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銅也上前一步。「孟珀已經在南堂口候著。少主,她……」


    「我知道。她不重要,我剛才順手處置了。」陰無陽無甚所謂地擺擺手。「鐵血門主最近幾個月音訊全無,頗有些古怪,你們讓那些暗哨多叮著些,一有他們門主的下落,立刻傳報上來。」


    「是。」白常一拱手。


    陳銅連忙道:「少主,你,你是說你已經將孟珀……」


    「殺了便殺了,你有什麽好記掛的?」陰無陽突然暴怒。「這賤婦竟然敢背叛本幫,就沒有留她活命的道理,否則我古怪幫如何在武林中立足?」


    孟珀竟是他殺的?雲仰心中亂紛紛。


    他說孟珀背叛了古怪幫,她是做了什麽叛幫之事?最重要的是,孟珀既然死了,柳沁的毒又該如何解?


    陰無陽將懷中的包袱往地上一放,一個人滾了一圈滑了出來。


    雲仰一看,心差點跳出來。是雲詠!


    雲詠雙眸緊閉,臉色慘白,眼看著不知是生是死。


    「少主,那這人該怎麽辦?」白常指了指雲詠道。


    陰無陽的腳尖輕輕往她腰間一踢。「她的事,我自會處理,不用你們多管。」


    是可忍,孰不可忍!


    雲仰怒喝一聲,飛身而下。


    「雲仰!」柳沁輕叫,已是喚不住他。


    這是雲仰第二次與陰無陽對上手。第一次他們無冤無仇,他有所保留,以至於吃了一次悶虧,這一次他再無顧忌。


    雲仰在空中已抽出長劍,銀光殺至。


    清虛派的武功講究衝、虛、剛、正。


    衝乃內力至純,虛乃舉重若輕,剛乃招勢淩厲,正乃根柢紮實。


    換言之,清虛派的武功以內力心法為重,招勢雖以柔韌巧勁為主,然而不出手則矣,一出手必有殺著。


    雲仰一套「飛雲劍式」揮舞開來。這套劍招是以天上雲朵飄浮幻化而創,劍風輕靈飄逸,煞是好看,但柔軟雲朵中藏的是銳利風刀。


    陰無陽目光和他一對上,發出一聲也不知是笑是怒的厲喝,雙掌一錯飛身迎上。


    他迎上雲仰的來勢之前,左腳往地上輕輕一帶,雲詠連同那鬥篷平平飛往旁邊的吳德能懷中。


    雲仰暗暗吃了一驚。倘若他是一腳將雲詠踢出去也就罷了,可雲詠飛出去的方式卻是平平穩穩,表示陰無陽的巧勁用得極妙。沒有深厚內力的人,萬萬施展不出這一招。


    這少年瞧著年紀比自己還輕,竟然已有如斯火候?


    他不敢輕敵,第一招「浮雲若輕」劍光連點,直攻陰無陽正麵,七點劍光連成一片劍芒,快得讓人看不清。


    陰無陽的身子突然變成沒有骨頭一般,在半空中扭了兩轉,將他的七點殺著化解開來。


    雲仰趁他躲開的時候,直直往雲詠而去。


    陰無陽反應極快,立刻攻了過來。


    雲詠至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心中焦躁,不敢去想她是生是死。


    陰無陽處決孟珀的手法如此殘忍,雲詠落在他手上不知多久了,這段日子隻怕是生不如死。雲仰越想越心痛,手中的招式越加狠厲,到最後已經有了以命相撲之態。


    陰無陽盡管功夫不弱,遇到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也不敢直櫻其鋒。


    吳德能抱著那團累契轉頭想跑,沒料到雲仰瞬間到了眼前。陰無陽厲斥一聲,左手成鉤,從莫名其妙的方位抓過來,往他的背心剜去。


    雲仰有心和他硬碰硬,試試他的功夫,內力運勁在背。


    陰無陽的手爪抓到他的背心時,卻是勁道全無。兩人同時一怔,雲仰心頭倏然一亮。


    他們第一次過招時,陰無陽也是毫無內力,後來突然源源不絕而至,他原以為自己中了對方故意示弱的暗算。如今看來,陰無陽當時隻怕不是故意暗算他。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陰無陽的內力無法連續施展,中間會有所斷絕。雖然斷絕時間極短,然而高手過招,這短短的一瞬已足以轉生為死,轉勝為敗。


    電光石火間,他想通了這一點,長劍一招「清雲裏月」,毫不容情地刺向陰無陽胸口。


    「大師兄,劍下留人!」雲詠突然在此時厲叫一聲。


    雲仰一聽,大喜過望,手中的長劍立刻緩了一緩。


    隻這麽一頓,雲詠已經從背後緊緊扣住他。


    陰無陽看他們兩人抱在一起,突然怪叫一聲,揉身殺了過來。雲仰不敢大意,知道他一旦內力回轉,便是撲天蓋地之勢,遂劍招一挽,轉攻為守。


    陰無陽雙眼腥紅地撲過來,雲詠突然閃到他身前來,對著他大喊:「你也住手!」


    「阿詠!」雲仰擔心她受到波及,豈料陰無陽的厲爪一到雲詠的身前,突然抓住她的衣襟一——


    然後就跑了。


    雲仰目瞪口呆。


    陳銅、白常趁機圍上來絆住他。


    「大師兄,別擔心,我再找你……」雲詠隻來得及喊出這幾句,最後的話語已經遠成一點餘音。


    好不容易見到二師妹,怎麽可以讓她在自己麵前眼睜睜讓人帶走?雲仰被古怪幫兩大高手夾攻,一時分不開身,心中著急不堪。


    「住手!」吳德能突然大叫。


    柳沁被他抓在身前,下巴抵著一把刀,雙眼驚惶地叮住他。


    「放下柳姑娘!」雲仰氣急攻心。


    白常嘿嘿冷笑:「來得正好,地獄無門你自己闖進來。若想要這小姑娘活命,立刻把血羽翎交出來。」


    柳沁紿他一個大白眼。「血羽翎是我的,又不是他的,你討價還價也要找對人。」


    雲仰頭痛之至。這個當口她還有心思鬥嘴?


    師妹得而複失,不見蹤影,如果再讓柳沁被人帶走,他最好買玦豆腐自己撞死了幹淨。


    陳銅突然走到中間來,對他一拱手。


    「雲少俠,古怪幫並非如江湖中人所言盡是逞四鬥勇之輩。我家少主對閣下並無殺心,既然如此,您又何必急於結這仇怨?」


    雲仰怒極反笑:「你們帶走了我的師妹,對柳姑娘下毒,現下反倒是我急於結怨了?」


    陳銅長歎一聲。「少主心意實所難測,我也無法自作主張,然而我可以向你保證,隻要我陳銅在的一日,必然盡力回護雲姑娘周全。」


    「如你回護孟珀一般嗎?」


    陳銅一堵,無話可說,隻能再長歎一聲。


    「我知道雲少俠沒有必要信我,我也隻能說到如此。」


    情勢形如僵局,己方兩人,對著古怪幫兩名高手和幫眾,柳沁又不擅武功,他沒有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心下一橫,雲仰決定硬闖一—


    「噯,你們這些個年輕人,深更半夜躲在林子裏做什麽?」


    這串嗓音聽在雲仰耳中有如天籟。


    雲仰大喜過望,抬頭對著樹頂大叫一聲:「師父!」


    柳泌對雲仰敬若天人的師父,想象是這樣的:一把長須,相貌清臒,仙風道骨,飄然有出世之豐釆。


    一把長須是沒錯。


    相貌清臒也沒錯。


    猛一看確實有點出塵的味道。


    不過……怎麽說呢?


    他圓乎乎的紅鼻頭,圓乎乎的笑眼,圓乎乎的雙頰,非但一點都不像仙人,反而像極了路口賣糖葫蘆的老公公。


    他全身上下十之八九都是仙氣,偏偏那張臉孔平凡入世得很。


    若是他換掉身上那身道袍,說他是尋常人家的老爺爺,可一點都不會有人反對。


    話說回來,雲仰說過現在的清虛派都沒有出家人了,為什麽他師父卻穿著一身道袍?


    「小姑娘,你心裏是不是在想,清虛派又沒有出家人,我為什麽穿著一身道袍?」雲清虛撫須微笑。「世人多對出家人有幾分敬重,投店吃飯比較便宜,叫我剃光頭是不願意的,穿件道袍倒是方便許多。」


    嗯,果然是窮瘋了的清虛派掌門人,驗明正身無誤。柳沁點點頭。


    「雲師父,你這徒兒是怎麽教的?琨帳得很。」她開口抱怨道。


    「啊?啊?他對你做了混帳事嗎?徒兒啊,很多事是許了終身才能做的。」雲清虛長歎。


    雲仰白俊的臉孔漲紅。


    「唆,柳姑娘,你別在我師父麵前胡說。」


    「雲師父,你評評理好了。有個壞人扮成婢女要害我,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先下手為強,他不但不關心我,反倒怪我去殺了那個壞人。還有,古怪幫抓了我們,要搶我的東西,他非但沒有救我,還把我丟在原地,自己去找他的師妹了。害我被回來尋仇的古怪幫門人下毒,現在死不死活不活的,你說你這個徒兒是不是琨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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