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葉晨曦和胡立歐之間的關係幾乎降到冰點。


    葉晨曦為了工作而忙碌,而胡立歐則顧著陪安安,二人誰也不見誰,誰也不開口跟誰說話,像在賭氣又像真的分手了一樣。


    “晨曦,貝托裏尼先生已經把代理權交給了我們公司,真是要謝謝你。”石家明把葉晨曦叫到辦公室談話,忽然他話鋒一轉:“你和他相處得怎麽樣?”他關心地問。


    像石家明這種情場老手,怎麽會嗅不出那個義大利帥哥和葉晨曦之間的曖昧氣氛?他隻是弄不懂這二個人什麽時候才會公開。現在人家約也簽了,馬上就要回義大利去,晨曦呢?她會不會為了愛情放棄在台灣的工作,跟著胡立歐返回義大利?


    “我和他之間是不可能有結果的。”葉晨曦為了避免石家明日後再追問,十分斬釘截鐵地道。


    “哦!”石家明知趣地不再多說什麽,連那麽性感的義大利帥哥都融化不了晨曦這塊大冰山,看來他也該完全死了這條心了。


    下班後,葉晨曦仍舊一個人沿著忠孝東路獨行。


    走在尖峰時段的熱鬧東區,她心裏卻別有一番孤寂,她何嚐不想飛奔到胡立歐懷裏?她終究是愛他的呀!


    隻是他玩世不恭的態度真的令她傷透了心,她四年前就已知道那是什麽滋味,不能再傻得以為自己可以相信他。他讓她不安、讓她害怕,好像他隨時都會從她身邊離去,好像他永遠高高在上,永遠不會屬於她……


    也許當年在佛羅倫斯的相遇,就注定是個錯誤的開始吧!


    葉晨曦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地來到sogo百貨公司前麵,想起不久前曾和胡立歐在這裏大吵一架,她鬱鬱寡歡的臉蛋上才浮現一點笑容,但隨即又被重重心事給覆蓋。


    她不懂,世界何其大,為何她偏偏在義大利認識胡立歐,又如此曲折地愛上他;而二人分手四年多後,胡立歐隻身前來台灣洽公,二人再度相逢;本有可能是喜劇收場的愛情,如今卻又枝節橫生……


    對於愛情,對於自己的人生,葉晨曦隻覺得好迷惘,她一直以為二個相愛的人必定可以攜手突破一切難關——


    也許,胡立歐對她的愛並不夠深吧,至少沒有像她對他那般深。因為愛他,她可以原諒他四年前所犯下的錯誤,可是他卻把這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好像她本來就應該這麽做似的。


    她真想逃離這繁囂的城市,換個工作也許能改變她的生活,讓她重新燃起對生活的期盼也不一定。


    她這四年多來過得太辛苦了,刻意忽略自己內心的感受,隻曉得工作,就像胡立歐曾對她的指控般,她並沒有太多時間可以陪安安。


    安安,她心愛的小寶貝!


    葉晨曦決定明天一早就向石家明提出休假的要求,她要履行諾言,帶母親和安安去法國散散心。


    ******


    “晨曦,胡立歐半小時前才走。”葉晴告訴才剛下班回來的葉晨曦。


    “喔。”葉晨曦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安安呢?”


    “在房間玩積木。”胡立歐這幾天買了一大堆樂高積木給安安,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


    “他要我轉告你,他要回義大利了,明天早上十點的飛機。”


    葉晨曦先是微愕了一下,隨即很勉強地擠出一個微笑:“我知道了。”她不想再讓母親為她操心。


    “你不打電話給他?”


    葉晴心裏總是希望女兒能找到幸福的歸宿,她對胡立歐的印象很好,看得出來他很愛安安和晨曦。


    “不用了,該講的都已經講完了。”葉晨曦有氣無力的回答。她的確是死心了,


    但她擔心的是安安的反應,她該怎麽跟安安解釋他以後看不見爸爸了?


    “晨曦……”


    “其實這樣也好,我和他之間差別太大,就算勉強在一起最後還是會分開,不如早點談清楚比較好。”葉晨曦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母親。


    葉晴握住女兒的手,她知道女兒心裏必定是十分難過的。


    “媽,你別操心,我會適應得很好。”葉晨曦強打起精神來。


    “你就是這麽倔強。”


    葉晨曦籲了一口氣,和母親走到房裏去看安安。


    “媽咪,”小安安一看見葉晨曦,高興地大叫出聲。


    “安安!”葉晨曦一看見小安安,馬上又想起胡立歐。


    “你看!papa送安安的。”


    跟隨著安安的小手一指,葉晨曦看到一屋子玩具,看來胡立歐真的買了不少玩具。


    “安安,papa今天有沒有跟你說什麽?”葉晨曦小心翼翼地詢問。


    “有哇!papa要安安常跟你講義大利話,他還說他會很忙,不能常常來看安安。”


    葉晨曦這才鬆了一口氣。


    “安安,你會不會因為papa不能常來看你而難過?”


    “難過?”安安偏頭想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中的積木,“媽咪,什麽是難過?”


    他張著清亮的大眼睛問。


    “嗯……就是像媽咪每次因為工作很忙沒辦法回家陪你時,你不是會想媽咪還會哭?就是那種感覺。”葉晨曦試著向安安解說。


    “會呀!安安喜歡papa,安安會難過。”想了好久,安安才回答。


    葉晨曦覺得好心疼,安安還這麽小,他怎麽會了解她與胡立歐之間的糾葛呢?


    也許有一天,她會向安安細說一切,向他解釋她放棄胡立歐的苦哀。


    “媽咪,陪安安玩!”


    安安拉著葉晨曦陪他玩積木。


    葉晨曦收起自己內心的失落情緒,陪安安堆起積木來。


    ******


    她終於還是沒來。


    他昨天等了她一整晚的電話,但她並沒有打來,顯然她已做了決定。


    她是真的要斬斷他們之間共有的一切?


    和安安道別時,天曉得他有多麽想帶他一起回義大利,他好愛安安喔!


    但是他不能,安安是晨曦的,他自知理虧,他是虧欠了她們母子倆不少。


    可是她明知他今天一早就要回義大利,為何還是該死的不肯與他和解?她難道還不知道他對她的一片真情?


    他已經給雙方幾天時間冷靜思考,為何她就是不肯承認自己的情感?


    胡立歐原本希望今天能帶著葉晨曦和安安一道返回義大利,之後他會向她求婚,他會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他要讓她有個幸福的家……


    但她終究沒有出現。


    胡立歐難過地提起行李,毅然地往登機門走去。


    ******


    三個禮拜後法國巴黎


    “媽咪,你看!”


    安安以驚奇的眼光看著龐畢度文化中心豔麗醒目的七彩外表。


    “你喜歡?我帶你進去參觀。”葉晨曦牽著安安往售票口走去。


    他們來到巴黎已經一個禮拜,和台灣完全不同的生活步調雖令葉晴和安安有些適應不來,卻可以隨即融入觀光者的角色探訪巴黎。


    葉晨曦則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哪裏也不想逛,整天就帶著小安安走走看看,累了就到咖啡館喝咖啡休息一會兒,她心中的傷口仍未愈合,她仍在怪胡立歐走得絕情。


    白天走累了,晚上一回到旅館,葉晨曦往往和衣倒頭就睡。她需要時間來衝淡和胡立歐分手的失落感,而安安便成為她轉移情感的對象。她比以前更愛安安,視他為那段已逝情愛的唯一見證,因為有時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曾那般癡狂地愛著胡立歐。


    她並不反對也不會阻止胡立歐再來台灣見安安,畢竟他是安安的父親,他有權探視自己的兒子,就算他娶了別的女人,這項事實仍不會改變。


    不過,她不要再見到胡立歐了,她不允許自己再對他存有任何幻想,雖然她還是愛著他。


    她已經清醒過來,她要好好過單親母親的生活。


    這趙巴黎之行給了她重生的希望,也刺激出不少設計靈感,她又重拾荒廢已久的寫生素描。


    她就是這樣,隻要想到的事,她會盡全力去做,唯獨愛情……


    ******


    這一天,拖著一身疲憊回到旅館,正準備洗澡上床休息時,葉晨曦忽然聽到正在看電視的母親高聲叫喚她。


    “晨曦,你快過來看!”


    怎麽啦?母親很少如此激動。


    葉晨曦走過去一看,整個人頓時愣住。


    新聞快報——


    昨夜淩晨在羅馬市郊出車禍受重傷的義大利知名企業家胡立歐.貝托裏尼目前仍陷於昏迷中,據醫生表示,他的情況並不樂觀……


    現年二十八歲的胡立歐.貝托裏尼在四年前接下父親龐大的家族企業,並把貝托裏尼擴展變成年營業額高達數十億美元的世界知名品牌,時尚商品涵蓋高級訂做服、成衣、時裝、皮件、香水等等大受歡迎的配件……


    這是怎麽一回事?不可能!一定是他們弄錯了!


    葉晨曦久久說不出話來,她受到太大的刺激,心悸不已。


    她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忍不住埋頭痛哭起來,完全顧不了安安正在房間另一頭睡覺。


    葉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女兒,她隻能靜靜地陪著她,讓她完全宣泄出內心的痛苦。


    葉晨曦的一顆心被那則可怕的新聞給扯碎了,她悔恨交加,氣自己沒有好好把握和胡立歐相處的時間,她總是不停和他爭吵,總是不願正視自己對他的情感……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可是已經太遲了,來不及告訴他了……她好後悔!


    不知哭了多久,葉晨曦才抬起頭,哀泣地對母親說:“我要去羅馬找他。”


    她不相信他會就這樣離開她和安安。


    “帶著安安一起過去吧!”葉晴勸道。


    葉晨曦的眼淚仍不斷掉下,一心希望胡立歐能平安無事。


    ******


    義大利羅馬


    搭了二個多小時的飛機從巴黎飛到羅馬,當葉晨曦在計程車裏再度看到羅馬的街景,心裏不禁感慨萬千。她上一次來時還是一位天真不懂人事的少女,而現在她的旁邊坐著兒子安安,他們正往貝托裏尼家位於羅馬的豪邸前去。


    “你們要去貝托裏尼家?”司機忍不住多看了葉晨曦和安安一眼,“聽說他們的主人車禍重傷哩!”


    “麻煩你開快一點!”


    葉晨曦真是心急如焚,她心裏不停祈禱,求神再給她和胡立歐一次機會,這一次她會好好把握住他,不會再意氣用事了。


    到了貝托裏尼家族世襲的豪邸,望著大門上那皇家雙頭鷹徽,葉晨曦鼓起勇氣按下華麗的門鈴。


    “請問您是……”一名年輕的仆役前來應門。


    “我要見胡立歐!”葉晨曦直接道出來意。


    “對不起,少爺車禍在醫院治療。”


    “哪一家醫院?”她急間。


    “對不起,我不能對您透露。”


    葉晨曦覺得好絕望,她有很深的無力感,突然,她腦海裏靈光一現——


    “等一下!”她喚住正欲關上大門的仆役。


    “我要見老管家艾爾!”她相信艾爾應該還記得她。“告訴他,我叫葉晨曦。”


    “您稍候一下,我幫您通報。”


    葉晨曦抱著安安在門外不安地等候,過了一會兒,艾爾和那名仆役一起出現。


    “晨曦小姐!?”


    艾爾訝異地望著葉晨曦和她懷裏的安安,他隻消看一眼那個孩子,就知道他是胡立歐少爺的孩子,他幾乎和少爺小時候完全一個模樣。


    “艾爾,告訴我胡立歐在哪兒,我必須見他。”她開門見山的提出來意。


    “您先進來吧!”艾爾示意身旁的仆役去提葉晨曦的行李。


    葉晨曦和安安被帶至一個充滿巴洛克風格裝飾的客廳,可是她完全無心欣賞,她安撫著疲累而嘟著嘴的安安,她不知道艾爾為何把她和安安帶進屋裏。


    突然,一名老婦人走進客廳,這名風華絕代的貴婦人以一種審視的眼光打量著葉晨曦和安安:葉晨曦馬上就猜到她是胡立歐的母親。


    “你就是那個從台灣來的女孩?”蘇菲.貝托裏尼開口。“小孩有多大了?”


    她走近葉晨曦,想仔細瞧瞧安安。


    安安睜著圓亮的大眼看著蘇菲,蘇菲覺得時光突然好像又回到二十年前,這個小孩果真如艾爾所說的,和胡立歐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毋庸置疑,他的確是貝托裏尼家的孩子。


    這使得蘇菲原本嚴峻的神色緩和下來,她問葉晨曦:“胡立歐知道這個孩子嗎?”


    她記得胡立歐從台灣回來後就變了個人似的,整天喝酒開快車,終於不幸出了事。


    葉晨曦點點頭。


    唉,早知如此,她當初又何必費力拆散胡立歐和這個台灣女孩呢?要不是如此,胡立歐也不會為了情感問題而把自己逼上絕路,她記得胡立歐被送進醫院時,醫生說他一直喊著這個台灣女孩的名字……


    “胡立歐到底在哪兒?我要見他!”


    葉晨曦再也受不了這種等待的折磨,她必須馬上見到胡立歐。


    “走吧,我帶你和孩子過去。”蘇菲終於首肯,她已決定接納這個女孩。


    ******


    一到醫院,葉晨曦並沒有讓安安跟著她進入加護病房,她怕他還太小,無法承受一些可能會有的可怕畫麵,她不要安安的心頭蒙上陰影。


    “乖,你和艾爾伯伯待在外麵,媽咪一會兒就出來。”她哄著安安。


    當她一進入加護病房,看見原本充滿活力的胡立歐身上插滿各種管子,她的淚再也克製不住地掉了下來。


    “胡立歐……胡立歐……”她試圖喚醒他。


    “醫生說他隻有三分之一的存活機率。”蘇菲看到兒子這般慘狀,忍不住老淚縱橫。


    “為什麽?他怎麽會出車禍的?”葉晨曦啜泣地問。


    “他從台灣回來後就悶悶不樂,老是喝醉又喜歡開快車,我勸過他好幾次,他就是不肯聽。那天他說要出門兜風,誰知道……”


    都怪自己不好,她要是不跟他賭氣,鼓起勇氣告訴他,她有多麽愛他就好了,現在還來得及嗎?


    “胡立歐的未婚妻來看過他了嗎?”葉晨曦隨口一問,她想他的未婚妻此刻也一定和她一樣難過不已吧!


    “未婚妻?沒有,胡立歐從沒有過未婚妻。”


    “沒有?”


    老天,又是一次誤會,他為何不幹脆告訴她真相呢?他們為何總是不斷製造誤會,不斷為了誤會而爭吵呢?她好氣自己和胡立歐。


    “醫生說這幾天是關鍵期,能不能有起色就看他的求生意誌了……”蘇菲哀傷地握著兒子的手。


    早知會有今天,她當年絕不會要艾爾逼走葉晨曦,他們一家便可以快快樂樂地生活,她也會有個小孫子承歡膝下……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不該妄想操控胡立歐的生活。他是她唯一的兒子呀!她隻要他好好活著。


    “胡立歐……”蘇菲出聲,但胡立歐臉部神情安詳,好像睡著了似的,動也不動。


    葉晨曦看在眼裏,也跟著難過起來,她完全了解胡立歐的母親心裏的悲傷:她也是個母親,而安安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她無法想像哪天萬一安安有個什麽閃失,她難保自己不會瘋掉。


    望著躺在病床上的胡立歐許久,葉晨曦這才陪著蘇菲步出加護病房。


    ******


    在蘇菲的堅持下,葉晨曦和安安搬進貝托裏尼家族的豪邸。


    葉晨曦來到羅馬已經快一個禮拜,她每天都到醫院去陪胡立歐,可是胡立歐的


    悄況卻沒有因她和安安的到來而有好轉。


    “媽咪,papa為什麽不和安安說話?”


    麵對安安天真的疑問,葉晨曦更是倍加難受,她不知該如何向安安解釋胡立歐的情況,安安是無辜的,他不應該承受這些!


    (晨曦,胡立歐的情況如何?)


    葉晨曦聽著母親在電話那頭這麽問自己,心情激動不已。


    “有希望的。”她是如此堅決地相信。“媽,你一個人在台灣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我和安安恐怕短時間內還沒有辦法回去。”葉晨曦眼看休假期限已快結束,索性心一橫,決定辭掉工作。


    她現在的心情好亂,什麽也沒辦法做。


    白天她在醫院陪伴胡立歐又要照顧安安,但夜晚就沒有那麽好受了,偌大的房


    間裏空空蕩蕩,她這才敢哭出聲,讓淚流下。回憶起那些有胡立歐相伴的甜蜜夜晚,


    她發現沒有他的日子是多麽地孤單和空虛。


    她總是帶著滿滿的心事和淚水入睡,而且不停地夢見她和胡立歐快樂地漫步在佛羅倫斯的街道,二人瘋狂地相愛……她仿彿真的可以感受到他的藍眸望著她,他倆深情地擁吻……


    但,那隻是夢。


    往往一到早上,當她從夢裏回到現實中,她的心裏總會湧上一股濃濃的失落感,她才知道自己對胡立歐的相思竟有那麽多、那麽深,幾乎令她無法麵對這件殘酷的事實——


    她將會失去他!


    為了不讓自己繼續想這件可怕的事,葉晨曦隻好藉由不停的忙碌來麻痹自己,她去醫院、去教堂、去散步、陪安安和蘇菲……


    但這個有關胡立歐會死的念頭仍不時會竄進她的腦海,隻要她腦子一空下來,她就會不自覺地想到這件事。


    她隻能不斷告訴自己,不會的,胡立歐不會死的,他會醒來,她還有好多話要對他說,她還沒有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麽愛他!


    胡立歐會活下來的!


    她是這麽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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