘密的感覺嘛。」


    「秘密?」最愛聽八卦的千裏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他湊了過來,「我要聽,我也要聽。」


    「不行啦!」小羊推開他,「隻有月大哥能聽。」


    「可是你讓我聽到了啊,不聽會好奇死我!」


    「好啦,千裏要聽就讓他聽吧。」我瞄了瞄無極的方向,「再不說,等等就會被無極發現了。」雖然這沒什麽啦,不過小羊神秘兮兮的態度讓我很好奇。


    「好吧。」小羊點點頭,「這是名刀大哥跟我說的。」


    「昨天下午你們不是都不在嘛,隻有方水寧跟名刀大哥在在線,名刀大哥那時正在掛網挖磺。」


    昨天下午我因為玩得太累跑去睡午覺了,沒想到團裏也沒人在在線。


    「然後呢?」千裏問。


    「名刀大哥說,那時他正在整理采到的礦物,人剛好在線,然後啊,他突然聽到團頻裏傳來一句,『冥月說不定喜歡我呢!他常常很憂鬱地看著我,這樣一個美人,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不讓人心動也難啊,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旭之無極,有錢又有權,多好』。」


    「我猜她下一句一定是,如果能兩個都要那就更好了。」小羊撤撇嘴,不屑地說。


    「這是……錯頻嗎?」我的神色很平靜,看不出一絲情緒起伏。


    用錯頻道或回錯對象在網絡遊戲或聊天室裏常常發生,隻要內容不是很誇張的,大都笑笑就過去了。


    「大概吧。」小羊說道:「之後就沒聽見聲音了,她大概以為名刀大哥在掛網,所以不在意。」


    「哇!我聽見好了不得的事了。」千裏訝異地瞪大了眼,「月大哥,你……你不會真的喜歡那女人吧?」


    「怎麽可能。」我苦笑,「隻聽一句話是不準的,我想水寧大概不是這個意思,小羊,這什事你就別跟別人說了。」


    小羊怪叫一聲,不平地說:「月大哥,她這樣說你你都不聲生氣喔,而且她這是什麽意思嘛!真不曉得老大為什麽會喜歡她。」


    「對啊。」千裏跟著附和,「你看我們工作得那麽辛苦,她卻什麽事也不做的在棚子裏納涼,真礙眼!」


    「水寧是女孩子,你怎麽能要人家做這種粗重的工作。」我說道。


    「這跟是不是女孩子有什麽開係,根本就是她不想做!」千裏抱怨,「出團時也是,隻會跟半生大哥搶寶,都不補血……」


    「別說了!」千裏跟小羊被我的低喝聲震住,他們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我生氣的樣子。


    「這是無極的決定,我不會也不能說些什麽,但是……」


    我將一簇瀏海紮到耳後,用手擋住我眼中一閃而逝的陰狠,「如果她對不起無極,我就算把她殺回零級也不會放過她……」


    「不過,我想水寧隻是跟朋友們開開玩笑而已,你們就不要太在意了。」笑容恢複、語氣緩和,小羊跟千裏兩人呆若木雞地看著我。


    「好啦,」我拍拍兩尊木雕的肩膀,「城牆建得差不多了,我去搬梯子來,把牆垛砌一砌就完成了。」


    不等兩人反應過來,我就轉過身,找工頭(名刀門)搬梯子去了。


    直到人走遠了,兩人才回過神來。


    「不知怎麽地,我突然有個錯覺,月大哥的背影看起來……好孤獨、好寂寞的樣子。」百不穿羊輕聲說道。


    「有嗎?我完全看不出來。」


    「就說是錯覺嘛……錯覺錯覺!」


    恍若一無所有的孤絕,隻是他看錯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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