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有一種連他都覺得好氣憤的感受正冒出頭,隻要一想到即將到來的婚禮,他莫名的感到不滿,莫名的想要發火,莫名的……更加思念某個人。


    兩天後,即將舉行婚禮。


    再兩天,一切的事情都變得不同……既然隻剩下兩天,所有該忙碌的行程幾乎都要趕不及了。


    那麽,此刻他到底在做什麽?


    車子停在老舊的公寓門口,蒼嶽降下車窗,目光停留在四樓的位置。


    他到底在做什麽?


    明明即將成為白羽潔的丈夫,將要擁有另一個身份,將不再單身,將……


    他到底在什麽?


    待在家裏,他的心情煩躁不安,莫名的衝動讓他逃離住處。


    那間屋子有太多令他懷念的影子,看到廚房,他想起沐月痕哼著歌曲,神情愉快的做料理的模樣;待在客廳,他想起她總是縮著身子窩在沙發上,神情凝重,邊流著哀傷的淚水邊看悲劇電影;躺在床上,他想起那些夜晚,她的溫度灼暖了孤單冰冷的床鋪,她激 -情嬌媚的臉蛋……


    他要結婚了,為什麽還來這裏?


    其實他知道答案,因為她該死的遵守了承諾,陪在他身邊,過完那個星期,她便消失了,從他的世界消失,沒像他想像中的突然出現,沒有打電話給他,沒有與他聯係,仿佛人間蒸發,所有公司的股票和資料,她直接請快遞人員送到公司,連跟他見一麵的機會都不給。


    她已經把結果告訴他了,而且不會再相見,所以無需道別……她愛他,不是嗎?那麽為何可以走得如此灑脫,如此徹底,如此無情?


    不懂,蒼嶽迷惘。


    是他決定這樣的結果,應該高興她的幹脆,她沒有拖泥帶水,堅守自己的承諾,他和她之間已經結束了,他的人生走回正確的軌道,他到底還來這裏做什麽?


    四樓一片黑暗,代表她不在家。


    去哪裏了?難道她不知道現在已經十點了?


    他已經待在這裏等了整整四個小時,她都沒有出現。


    一個女人家,這麽晚了還不回家,沒有男人保護,她不知道現在的社會有多亂、多危險嗎?


    他的心情愈發煩躁,還多了擔憂和不安。


    過了一會兒,他下定決心,將車子熄火,幹脆又快速的打開車門。


    如果不上去看一下,他會很擔心,擔心她其實在家,卻發生什麽糟糕的情況。


    關上車門,他才轉身,隨即頓住腳步,雙眼睜得好大,身子微微顫動。


    前方那個走進巷子的女人就是她,就是他想念的沐月痕。


    原來他很想她啊!直到親眼見到她後,蒼嶽否認不了,煩躁鬱悶的心情瞬間消失無蹤,仿佛從來不曾有過。


    沐月痕向前走一步,忘了蒼嶽第一世的諾言;向前走第三步,忘了蒼嶽說要陪她捉蛐蛐兒;向前走第十步,忘了蒼嶽說等他回來之時,就是迎娶她的日子……她忘了他和她要生好多孩子,忘了他曾經戀戀深情的訴說著對她的愛,忘了兩人別離的那天,他離情依依的要她等他……


    忘不了,忘不了……


    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茫茫然的走著,對四周的街景視若無睹。


    “從頭來,從頭再來……”


    向前走一步,她必須忘了他給過的承諾;繼續向前走,她忘了他要迎娶她的誓言;再向……


    “月痕。”


    不對,她不該想起他呼喚她的聲音,她又出現幻聽了,從頭再來,她要忘了一切,她必須忘了一切,她該把蒼嶽忘了,她不能再害他,她……


    “你在做什麽?難道沒有看到一旁的車子?”她雙眼無神,似乎精神恍惚,無視停靠路邊的車子,就這麽直接的撞上,然後跌坐地上,蒼嶽的心重重的沉落。


    他急忙又憂心的將她扶起,仔細小心的檢查她的身子,深怕她受了傷。


    “蒼……蒼嶽?”沐月痕疑惑的注視著此刻不該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男人,不確定的喃喃。


    “你到哪裏去了?這麽晚了,為什麽還在外頭閑晃?難道不知道這麽做很危險?”他不否認自己很擔心她,但是否認自己變得喜歡碎碎念。


    “我……你怎麽會在這裏?”確定他不是幻影後,她突然想起什麽,雙眼變得清亮,露出笑靨,故作無事。


    “我……我隻是剛好經過,又看到你,所以……”他不擅長說謊,知道自己的謊言有多麽糟糕和可笑。


    “是嗎?那……那真是好巧。”可惜她聽不出來,依舊微笑。


    “你……”明明方才還一副有如幽魂的模樣,為何這會兒看起來一點事也沒有?蒼嶽皺起眉頭,總覺得此刻麵對的沐月痕偽裝得好牽強。


    “既然剛好經過,你吃過了嗎?要不要上來……不,我是說,要不要一塊到巷子口吃點東西?我好久……不,我是說……難得有機會再見到麵。”她好久沒有看到他了,好想他,可是不能說。


    現在她沒有說出思念他的資格,沒有權利再傷害他。


    “我已經吃過了。”他再次選擇撒謊。


    看著她的模樣,他發現胸口竄出的思念和渴望陪伴她的欲 - 望,排山倒海一般,衝擊著他的理智。


    他想她,卻不能見她,隻要見了她,所有的決定都有可能在瞬間翻盤,他知道,他早就知道結果了,不是嗎?就是因為知道結果,所以他不能承認,承認原來他也隻是個平凡的男人,原來他懂愛,她把愛情的病毒傳染給他了。


    “是嗎?你已經吃過了,那真是可惜……你要不要和我到便利商店喝杯咖啡?”她沒有資格請他上樓,就算她厚臉皮,反悔不再見他的承諾,開口邀請他,他也不會答應的。


    她沒有權利讓他愛,更不可能成為他的愛情,畢竟她隻是……插曲。


    雙眼莫名的又開始發熱、發燙,鼻間的酸澀控製不住的湧現,她緊握雙手,強迫自己堅強。


    “不用了,你該上樓休息。”看看她的臉色,蒼白極了。


    才短短幾十天沒有見麵,她整個人又瘦了……她到底有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有多糟糕,讓他感到擔憂?


    “我……說得也是,都十點多了,哪能再喝那種東西?喝了,會睡不著的……”麵對他的拒絕,沐月痕微微一笑,眼底無情無緒。


    “上去吧!等你屋裏的燈亮了,我再走。”蒼嶽輕輕的推她。


    他想緊緊的擁抱她,渴望將她纖弱的身子護在懷中,想要將她臉上不自然的微笑抹去……他知道她在強顏歡笑,心頭再次抽痛。


    老天!他已經不認識自己了,竟然有了渴望珍惜一個女人的衝動和渴望,他落入了愛情的陷阱。


    咬著唇,眼中閃動著猶豫的光芒,她緩緩的轉身,朝公寓前進。


    突然,她不知道想到什麽,又急急的轉身。


    “蒼嶽……婚禮什麽時候舉行?”


    他掙紮了一會兒,“兩天後。”


    “兩天……嗯,那……那很好。”心頭的破洞變得好大,她仿佛聽見心口傳出哭泣聲再次轉身,她慢慢的向前走。


    “蒼嶽,你……我忘了和你說恭喜。”


    他閃動著費解的目光,點了下頭,“謝謝。”


    走了數步,她又急忙轉身。


    “蒼嶽,你……”


    “什麽?”蒼嶽忍不住屏住氣息,等待著她說下去。


    “你……”她深吸一口氣,吞不到嘴邊的話,改口道:“祝你幸福。”


    瞪大眼,驚訝的看著她,他無法出聲,隻能僵硬的點頭。


    他們四目相接,沉默無言。


    沐月痕咬了咬唇,僵硬的轉身,拚命壓抑啜泣聲,抓著衣襟,慢慢的走進公寓大門。


    祝他……幸福!


    揚起苦澀的笑容,確定四樓的屋子亮起燈光後,蒼嶽硬逼自己打開車門,坐進車裏。


    他的幸福……是他自己要放手的,他已經沒有幸福可言了。


    咬緊牙關,他任由喉嚨的痛楚擴散、蔓延,毫不猶豫的加速離去。


    進入屋裏的沐月痕突然又衝出公寓,看著快速離去的車子,不停的追逐。


    “蒼嶽……蒼嶽,別走。”淚水急急的滑落眼角,她伸出手,渴望阻止他離去。“蒼嶽,你相信有一個人愛你,她一世一世的追,一世一世的尋,一世一世不放棄的渴望與你相見,她隻是期望能陪在你的身邊,祈求與你生生世世不分離,她隻是愛你,隻是好愛你……我隻是希望不要忘了你,隻是不能不愛你……蒼嶽,別離開月痕,別走……不要讓我失去你……”


    帶離她的愛情的車子愈來愈遠,遠得就像她與他,有緣無分,再如何的努力,再如何的堅持,到頭來,都隻有離別的份。


    “蒼嶽,月痕再也沒有機會了,沒有下一世了,不能夠再記得你,不能夠再記得曾經這麽深愛一個男人,再也不能想起我的嶽哥哥……蒼嶽,等等我,不要離開,不要丟下我,回來……”


    跌倒了,再爬起來,盡管步伐變得好無力,但是她不能放棄,她不想放棄,一點也不願意說到做到。


    “蒼嶽……蒼嶽……”


    點點的影像自她的眼中消失,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忍不住哽咽,心碎了一地,再也無法愈翕。


    她到底要如何認命?要如何承認她已經向老天投降,她輸了,輸得好徹底?除了哭泣之外,她還能做什麽?


    她的心好痛、好澀,感受到黑暗籠罩,嚐到了絕望的滋味,也嚐到了淚水的鹹味……她再也無法快樂。


    “沐小姐。”熟悉的嗓音響起。


    沐月痕抬起頭,遲疑的開口,“紀……紀先生。”


    紀紹仍是一身唐裝,麵色溫和的蹲下身,“很抱歉,我昨天才回來,我的助理說你已經找我一個月了。”


    絕望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她哀傷的哭泣,“紀先生……”


    想起她方才追逐的身影和哭泣時說的話,再瞧見她此刻悲慘的模樣,紀紹一臉了然,搖了搖頭,“我說了,你逆天,就算再如何堅持,有緣無份的結果依然不會改變,這是你欠他的,傷了他三世,他以一世的傷害還你,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不知道想起什麽,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那日他與蒼嶽握手時,明明看到了他的命運和過去,他和沐月痕之間應該是……怎麽會變成如此?難道是他看錯了?


    “紀先生……”有緣無份……


    “忘了一切吧!放下心,就不會再痛苦。”紀紹語重心長的說。


    “紀先生,我……我忘不了。”談情要忘,如何容易?如果容易,她的心不會這麽痛。


    也許他真的看錯了……


    紀紹伸出手,掌心覆蓋在她的額頭上,“如果有心,所有的記憶自然會消失。”


    “心?”有心,就會消失嗎?


    她轉頭,看著車子消逝的遠處……


    “真正愛一個人,你會希望他難過嗎?你會希望成為對方的負擔嗎?如果你的愛情真的如此執著,那麽應該希望對方永遠快樂,不是嗎?”


    是的,她是如此,她是這麽想,她是這麽期望……她真的該放手了。


    沐月痕絕望的閉上眼,任由淚水不斷的滑落。


    會的,她有心,她希望蒼嶽幸福,隻要他快樂,她就快樂……真的,她是真的這麽想……她希望……


    從此放開他,從此不再見他,從此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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