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上回邵以寬帶她走的安全門,紀若凡順利避開警衛、氣喘籲籲地爬到了邵以寬住院的樓層,她不敢稍作停歇,一邊四下探望一邊快速地衝向病房。


    「你怎麽也來了?」跟隨電梯坐到樓上又跑下來的邵以寬一衝進走廊,就看到紀若凡的身影。


    紀若凡猛然頓步,一回頭,看到他依然無恙的樣子,懸提的心總算著了地。「我好擔心你,還好你沒事……」倏然放心的感覺讓她情不自禁地哽咽。


    看到她這樣,叫他怎麽說得出口他是因為感覺不對才趕到醫院的?「我們先去病房再說。」希望那隻是他的錯覺。


    「嗯。」站在走廊上容易被人發現。紀若凡點頭,快步往病房走去。


    快到病房前,邵以寬加快腳步,率先透門而入,站在床旁的人影讓他臉色一變。「若凡,小心點!」


    聽到他的警告時,紀若凡已經推開門,一抬頭,正好看到範誌章慌亂的臉。原本插在邵以寬身上的管線已全被拔除,隻餘下範誌章手中握著的呼吸管!


    「不要過來,不然我立刻拔掉!」看到她突然出現,範誌章一驚,立刻低喊,握著呼吸管的手作勢收緊。


    「不要——」紀若凡心一緊,站在原地不敢動彈,門在她身後悄悄關闔。「不要,現在的他對你一點威脅性都沒有的!」


    「他知道了一切,他會醒來的!」範誌章慌亂低喊,向來溫和斯文的臉龐滿是無奈與不甘。「你是無辜的,我不想把你牽扯進這件事,你快走!」


    「你不能一錯再錯啊!」她好怕,好怕範誌章稍一用力,就會奪走他的性命。「你放了他,我不會說的,他一定會既往不究的!」


    「他不是那種人,我比你更了解他,若不是這樣,當初我也不必下手殺他了。」範誌章譏嘲一笑,眼角泛出苦澀的淚水。「你以為我那麽喜歡殺人嗎!我是不得已的!」自從邵以寬出事,他每天都無法成眠。


    「他會的!答應他,說你不會再追究這件事了,求你,我不要你死啊!」紀若凡驚慌地看向邵以寬,淚不停地流,過於驚慌的她忘了別人根本看不到他。


    「沒用的,誌章聽不到我。」邵以寬沉痛地低道。如今他的命,全係在誌章的一念之間,他不想複仇,他隻希望能活著,能醒來擁她入懷,可他根本就無法將這些想法傳達給誌章知道!


    「他在這兒?」範誌章睜大了眼,慌亂地看著四周,卻隻看到紀若凡一人。「你現在心裏一定很恨我,對不對?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朝著看不到任何東西的空氣喊。


    「我沒有,我不恨你。」如果不是現在這個場麵,他反而會很感激誌章,讓他有機會體會到從前他所不曾體會到的感覺。


    「他說他沒有,他不恨你!」紀若凡掩唇,泣不成聲。為什麽隻有她看得到他?範誌章不會相信的!


    「別騙我了!他心裏一定正在盤算該怎麽報複我!」範誌章握緊了拳,用力大吼。


    「你要想想欣靈,要是有一天你的罪行被發現了,你要丟下她一人嗎?」紀若凡抹去洶湧而出的淚水,著急地動之以情。


    聽到程欣靈的名字,範誌章的唇角浮現一抹微笑,但隻一瞬間,又被隨即抹去。「沒有我,她也可以活得很好的。」


    「你要是敢丟下我,我會讓你連到了黃泉路上都還後悔這麽做!」程欣靈突然推門而進,氣喘急嚷,擔慮的眼淚流了下來。路上她遇到了塞車,害她好怕,怕一時遲了,他就會做出難以挽回的事。「你快離開,不幹你的事!」範誌章見她突然出現,心頭大急,臉色變得慘白。


    「誰說不幹我的事?若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染紅了自己的手。」程欣靈淚水不住滂沱而下,走到了範誌章的身旁,她旋過身,抬頭望向空中。「以寬,你在嗎?」


    「他在。」紀若凡咬唇,望向她的眼神布滿了哀求。「欣靈,不要……」


    她愛上以寬了。看到那雙和自己擁有同樣眼神的眸子,程欣靈一怔,唇畔略帶淒楚地微微上揚。想不到邵以寬這樣的人,也有女孩子願意不顧一切地愛他。


    「你的煞車油管是我們破壞的……」程欣靈仰起頭,無畏地朗聲道。


    「不——」範誌章大喊,掩蓋了她的聲音。「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別為了替我脫罪就這麽說!」


    「誌章。」她柔聲輕喚,纖手覆上他的。「你還不懂我嗎?別為了護我,而慌了心神,有任何事,我們都會一起麵對的。」


    範誌章一怔,緩緩地別過臉,淚水順著臉龐滑下,不再開口。


    「你應該很清楚為什麽我們會下手,否則,你也不會懷疑到我和誌章身上了。」程欣靈淡淡一笑,看向紀若凡。「他告訴過你嗎?」


    他還瞞了她什麽事沒說?心像被揪緊了,紀若凡疑惑震驚地看向邵以寬,緩緩地搖頭。


    看到她眼中的那抹失望,邵以寬心一凜,連忙急道:「我不是刻意瞞你,我隻是沒想到要說……」「讓我聽欣靈說!」紀若凡咬唇,握拳低吼。


    邵以寬沉擰著眉,眼中透著懊悔的情緒,沉默了下來。


    「欣靈,你說吧!」克製著不去看他,紀若凡深吸口氣。


    「我曾經找過以寬,我對他說,我不可能和他結婚,我喜歡的另有其人,我甚至沒用到分手這個詞,隻是希望他能將訂婚典禮取消。」程欣靈低道。「以寬,你還記得你回答了我什麽嗎?」


    「不可能,屬於我邵以寬的東西,沒有人能夠搶得走。」當初輕易就可脫口而出的詞匯,如今他卻得費盡力氣才說得出口。曾說過的話再次由他口中說出,更讓他體會到過去的他是多麽冷血。


    雖已料得到是什麽樣的話,但聽到他親口說出,紀若凡仍忍不住心痛,臉色變得蒼白。


    「他冷冷地看著我,就像看著一個吵鬧的孩子,一點也不以為意。」看到她的表情,程欣靈知道他說了。「我急了,我說你對我根本一點感情都沒有,你這樣捆綁著我有什麽用?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她停了下來,望向紀若凡身旁的方向。


    「我是不需要你,但『飛騰』需要。」邵以寬了解程欣靈的舉動,他閉上了眼,緩緩低道。「我會查出那個人是誰,屬於我的東西,就算不是我所喜愛的,我寧願毀了它,也不會讓人染指,更不會饒了那個妄想染指的人。」


    「天……」紀若凡低喃,這些話猶如晴天霹靂,劈得她全身發顫。她要怎麽再開口幫他求情?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她又要怎麽說服被他如此對待過的他們?


    「他竟自傲得以為經過這樣的相處,我不會愛上誌章。他把聘請征信社這件事交代給誌章,限他在三天內,也就是舞會的隔天,把結果給他。」程欣靈頓了口氣,看著紀若凡。「以寬的冷殘無情,我和誌章都再清楚不過。若被他知道那人是誌章,即使是他的弟弟,是為他勞心勞苦的秘書,也不可能會動搖他一絲一毫,我甚至不敢想象那樣的畫麵。他不愛我,一點也不愛我,卻為了自己的利益,要賠上我和一個跟他無冤無仇的人的一生幸福!」


    「欣靈……」紀若凡低喚,一開口,喉頭就哽咽了,心頭狂亂奔騰的情緒讓她不知道該怎麽說。


    「是他逼得我們不得不動手的。」範誌章低道,臉上布滿無奈。他會決定下手,不是怕自己會遭到毀滅,而是他不想欣靈的一生幸福就這麽毀在他的自私自利之下。「我曾給過他機會,那天破壞煞車後,我越想越後悔,一直阻止他駕駛那輛車,可是他卻像往常一樣,對我的意見根本就不屑一顧!」


    邵以寬沉痛地閉上了眼,手指在太陽穴緩慢用力地揉著。追根究柢,造成這一切的元凶,竟是他自己!若他不是那麽不可一世的頑劣個性,他根本就不會出任何意外!


    看著他,紀若凡緊咬著的唇不住發顫,淚水不可遏止地流。為什麽?就算他如此地罪大惡極,她還是希望他活著啊!憶起那一通電話,憶起他冷清的家,憶起他憧憬的鯨鯊,她的心好疼好疼!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會變成這樣,是有原因的,他父母的冷漠造就了他這樣的個性,你又怎能將所有的錯都歸咎到他身上?你是幫他處理大小事務的秘書,你也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你該最清楚他的父母是怎樣的人,你必須給他機會改過啊……」說到語尾,紀若凡已激動得泣不成聲,隻能雙手掩麵跪坐在地,哭得不能自己。他不該死,她不要他死!


    範誌章一震,臉上神情變得有些茫然。雖然他從小就過著父不詳的生活,但他的母親給了他雙倍的愛,讓他在遭受同學的嘲笑時,也能坦然勇敢地麵對,但,他呢?


    父親的冷血他是見識到了,在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流落在外的兒子時,他眼中惟一的情緒竟是不耐,隨意安插一個職位給他,卻再也不聞不問,直至一次湊巧見到他的工作能力時,才像是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有母愛伴他走過童年,讓他除了對父親死心外,能不受影響地繼續生活,可是,他呢?從一出生所承受的就是這樣的對待,他又能怎麽麵對?


    「別為我哭,不值得。」邵以寬蹲跪在紀若凡麵前,低聲道。無法安慰她的挫敗感讓他的心好沉。「隻要你能活著,這都值得!」紀若凡伸手要去握他的手,卻隻能觸到空氣,一陣酸楚急湧上心,淚掉得更凶了。


    看到紀若凡的樣子,程欣靈緩緩一笑,緊緊地握住範誌章的手。「放了吧!」她看向他柔聲道。她知道誌章不是這麽趕盡殺絕的人,純粹是為了保護她,才不顧一切地想要湮滅證據。「有任何事我們一起麵對,別丟下我,別丟下我……」她捧起範誌章的手,貼近頰側輕輕摩挲。


    範誌章閉上眼,等再次睜開眼,眸子裏一片澄淨清明。「嗯,我們一起麵對。」他緩緩鬆開握著呼吸管的手,退了一步。


    太好了!激動的喜悅緊攫住她的胸臆,紀若凡緊緊搶唇,怕心頭的狂喜會化作哽咽脫口而出。若他過去,也能這麽寬以待人,多好!邵以寬百感交集地閉上眼,突覺自己的名字極端諷刺,諷刺著為他取了這個名字的父母,也諷刺著和這個名字完全迥異的個性。


    「目前最重要的,我們要想想該怎麽讓以寬的靈魂回到身體。」程欣靈低道。不管他會怎麽對待他們,這都是他們該做的,為了過去所犯的錯做一些挽救。


    「謝謝。」沉默許久,邵以寬語重心長地吐出這短短的兩個字。


    「他對你們說謝謝。」紀若凡強忍著心頭的激動,暗啞著聲音道。「真的謝謝你們。」


    程欣靈淡淡一笑。「等他醒來後再親口道謝也還不遲。」


    「以後我們一起幫他,你不用再一個人背負這沉重的壓力了。」範誌章對紀若凡溫和地笑道。


    「謝謝……」忍不住,激動的淚又湧出眼眶。


    突然間,刺耳的警鈴聲驚心動魄地在各個角落響起。


    怎麽回事?紀若凡驚詫地看向邵以寬,臉色轉白。


    「我出去看看!」範誌章當機立斷地朝門口奔去,還沒碰到門,門已被人從外往內推開,兩名警衛衝了進來。


    「發生火災,請即刻疏散!」警衛急道,慌亂地扳著病床下輪子的檔板。夜間醫院值班的醫護人員有限,突然發生這種事,連警衛也調來撤散病人。


    紀若凡情急地想要上前幫忙,卻被程欣靈一把拉住。「我們隻會妨礙他們而已,先出去吧!」程欣靈急道,拉著她直往外走去。


    欣靈說得沒錯,可……她不能丟下他在這兒啊……紀若凡擔慮地看向邵以寬,腳下的步子說什麽也邁不出去。


    「不會有事的!」邵以寬給了她一個自信的微笑。「我們一起出去。」


    「嗯。」紀若凡點頭,在程欣靈的執握,和範誌章一起快步出了病房。


    邵以寬隨後跟上,卻突然有股緊 窒感壓迫著他的心髒,讓他的呼吸變得沉重遲緩。怎麽了?他不由自主地緩下了腳步,手緊緊揪住左胸前的衣服,覺得整個胸腔像有把熊烈的火在燒。


    「等等!」紀若凡陡然發現他沒跟上來,一回頭,看到邵以寬痛苦地扶牆站立,臉色一白,連忙甩脫程欣靈的手,快速地奔了回來。「怎麽了?」


    「我……不能呼吸……」邵以寬仰頭努力地深呼吸,沒有實體的他卻什麽也汲取不到,缺乏氧氣的心髒似要當場爆烈開來。


    「怎麽會這樣?」紀若凡慌了手腳,她從沒見過他如此痛苦的模樣。


    「以寬他怎麽了?」見狀況不對,範誌章和程欣靈也急忙奔回。


    「他說他不能呼吸……」著急的淚落下臉龐,紀若凡想幫他,卻因無法碰觸而隻能束手無策地幹著急。


    「一定是他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這個念頭一閃,範誌章立刻朝病房的方向疾奔。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了……在昏茫的四周,惟一清楚的是她帶淚的容顏,比任何痛苦都還椎痛了他的心扉。「別……哭……」竭盡力氣說完這兩個字,喉頭一塞,邵以寬猛烈地啃咳起來,神智離他遠去,他貼著牆緩緩倒地,在紀若凡的注視下,逐漸地消失了形體。


    紀若凡全身血液瞬間凝結,怔立原地,完全無法動彈。他剛剛明明還在這兒的!他不能死,不能死!心裏狂烈地嘶吼,她倏地轉身,踉蹌往病房奔去。


    「怎麽了?」程欣靈被她的表情嚇到了,連忙追了上去。


    「他消失了!」淚模糊了眼,她甚至緩不出時間去拭。他明明說不會有事的,怎麽可以騙她?!


    程欣靈一愣,臉色也瞬間慘白。怎麽可能……一奔進病房,所見情景讓紀若凡猛然地頓住了腳步——一名警衛正在搶救斷裂的呼吸管,一名警衛在為邵以寬做心肺複甦術。


    怎麽了?怎麽會這樣?紀若凡震驚地後退,撞上急衝進門的程欣靈,她卻恍若未覺,就連撲跌在地跌疼了膝蓋也恍若未覺,隻是怔怔地看著失了生氣的邵以寬。


    「他們在搬運病床時拉斷了以寬的呼吸管……」看到已呈一條直線的心搏頻率,範誌章痛苦握拳,哽咽不能成聲。怎會變成這樣?怎能在他已釋然的時候,卻出了這樣的意外?!


    聞言,程欣靈震驚得慘白了臉,腦中空白成一片。


    想到過失致死的嚴重性,兩名警衛拚命搶救,卻依然不見心搏有任何波動。


    在嚇她的吧?他隻是不耐她的遲鈍躲起來了吧?紀若凡怔怔地朝病床走去,看著他閉起的眼,心頭茫然一片。


    「我去找醫生。」搶救呼吸管的警衛見狀況不對,連忙奔出病房。


    「火勢已經撲滅,請各位不要驚慌,依循醫院人員的指示回到病房……」此時,廣播的聲音響起。


    他怎能因為這種原因死去?太冤枉了!程欣靈埋入範誌章胸前,失聲痛哭。範誌章輕撫著她的背,也無言垂淚。


    她的心像麻木了,沒有任何的感覺……紀若凡走到病床旁,緩緩跪坐下來,無視警衛的舉動,隻是專注地看著他俊傲的側臉,開始溫柔低喃。「我還沒幫你醒過來呢,你不能就這樣放棄的,你還要打電話給你父母跟他們說你出院了的,鯨鯊投資案也等著你回去接手,那是你從小的憧憬,你要是這樣走了,不怕它會毀在我手上嗎?」


    她伸手握住他的指尖,冰冷的觸感讓她咬緊了唇,劇烈的疼痛漫然迅速地攫住了整個心,全身開始無法遏止地顫抖。


    「你不能丟下我啊!沒有你幫著我,我沒有辦法應付一切的!你強迫我脫離平凡的生活,你不能這樣沒有責任的把我丟在這兒啊!」奔騰的淚決堤而出,紀若凡激烈哭喊。「你要我別哭,就別做這種會讓我哭的舉動,快點出現吶!」


    「若凡……」程欣靈不忍心地拉著她的手,想安慰她,卻才說了兩個字,心頭的哀痛立刻讓她哽咽難語。


    對程欣靈的呼喚置若罔聞,紀若凡牢牢地握著邵以寬的手,視線依然不曾移轉地看著她。「你答應過要給我報酬的,我要你活過來,就算昏迷不醒也要你活著,你給我呀,快實現我這個要求啊!」


    門被突然推開,醫生和護士衝了進來。看到已無任何波動的心搏,醫生臉色一變,急嚷:「準備電擊。」警衛聞言,連忙停止心肺複甦,跳下了床。


    「你還要去平反別人對你的觀感的,你不能就這樣放棄……不,就算你像以前一樣也無所謂,我隻要你醒來就好,我隻要你醒來啊……」紀若凡抓著他的手臂猛力搖晃,溫熱的淚滴濺在他的手臂上。


    「若凡,醫生要準備電擊了。」範誌章連忙拭淚,上前要把她扶起。


    為什麽會這樣……紀若凡痛哭失聲,全靠範誌章的攙扶才有辦法站立。


    「快點退開!」準備好儀器的醫師來到病床旁,大喊:「clear!」


    範誌章連忙扶著紀若凡後退,紀若凡淚眼滂沱地看著邵以寬,退了一步,卻發覺自己的手牢牢地握在他的手中,倏地瞠大了眼,連呼吸都緊張得屏止。


    「clear!」見她手依然拉著,醫生不禁再次大喊。


    「若凡……」範誌章急喊,趕緊去拉她的手。


    他的眼睫在輕顫!「不!」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道讓她將範誌章猛然推開,紀若凡衝到床前,緊抱著邵以寬的手臂。「他還活著!」


    「若凡!」以為她哀傷過度,程欣靈也上前拉她。「你這樣是在延誤他們救以寬啊!」


    「他真的活著!」他們不能把她拉走啊!紀若凡著急大喊,不顧疼痛拚了命地掙紮。


    「把這位小姐的手拉開!」見她的手依然握著,醫生怒喊。「clear!」


    「醫生,心跳有反應了!」護士驚喜的聲音震撼了所有人,轉頭望去,原先平穩成一直線的頻率如今正緩緩規律地波動著。


    範誌章和程欣靈鬆開了拉著紀若凡的手,驚喜交集地看著他。他活過來了!


    紀若凡激動得又哭又笑,不顧盈眶淚水的阻擋,她努力地用視線梭巡病房。「你在哪裏?快出現,快出來跟我說你沒事啊!」


    「準備呼吸管,快!」醫生大聲下著命令。


    「別……哭……」虛弱的聲音幾不可聞,卻在嘈雜的環境中清晰地傳入她的耳裏,手中收緊的掌握,讓紀若凡心跳幾乎停止。


    不是她的錯覺吧……紀若凡不由自主地屏息,狂肆的緊張感在她胸腔衝撞,她緩緩回頭,視線穿過往來的護士們,就像第一次在捷運站看到他般,讓她不禁緊捂著唇,怕激狂的喜悅會讓她的心爆裂開來——他看著她,他躺在病床上看著她!


    「啊……」紀若凡撲到他床邊,激動得隻是哭泣,完全說不出一字一句。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不……不是……要你別……別……別哭的嗎……」邵以寬幹啞虛弱道,忍著疼痛,抬起久不曾動作過的手,輕撫著她。柔柔軟軟的,他真的碰觸得到她……竄上心頭的激動,讓他也不禁哽咽。


    「他醒來了!」程欣靈激動得抱著範誌章又笑又叫,兩人哭成一團。


    醫生瞠目看著這一幕,不住搖頭喃道:「奇跡……」


    是她,是她的呼喚將他從永無止盡的黑暗中拉回人世。「答應我……就……就算我……醒了……也不……要離開……我身邊……否則……我就不……醒來了……」喉嚨幹啞地每吐一字就像利刃劃過一次般,邵以寬擰眉忍著疼痛,緊緊握住她的手低道。


    「嗯……」泣不成聲的紀若凡隻能拚命點頭。隻要他醒來,她什麽都願意答應。


    見她點頭,邵以寬溫柔地笑了,充滿愛戀的眼神凝望著她。「你還要……陪我去……看……看鯨鯊呢……」


    程欣靈感動地拭著淚水。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溫暖的表情……「還好你沒有動手,還好他醒來了……」她看向範誌章,輕緩低道。


    「嗯……」擁著她,範誌章感動點頭。


    凝視著紀若凡,邵以寬的眸光因深情而變得深邃。在這一刻,什麽都不重要了,他還能活著,還能如此真實地觸碰到她,這就夠了。


    「你怕嗎……從此以後……要加入我……不平凡的……世界?」緊握著她的手,他低道。


    紀若凡搖了搖頭,愛戀的視線和他緊緊相纏。「就算要陪著你接受過去所作所為的責難,我也不怕。」


    隻要有他陪在身邊,她什麽都不怕,即使平凡如她,也能勇敢麵對任何情況。


    或許他和她的世界還需要交集,或許他和她的個性還需要調和,隻要他真實地存在這個世界上,她什麽都不怕,什麽都不怕……尾聲   「欣靈。」


    輕喚伴隨著叩門聲響起,程欣靈一回頭,看到帶笑的紀若凡站在門邊,感動的淚立刻湧出了眼眶。


    「若凡……」才喊了她的名字,程欣靈已哽咽得語不成聲。


    紀若凡一慌,連忙走進房,拉著她的手柔聲安慰。「別哭、別哭,結婚呢,要笑才會幸福的。」


    「我沒想到你真的趕來……」身著簡單白紗的程欣靈,忍不住又湧出淚來。


    為了躲避台灣媒體的大肆追蹤報導,也怕父親不答應她和範誌章的婚事,她和誌章兩人悄悄地來到瑞士的一座小教堂,打算將婚禮和蜜月都一起在這個風景優美的地方度過,之後不管父親再怎麽反對,也於事無補了。


    一張雅致的小喜帖,她隻給了紀若凡和邵以寬,她和誌章能有今天,算是他們共同參與,也共同促成,他們若能參加這場婚禮,對她和誌章真的是意義非凡。不過,她也早有覺悟,瑞士太遠,這個希望也成了奢求,卻在有了這樣的體認後,見到若凡那可人的笑顏出現麵前,教她怎能忍得住眼淚?!


    「隻不過是瑞士嘛,你和誌章的婚禮呢,怎麽能不來?」紀若凡皺皺鼻頭,愉悅地笑道。「我從沒做過公證人呢!」


    「以寬他有來嗎?」萬事纏身的他,應該是不可能到吧!雖明知機率極微,程欣靈還是問了。


    「好了沒?神父在催了!」突然,不耐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寒暄,邵以寬手肘倚著門框,俊朗的眉宇微微擰起。要不是誌章因為新郎的身份不方便進來,他才不進新娘休息室!


    他來了!程欣靈緊捂著唇,喜極而泣。她這一生,從沒有像現在這麽快樂過,她最在乎的兩個人,都特地撥空千裏迢迢來參加她和誌章的婚禮!


    「你太凶了啦,欣靈又不是我,不習慣被你罵。」紀若凡咕咕噥噥的,拉著程欣靈的手,交到了邵以寬手中。「你還要擔任程伯父的角色,把欣靈交給誌章的。」


    「知道了。」不行,他的不耐又習慣性地抬頭,要改。邵以寬強迫自己舒平了緊聚的眉,放緩了語氣。「準備好了嗎?」


    以寬沒發覺,他真的為若凡改變了許多。程欣靈感動地看著他們,心中不禁再次慶幸還好當時她和誌章沒再鑄下大錯,否則,她絕不可能會像現在這麽幸福,也絕不可能體會到被人原諒是件如此愉悅的感受。「嗯。」她點了點頭,和他一起走出了休息室。


    小小的禮堂,氣氛是溫馨而又美好的,邵以寬將程欣靈的手交到了範誌章手中之後,就退到了紀若凡身旁,靜靜地看著神父宣讀著誓言。


    「欣靈好美。」紀若凡悄聲讚歎。雖然神父說些什麽她完全聽不懂;雖然欣靈隻穿著簡單的白紗;雖然觀禮人隻有她和他兩人,但他們所散發的幸福感覺,卻是讓人感動不已。


    「你喜歡這樣的婚禮?」邵以寬睨了她一眼。「假如你打算嫁我的話,那是不可能的。」堂堂的「飛騰」總裁要是用這種方式完成終身大事,可能會成為震驚台灣商界的頭條新聞。


    「沒有啦……」紀若凡小小聲地咕噥,嘴卻不自覺地嘟了起來。她才不敢妄想,人家欣靈美,才能把那襲簡單的婚紗襯托出另一種氣質,要是換成了長相平凡的她,說不定還會被人誤認是睡袍呢!


    又在自卑了,這和他的壞脾氣一樣,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事情。邵以寬看了她一眼,唇角揚起,上身微微傾前,胸膛貼近她的身軀,感覺從她身上傳來的體溫。


    感覺他的貼近,紀若凡有點害羞有點愉悅地笑了。他總愛這麽做,像是彌補他碰不到她的那段時光似的,彷彿這樣能提醒他,他是真實存在的。而她,也愛他這個小舉動,因為這也提醒了她,他真的是真實存在。


    「你願意在她貧窮困厄、生病苦痛時,依然陪在她身邊嗎?」神父問範誌章。


    「我願意。」範誌章深情地注視程欣靈,真誠道。


    神父轉向程欣靈。「你願意在他貧窮困厄、生病苦痛時,依然陪在他身邊嗎?」


    「我願意。」程欣靈點頭,幸福的淚水滑下臉龐。


    「請交換戒指。」


    看到範誌章用緊張得發抖的手將戒指套進程欣靈手指,紀若凡忍不住紅了眼眶,心頭感動不已。


    神父和藹地笑道:「在神的見證下,你們結成了夫妻。」


    悄悄的,邵以寬溫暖的大掌攫住了她的,親暱溫柔地與她十指交纏,像在用無聲的語言,訴說著他的愛戀。紀若凡閉上了眼,悸動的感覺盈滿了胸臆。這就是他,溫言軟語不知何時才能學會,卻用著他獨特的情話擄獲了她的心。


    他們兩人都在改變,他努力意識平凡,她努力意識不平凡,兩人都為了彼此而努力。


    曾經,她抗拒著不平凡,曾經,她厭惡起平凡,如今,有他在身邊,她什麽都能愉悅接受了,隻要有他在身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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