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寄醒來, 發現自己躺在醫療倉裏。


    透過琥珀色的營養液和單向玻璃看向外麵,銀白金屬質地的天花板,像是在一艘星艦之內。


    醫療倉檢測到她的蘇醒, 營養液緩緩流走, 納米纖維材料在她身上重組成貼身舒適的病號服。


    倉門打開, 薛寄用手扶著邊沿坐起,感受了一下。


    傷勢已經全好了,胸口的悶痛和沉重感也蕩然無存, 隻有曾經殘餘的生物毒素酸癢的往骨頭縫鑽, 不過她已經適應與它相伴, 完全可以忽略。


    她怎麽會在這兒?


    昏迷前的一幕幕碎片浮現在腦海,薛寄閉了閉眼。


    似乎是……那位陛下找到了她。


    那麽這艘軍艦應當是屬於皇家的。


    對於那位陛下,她的記憶其實十分匱乏。


    和前幾任國王不同,薇歐琳斯很少會接受臣子的覲見, 政令都是由她手底下的鷹犬施行。她對於軍部並不親信, 薛寄所參與的僅有的幾次會議中, 薇歐琳斯總會坐在高高的王座上, 漂亮的紅眼睛滿是暴虐和戲謔,不容置疑的發布命令, 或是懲治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以酷刑的方式。


    王座是由鮮血堆砌而成的。


    薛寄微微苦笑。


    現在她已經被薇歐琳斯抓到, 不論前因如何, 逃離的事實已經達成,而陛下最討厭忤逆她的人, 薛寄預料自己接下來不會太好過。


    有一點讓她覺得疑惑, 那便是,陛下居然願意給她治療傷勢。


    艙門被打開的聲音響起,腳步聲由遠及近, 薛寄轉頭看去,然後怔住了。


    金發紅眸、氣勢非常的女人走了進來,身後沒有跟著其他人。她進來之後,艙門在背後合上。


    “陛下。”薛寄下意識想要撐著身子站起,隻是她的腿早已經使不上力,努力了一下,還是坐在醫療倉裏。


    她笨拙的行為似乎把薇歐琳斯逗笑了,這個惡劣的王眼睛像貓兒一樣眯起,唇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她今日穿了織著薔薇蕾絲邊的白襯衣,襯得膚色更加白皙清透,略微中和了身上的攻擊性。


    “坐著吧。”王下了赦令。


    緊接著,薇歐琳斯道:“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薛寄心緒剛鬆了些,又因為這句話緊繃。


    這是開始興師問罪了。


    薛寄沉默片刻,垂下眼,是很恭謹的姿態,唇角微微下抿:“無可辯駁。”


    這時卻聽薇歐琳斯輕笑一聲:“無可辯駁?”


    “噠噠。”腳步聲近了。


    薇歐琳斯自然而然的坐到醫療倉上,比薛寄高出一截,兩人麵對麵。白皙纖長、指節分明的手指觸上薛寄下巴,輕輕使力。


    薛寄不敢違逆,跟著她的動作抬起頭。


    “你的相貌倒是不錯。”薇歐琳斯評析著。


    她對曾經還是上將的薛寄有幾分印象,那個年輕的將領當時鋒芒畢露、少年意氣,她不喜歡這樣的人,因為年輕就意味著莽撞、不夠圓滑,容易脫離她的掌控。


    她不喜歡任何充滿變數的存在。


    現在她掌中的女人,已經失去了傲人的資本,又受盡苦頭,磨平了棱角。


    沒有那股逼人的銳氣,薛寄本身樣貌的秀美便凸顯出來。薛寄其實是屬於那種有些書卷氣的長相,比起將軍,她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可能是更適合去教書。


    如無意外,薛寄以後會很聽話。


    隻是薇歐琳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也不覺得歡喜。


    她目光在薛寄麵龐上掃過。


    薛寄漆黑長睫輕輕顫抖,沒有和她的眼睛對視,目光微微下滑,落在她的下巴上。和王對視是不敬,薛寄是在盡自己臣子的本分。


    薇歐琳斯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嗤笑一聲,鬆開薛寄:“不必為我那個蠢妹妹開脫,她自己闖下的禍,後麵自會由她自己承擔。”


    薛寄神情微怔。


    薇歐琳斯不給她反應的時間,隨即下了命令:“到達首都星之後,和我回皇宮。”


    她轉身便走,身後忽然傳來薛寄有些急促的聲音:“等等,陛下!”


    薇歐琳斯停下來,略微側頭。


    薛寄嘴唇動了動。


    她這一刻其實感覺十分複雜。在她的印象裏,陛下是一個很喜歡連坐的君王,並且對二殿下洛伊絲也非常寵溺,哪怕責任不全在她,她也本不指望陛下會徹查,就算查了真相,也不覺得陛下會真的做出什麽“英明”的決定。


    可陛下現在的態度,擺明了是不想對她追責。


    對上薇歐琳斯瞳中那抹灼人的紅,薛寄半晌說不出話來。就在薇歐琳斯的神情顯得略微有些不耐時,她道:“陛下,我不能住到皇宮去。”


    薇歐琳斯徹底轉過身來,新奇道:“你在違抗我的命令?”


    她的聲音喜怒莫辯,薛寄分辨不出有沒有生氣,隻是輕輕搖頭,認真道:“我在向您提建議。”


    薇歐琳斯覺得有些有趣了。


    薛寄是她的所有物,哪怕是殘暴的君王,也會對自己養的小寵物有幾分耐心:“那你說說,為什麽?”


    “一是從沒有王後未婚便住進皇宮的先例,這不和禮數。二來時間倉促,我還有東西落在母家尚未清理。我在帝都星上有其它住處,等我們……成婚了,再搬進皇宮也是一樣的。”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像是被精心打磨過的玉石,聽著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因此薇歐琳斯沒有打斷她。


    待薛寄說完,薇歐琳斯看了她一會兒,神情有幾分莫測。


    不是所有人都能頂住這樣的眼神,然而薛寄神情仍然溫沉,不閃不避。


    “你今年是……三十二歲對吧。”


    星際時代,人們的平均壽命已經到了三百歲,三十二歲,其實還處在青年階段。


    薇歐琳斯輕嗤:“怎麽活成了一個小古板。”


    薛寄微怔,還未說什麽,便見薇歐琳斯俯下身,長眉微揚,撲麵而來的侵略性:“向我提要求。那,你拿什麽來換?”


    拿什麽來換?


    薛寄認真想了想,發覺自己確實沒有什麽值得帝王動搖的東西。


    “你真有意思。”


    薛寄聽得一聲低低的輕笑,薇歐琳斯背過身:“我不管別人怎麽看,整個帝國我最大,懂麽?”


    “至於你母家的那些……我允許你回去。三天時間,帶上我的侍從。”


    說完,感應艙門打開,薇歐琳斯走了出去。


    過了不久,便有一個名叫“尤娜”的女官過來敲響了門。


    ……


    桑若回到主控室,揉了揉太陽穴。


    原本她是打算直接把薛寄接回來的,她不認為薛寄會再次逃跑,但是她希望薛寄能到她的羽翼庇護下。不過薛寄說的話提醒了她,薛寄的原身家庭也是個問題。


    忽然被繼母出賣,薛寄需要時間處理她那邊的情況。她也需要做些布置,避免那一家子再對薛寄糾纏。


    所以桑若放她回去了。


    此外,她們兩個對話的時候,監測係統顯示ooc程度一直在二十上下浮動,證明她的方向是正確的。


    接下來桑若還想試驗一下,潛移默化的改變人設,是不是也能被監測係統允許。


    不過在那之前,她還需要先處理薛寄身上的生物毒素。


    薛寄曾經是那麽耀眼的一個少年將軍,不論薛寄是否滿意現在的生活,桑若都不願意委屈了她。


    桑若想讓薛寄再回到機甲駕駛位上,那裏,才是薛寄立身的地方。


    ……


    星艦很快落地帝都星,薛寄被尤娜扶著上了懸浮車,目的地是她的“家”……準確來說,是她生父和繼母一家的住處。


    光腦回到她的手裏,剛一打開,裏麵便彈出許多未讀通訊,有她曾經的屬下的,但更多來自他的繼母。


    她“逃走”的事情被發現,皇室那邊便緊急封鎖了消息,說未來的王後身體不適,訂婚宴改日再舉行。


    屬下倒是不知道這些波折,隻是在詢問怎麽會忽然和皇帝訂婚。


    ……老實說對於這次的婚姻,她也是雲裏霧裏,隻能猜測陛下有她自己的理由,沒法做出回答。


    繼母那邊,因為被詢問過,倒是清楚她逃走的事。從發的消息來看,繼母不知道這件事有皇室二殿下的參與,還以為是她心懷不滿,於是說了不少好話,請求她回來。


    倒也不出薛寄的預料。


    她也算是比較了解繼母的為人,繼母是在她的生母去世第二年,被父親娶回家的。繼母的門戶比較小,比不上父親,性子也軟,父親在外麵花天酒地、拈花惹草,她便日複一日的守在家裏,收拾好這個小家。


    總體來說,是一個溫柔但眼界不大,甚至有些蠢笨的女人。


    這樣的人,連發脾氣都不會。


    這麽想著懸浮車已經到了,薛寄偏頭看著這個熟悉的建築,緩緩閉上眼。


    過去的那些,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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