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內更加幽暗,而他靠得如此之近,就算她雙眸瞠得既圓且大,什麽也瞧不清,但他身上散出的熱氣卻無比鮮明,一團團、一陣陣、一波波,烘裹過來。


    「寒春緒,你……你不要……」


    她才鼓起勇氣想出聲斥責,門外此時卻出現兩抹小影兒,然後是敲門聲。


    叩叩叩——叩叩叩——


    「姑娘,您跟誰說話?怎還沒睡?」


    是柳兒和葉兒!


    君霽華氣惱地推著那堵胸牆,雖看不清男人麵龐,但他胸腔輕震,正低低笑著。可惡!可惡!她掄拳捶了他兩下,手腕忽地被抓住,她想發話安撫門外的兩個小婢,豈知唇甫動,一張熱呼呼的嘴已堵過來,封了她!


    他沒有深吻,僅是牢牢貼住她的嘴,光是這樣,就夠君霽華頭暈目眩。


    不呼吸,頭發暈,若要呼吸,鼻間盡是他的氣息,頭更暈。


    怎麽可以這樣?他、他怎能這麽欺負人?!


    那時他自作主張替她決定去處,丟下她走掉,她沒什麽好怨的,是她當時還小,許多事設想得不夠周全,他走就走吧,誰都有自己該闖的關、該走的路……隻是他現下又莫名其妙跑出來,耍著她玩,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為什麽?為什麽啊……


    當懷裏的姑娘準備拳打腳踢大反擊時,寒春緒鬆開她的唇,鬆開對她的鉗握。


    峻頰輕貼她柔膩熱燙的腮畔,他低笑,笑中有淡淡逗弄意味,還有些難以察覺的情緒,他低聲道:「別逃。」


    君霽華渾身一顫,背脊拔直,她用力推開那麵如牆結實的胸膛,就見那具高大身軀順勢往後退,退離一小段距離,立在榻邊注視著她。


    「姑娘,您沒事吧?」


    「姑娘,我們進去了!」


    門「咿呀」一聲被推開,兩丫鬟同時跨過門檻,闖進房裏。


    男子倏地退至角落暗處,不動聲色。


    「姑娘,咱跟柳兒一塊兒上茅房,就聽到您房裏鬧著聲。您發夢了嗎?」


    君霽華有些狼狽地爬下榻。


    撫著心口,她微微喘息。「是……是發夢了。」邊說,眸光邊悄悄覷向角落——


    藏在那片陰影裏的男子,己不見蹤跡。


    第四章


    從茶籠蓋裏抱出雪鴿時,鴿子的折翅似被處理過,古怪的角度被扳正,籠蓋內還留有一個小紫藥盒。


    不是寒春緒的手筆,還能有誰?


    隻是他從她懷裏挖走雪鴿,再將那發顫的小東西擱進茶籠蓋內,才短短幾步距離,他已耍了花樣,手法之俐落,讓君霽華既驚又疑,不得不服。


    別逃……


    弄不明白他的心思,隻能將驚疑強壓心底,這兩日,她練舞練得更勤。


    「妹子,又在替你撿到的雪鴿理毛上藥呀?」


    柔媚的女子溫息在她耳後輕拂,熱熱癢癢的,君霽華側眸一瞅,與一張如用工筆畫細細描繪而出的美顏對上。


    一江南北兩朵花兒,各有各的絕妙姿采,若說君霽華是清雅如出水芙蓉,江北名花朱拂曉則是一朵帶刺兒的嬌嬈海棠。


    今日是「鳳寶莊」太老太爺百歲大壽,再過兩時辰就該她們倆登台獻藝了,舞過之後,她們會應苗家家主所請,陪太老太爺飲幾杯水酒,說話聊天。


    這幾日在一塊兒排舞,初次會麵的兩朵名花盡管性情大不相同,卻意外合拍,真真一見如故,話兒越聊越開。仔細算起,朱拂曉長君霽華兩歲,兩人不僅以姐妹相稱,還交換了繡帕。


    君霽華小心抱著雪鴿,兩手指尖沾著小紫盒內的藥膏,沉靜道:「坐,我讓婢子幫姐姐倒杯茶。」


    柳兒和葉兒在一旁忙著張羅她的舞衣和飾物,她正想喚一個過來,朱拂曉倒揮了揮手,笑道:「茶不喝了,我等會兒也得回我那院落好好沐洗理妝,等著今晚登場。我過來是想瞧瞧你的腿,昨兒個練得過急,你小腿練到抽筋了呢,今兒個還疼嗎?」


    君霽華溫馴地搖搖頭。「沒事,泡過熱水已然無礙。」心煩,舞練得更起勁,練得雙腿肌筋都跟她鬧了,是她自討苦吃。


    朱拂曉眨著貓兒眼,忽然聳肩一笑,略輕佻地摸了她的嫩頰一把。


    「你……」君霽華不解地瞠圓雙眸。


    「妹子,你這乖巧模樣跟你撿到的這隻雪鴿可真神似,溫順又無辜,讓我這種壞心眼的人瞧了,實在心癢難耐啊!想欺負你,也想護著你,唉唉……你能不能別這麽乖啊?」


    ……她乖嗎?


    君霽華從不這麽認為。


    她若想使壞,也是拿得出本事的。


    前來「鳳寶莊」賀壽的賓客,等的就是這一場。


    三日前便搭建好的大平台,江南、江北兩位花主盛妝登場,領著十六位身姿窈窕的小花娘一同獻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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