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她打不贏,罵不出、說不過,眼淚一直掉,還不能跑開嗎?


    他繞到她麵前,五官被氣得微微扭曲。


    他絕非暴躁易怒的性子,但這小姑娘偏有本事讓他很火大,恨得牙癢癢,隨便掉個淚都鬧得他胸悶氣窒。


    「給老子說清楚再走!」


    「有什麽好說?」一側首就能咬他的手,君霽華磨著牙。


    「你接下來有何打算?」他按住火氣,麵龐嚴肅。「別告訴我,你想一直躲在這兒!」


    「有何不可?」


    「你這個——」寒春緒張嘴正要開罵,話音陡斷。


    他眉目一轉峻厲,肌筋繃起,不等君霽華詢問,已一把將她推往灶房。「走!」


    「寒春——」


    「快走!」


    君霽華還搞不清楚發生何事,七條黑影已躍過後院石牆,個個提刀掄棍,來者不善。見狀,她細背緊貼住牆壁,悄悄將身子縮進灶房內,大氣都不敢喘。


    小三合院的後院灶房可從另一道門通到前院,寒春緒要她快走,此時高大身影狀若無意地往左邊靠,她看得出,他故意拿自個兒身軀遮住灶房那扇窄門,想掩護她從前院溜走。


    咬唇,頭一甩,她轉身跑掉,聽到後頭傳來叫囂——


    「寒春緒,好你個狡兔三窟!繞這麽一大圈才挖出你,算你行!」


    「不敢當,還是教各位找著了,不算行。」七個圍一個,他身上還帶傷,但寒大爺說話仍舊一副懶洋洋的調調兒。


    「閑話少說!那批南洋珠寶教你吃了去,老大要你吐出來,你要肯交還那批貨,乖乖回去見老大,那還有得說。」


    寒春緒嘿嘿笑。「什麽老大不老大?他先陰我,就別怪老子黑吃黑!」


    打起來了!


    當君霽華悄悄跑到前院,從小牆洞鑽出去時,後院傳出的打鬥聲清楚可聞。


    怎麽辦?怎麽辦?她……她完全幫不上忙啊!


    他對上那些人,能贏嗎?若贏不了,那、那就讓他逃吧!


    別被殺死、別這麽輕易就送了性命!


    不要……不要……幹萬不能死……讓他活、讓他活、讓他活啊……扶著牆麵,她內心狂亂,不斷跟老天爺祈求,這種無能為力且束手無策的感覺簡直糟透,她淚水直淌,身子不住顫抖。


    淚睫一揚,發現有幾顆腦袋瓜在巷口探頭探腦,似乎聽到巷底傳出古怪聲響。


    不行!


    這是寒春緒的「鬼屋」!是他的!


    「鬼屋」在白天時候就該安安靜靜,不能教誰闖進去,要是發現那些裝神弄鬼的玩意兒,一切都完了!


    她忽地朝巷口衝去,大夥兒眼睛不由自主全盯著她。


    一出巷子便是城中大街,街邊擺滿賣字畫、賣雜貨的攤頭。


    她在一處販賣小樂器的攤子上隨手抓了個鈴鼓,問也不問價錢,便把錢袋中最後一塊碎銀拋給老板。


    「咦?這、這太多了!等等,咱還得找錢啊!」


    她沒空理會,倏地又跑回巷口。


    一站定,她把布帽摘掉,一頭烏麗發絲驀然而下,圈托著她的小巧臉蛋。


    「……是個小姑娘哩!」


    「咦?真是啊!哪兒來的小姑娘,眼睛挺水靈的呀!把臉抹幹淨了,再好生打扮打扮,也是個小美人呢!」


    「唉,好好一個女孩兒家,怎麽落魄成這模樣?」


    往巷底張望的百姓們被她引走注意,待她搖動鈴鼓,開嗓賣唱,兼起步而舞,沒誰再有心神去留意她模樣落不落魄。


    東邊路西邊路南邊路。


    五裏鋪七裏鋪十裏鋪。


    行一步盼一步懶一步。


    霎時間天也暮日也暮雲也暮,斜陽滿地鋪,回首生煙霧。


    這豈不山無數水無數情無數?


    「喲!小姑娘唱情曲,情竇初開嗎?有那麽點兒意思啊!」


    「再唱啊!唱得好,大爺聽得開懷,賞錢少不了你。」


    她歌聲細膩,時而清脆,時而婉轉。


    她唱的情曲,詞句通俗易懂,能挑人心,「天香院」裏的姑娘們時常唱著,她們還說,沒誰不愛這種柔軟挑情的曲調兒。


    她會唱。她能唱。她記得好多、好多情曲,要她唱多久都不成問題,隻要這些人專注在她身上,別去留意巷底的「鬼屋」,那就好。


    一對紫燕兒雕梁上肩相並。


    一對粉蝶兒花叢上翩相蹭。


    一對鴛鴦兒水麵上相交頸。


    一對虎貓兒繡架上相偎定。


    覷了動人情,不允人心硬,偏該我冷冷清清,孤孤零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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