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立約談員工的行動起了效應,一些無法勝任的人離開了,遞補職務的新人進來,需要時間磨合。


    業務量的增加歸功於諸位業務好手們的接洽,可是,比之前多出一倍的業務量,許之伶卻覺得時間很充裕,沒了先前老要跟時間賽跑的感覺。


    她注意到, 〞她 〞許久未再致電給她,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同時,她還發現到一件奇怪的事 … …


    〞怎麽在發呆呢? 〞李佑立喚了閃神的妻子一聲。


    入冬了,天氣啊冷,他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係在她脖子上。


    圍著留有他餘溫的圍巾,十分暖和。


    〞很冷? 〞他笑問,點了點她凍紅的鼻尖。


    不是沒有發現她的怪異之處 ── 她應該發現了吧?


    他慢慢減輕她的工作量,鞭策依賴她習慣的小璿學習獨立,接手案子,還把妹妹給施進來幫忙,好為未來盤算。


    因為她總不能一直這樣忙下去,他不能事事都靠她,把所有的責任都讓她一人扛。


    她是他老婆,他未來孩子的媽,不能因為還年輕就把身體搞壞。


    〞為什麽這麽冷的天氣還要出來啊? 〞許之伶冷得直打哆嗦,忍不住把身體偎向他。


    〞散步啊,我很久沒有跟你一起溜班了。〞因為他一連串的決策讓所有人手忙腳亂,很久沒有時間進行他們下午的散步約會。


    〞還溜班啊?明明還有工作沒做完。 〞她忍不住皺眉。 〞嚴文瘦了一大圈耶。 〞連她那還不是很熟手的弟弟,都因為工作壓力而瘦了一大圈,才短短一個多月,整個人憔悴的,常常睡在公司裏好幾天。


    〞再忙,還是要跟你說說話。〞李佑立笑笑回答。沒錯,工作都沒做完,他原本工作量就大,加上有意分攤她的工作,下了一些關係到公司前瞻性的決定,然而被他強迫升職當組長的小璿還沒有下決定的魄力和自信,又被他勒令不許去煩他老婆,他隻好出馬了。


    明明這麽忙,為什麽還要出來呢?明天他有一個案子要交,還沒把東西做好 ── 占然是因為,他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她的工作被拿走了,她掩藏的落寞、焦慮,沒有逃過他的眼,盡管她掩飾得很好,可他感覺得到她不快樂。


    〞是嗎? 〞許之伶聞言僵笑。


    再忙都要跟她說說話,那麽,為什麽不經過她同意,就削減她的工作量呢?


    為什麽不跟她商量?他有什麽計劃?公司是他們共同的心血,他怎麽可以 … … 將她排除在外呢?


    事情發生的時機太過敏感,就在 〞她 〞不再騷擾她後,壞疑的種子在心中發了芽,會不會是 … … 會不會是 … …


    在她因胃炎發作休假的那些天,他拿走了她的手機,因而得知她跟他外頭的女人偶有聯係?


    所以,他表麵上正常,什麽事都沒發生,其實正在慢慢的……慢慢的,讓她變得不再重要?


    但是他不曾減少的注視、溫柔話語、甜蜜親吻,又是怎麽一回事?


    他仍不掩對她的性致,頻繁的性生活 … … 到底 … … 她該怎麽辦?


    她該問嗎?


    〞聽說最近客戶們老找你應酬,怎麽不找我呢?畢竟都是老客戶了,跟我多少有點交情,不會為難你啊。 〞她拐個彎問──為什麽把她把排除在外?


    她開口了,李佑立斂眼掩飾眼中一閃而逝的精光。


    〞有些應酬你不方便出席,我不想讓你太辛苦。〞他迂回地回答。


    這女人這麽不坦率,明明就想問他幹麽把她當外人,她明說不就好了嗎?她不是這麽別扭的人,那個直視他的眼睛說 〞時間就是金錢 〞的女人到哪裏去了?


    難道她還在意那些騷擾電話?還懷疑他?


    〞你太小看我了。 〞她衝口而出,他的說詞她無法認同。


    煙硝味有些濃,她生氣了,這算是好現象吧?快點爆發吧,把事情說出來 ──


    〞阿佑,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她深吸口氣,下定決心。


    〞嗯? 〞李佑立心揚了起來,太好了,老婆總算想通了。


    〞前一陣子你拿走我手機四天,你有沒有接到任何不平常的電話? 〞她不是開口問他:你外遇對不對?那個女人是誰你給我說情楚!


    而是這種迂迂回回的試探。


    他眼眯了起來。 〞沒有。〞他沉聲回答。


    他就這麽不值得信任嗎?連問都沒問,就判了死刑,她害怕的事物,沒想到他也一樣會擔心嗎?


    怎麽可能 … … 差一點就脫口說了無法挽回的話,許之伶堅信, 〞她 〞是不會放過她的。


    〞公司在人事上的大變動,是因為我對未來有一些計劃,而這些計劃跟你有關係 … … 看你的表情,像是不相信我,伶,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他直視她的眼,強迫的氣勢逼迫她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我們認識十年,交往七年,結婚三年,有什麽事情是你想說卻不敢對我說的? 〞既然她開不了口,那就讓他為她找個台階下。


    對未來有計劃,什麽計劃?為什麽要先降低她的工作量?難道是,他不需要她了?


    〞我怎麽會有話不敢對你說? 〞一股倔氣,令她武裝起自己。


    慌了,亂了,害怕他們之間真的結束了,她不要!與其被拋弄,不如,先離開 … … 衝動令她失去理智,懷疑、猜忌令她痛苦、難受。


    於是,她開口了 ──


    〞我想離婚。〞在被自己複雜矛盾的情緒折磨得快滅頂時,她找到了一個出口。 〞我想離婚。 〞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不想分開卻開口提離婚,她怎麽這麽矛盾?


    她感覺到身旁的丈夫,身形一僵。


    他錯愕,他嚇到了,他這樣的反應讓她感到一絲痛快,對,痛快 ── 其實他也很難過,他的難過不比她少。


    〞為什麽? 〞這一回,他沒有說好,聲音沙啞的開口詢問,他不敢相信,又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那兩個字。


    信任他,有這麽難嗎?


    〞這是你第四次提起離婚,總要給我一個理由。〞他氣息不穩,語氣煩躁。他不解,本來好好的,怎麽會突然眺 tone 扯到離婚?


    離個鬼!那捏住她手的力道,大得幾乎快將她手骨捏碎。


    她知道他在乎,可他的在乎隻限於她一人,還是對婚姻紀錄的堅持?


    〞我跟你之間… … 有無法化解的岐見。〞她說,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他厭惡 〞離婚 〞這兩個字,痛恨她給個不是理由的理由, 〞無法化解的歧見 〞是什麽東西?能不能具體一點說明?


    他多想握著她肩膀搖晃大吼, 〞你就明說你懷疑我外遇啊! 〞到底要怎麽說,才能讓她相信他呢?


    〞你 ── 〞他差點對她吼,可想想,信任這種東西,他嘴上說 〞你應該相信我 〞,就能輕易得到她的信任嗎?


    有這麽簡單嗎?


    當初他質問小淨時,那個幾乎快瘋了的女人笑笑說: 〞要摧毀她對你的信任,費了我很大的工夫 … …  〞信任不是嘴上的保證,剛交往那幾年,她從來不曾懷疑他有可能出軌,因為他所做的一切,讓她信任。


    就因為一個惡意破壞的女人,三番兩次說中了他為她做的貼心舉動,讓她壞疑、猜忌 ── 有一個人與她分享相同的待遇?與其說,不如想該怎麽做,才能讓她再次相信他。


    〞無法化解的岐見是嗎?〞他臉色陰沉的放開她的手。


    〞好吧,如你所願。 〞


    他壓抑怒氣,用看沒有溫度、冷酷無情的眼神,凝望著臉色蒼白的她:心中不時的低咒著 ──


    笨女人,你害慘我了 … … 這下子李佑立三個字倒過來念能聽嗎? !


    ☆ ☆ ☆


    她為什麽管不住自己的喘巴,又提了那兩個字呢?


    呆坐在辦公室裏,許之伶望著沒有工作的工作表,她 … … 沒事做了,相較之下,外頭人來人往,不停的有人走動,已經晚上八點了,卻還沒有人離開公司。


    大家都在加班,隻有她沒事做。


    〞之伶姊,你不要忙了,快去休息,這個我來就好。 〞她才要幫忙準備資料,因為會議室裏頭還在開會,竟被新來的工讀生趕走。


    她連幫忙都不行嗎?他一定要這樣 … … 搶走他們一手創立的公司,將她完全排除在外?


    自她提出離婚那天後過了半個多月,他 … … 反常的不再碰她了。


    桌上擺著一本黑色的筆記本,那是小淨離職前留下來的,她將筆記本翻開,一張紙掉了出來,那上頭,是小淨留給她的話。


    想要得到,就去爭取。


    看到這八個字的當下,她腦袋一片空白,思索小淨留給她這句話的意義是什麽?


    廣告台詞?文案?還是 … … 語重心長的建議?


    〞伶姊,你不先回去嗎?〞阿恬從會議室中跑出來叫外送,點人數時看見她 … … 臉色不太好看呢,等等回去得跟老大說一聲。


    〞我還有事,等一等。〞她也不懂為什麽自己要厚看臉皮待在這裏,她想,大概是因為 … … 想見他吧。


    好幾天沒有看見他了,也沒好好說上一句話 … … 可笑吧?明明提離婚的人是她,卻還想跟他說上幾句話,這樣的眷戀啊 … … 說分開談何容易?


    〞那你要一起吃嗎?我們想訂披薩。〞


    〞好,麻煩你。 〞連準備晚餐這事情,都不需要她了。


    原本,他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她親手打點的,可這些事情別人也可以做,他並不是非她不可。


    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是嗎?


    離婚其實沒什麽,她用這樣的方式報複,太幼稚了對不對?


    可是她不甘心──


    披薩送來了,工讀生把她的那一份送來。 〞伶姊,要不要喝咖啡?小張要去星巴克,老大請客哦! 〞又有人來問她需要什麽。


    〞好,焦糖瑪奇朵,熱的。〞她點了一杯甜膩的咖啡,試圖提振一下自己的精神。


    其實她沒有什麽食欲,但還是拿起咖啡,可撲鼻而來的肉味加海鮮味腥得令她皺眉,下一秒胃就在作亂了,她壓抑不了反胃的衝動,搗著唇衝出辦公室,踉踉蹌蹌的往廁所方向而去。


    〞,李太太。〞不意在廁所前與前來開會的方仕程撞個正著,但她來不及打招呼,就先進去吐了。


    〞阿震,你去看看。 〞方仕程瞧她的模樣不太對勁,對保鏢倪震小聲吩對。


    倪震看了老板一眼,覺得這中年男人很不良,明明知道他跟李佑立的關係,也知道李佑立是一個多麽小器愛吃醋的男人,叫他去女廁看那家夥的老婆,是存心害他們吵架吧?


    〞是。〞心裏想歸想啦,人性中低級的那一麵還是想要招惹一下李佑立,最好能逮到什麽把柄好兮他兩句。


    方仕程先回辦公室去了,他留下站在女廁外頭,耐心的等許之伶走出來。


    沒多久,見她出來了,他開口喚她, 〞李太太。 〞


    〞嚇 ── 〞她被嚇了一跳, 沒料到會看見他。 〞倪先生。 〞


    〞你還好吧?〞倪震看了看她蒼白的臉色,關心地問:  〞不舒服?  〞


    〞我沒事。 〞她微笑回答, 〞不好意思,剛才沒跟方先生打聲招呼。〞他點點頭,沒再多說,跟在她身後走向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的門,就見李佑立笑著接待方先生。


    他的視線淡淡掃過她,沒有停留,也沒有給她一句話。


    〞都準備好了,請進。 〞李佑立將方大客戶請進會議室 ,然後回頭喊了一聲,〞小璿,你也進來。 〞直接略過她,叫了最近表現出色的小璿參與這個案子。


    許之伶覺得好冷 … … 今天寒流嗎?怎麽這麽冷?


    一直都是她,一直都是她和丈夫一起接待客戶,就算他們先前談了三次離婚,他不曾因私忘公。


    她以為,起碼在工作上,他會依賴她,但其實不然 … … 她,是可以被取代的。


    〞大嫂,我跟阿德要回去了,順便送你回家好嗎? 〞察覺到她落寞的神情,不忍看她難受,李雨凡提議道。


    〞好 … …  〞她也待不下去了, 〞等我一下。 〞轉身回辦公室去整理東西。


    〞嗚──嫂,其實 … … 〞跟許之伶感情就像姊妹一樣,比起大哥李佑立,李雨凡和她還比較親,她忍不住想安慰她。


    〞其實什麽? 〞


    〞嚇! 〞李雨凡被神出鬼沒的哥哥嚇到了,立刻乖得像隻兔子。 〞哥。〞


    〞我有說你可以多嘴嗎? 〞他聲音平穩無起伏,配上那張黑得可以的臉,實在有嚇壞小孩的氣勢。


    〞可是嫂好可憐嘛 … … 不要欺負她啦 … … 〞李雨凡在接收到大哥那恐怖的威赫之後,立刻閉嘴。


    〞敢多嘴,你就死定了。〞他對已經閉嘴的妹妹撂下威脅:心情鬱悶的折回辦公室。


    他是借口出來拿東西,順道看看她。


    〞那女人,怎麽把自己搞得那麽狼狽啊? 〞語氣不禁擔憂。 〞臉色那麽蒼白是怎麽回事? 〞


    〞立先生,剛才李太太吐了呢。 〞帶著笑意說這話的人,是從會客室特地過來搗亂的倪震,而且喊他立先生的語氣充滿挖苦取笑,誰叫這家夥搞砸了,當初信誓旦旦的說要是讓老婆再跟他提一次離婚,他名字就倒過來寫,他可沒忘記這件事。


    〞很好笑嗎?〞李佑立非常不爽的回頭跟好友對嗆。 〞閉嘴! 〞深覺倪震臉上的笑很礙眼。


    但是,等等 ──


    〞她吐了?〞難怪她臉色蒼白,怎麽回事?工作量明明減少,有足夠的時間讓她好好吃三餐,怎麽還會胃痛?


    一個念頭閃過腦際,他怔楞,望向牆上的月曆,細數著日子,而後皺眉 ── 嘖!那女人。


    〞老大,你好了沒?等你一起看毛片。 〞小璿出來喊人。


    〞你來得正好。 〞他對著她勾勾手。 〞你過來一下。 〞


    小璿一臉的害怕防備,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他。 〞老大,什麽事?〞,最後還是站離他兩公尺遠。


    〞噗哈哈哈 ──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把一旁的倪震逗笑了。


    〞你去找我老婆,問她有沒有事,她說沒事的話,把這個給她。〞他撕了一張便利貼,在上頭寫了幾個字,然後對折再對折,遞給她時不忘叮嚀, 〞不準偷看! 〞


    〞我才不會咧! 〞小璿用指尖接過那張便利貼,快速遠離老板。


    倪震偏頭想了想, 〞喂,你說,什麽時候把你老婆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這麽想認識我老婆幹麽? 〞醋意橫生的口吻。


    〞噗 ── 〞倪震爆笑。 〞你這人,能不能不要這麽小心眼啊?〞


    〞我就是小心眼,怎祥? 〞李佑立也不否認。


    他搖頭晃腦。 〞你老婆這回真是惹毛你了對吧? 〞


    李佑立恨恨的咬牙。 〞沒錯 … …  〞


    他真是氣死了,離婚這種事情,是可以掛在嘴邊的嗎?!這回一定要讓她得到教訓不可,氣死他了 ──


    這一頭,被吩咐去見心愛上司的小璿 ──


    〞伶姊,咦?你臉色好難看哦,怎麽了? 〞


    〞沒什麽。 〞她把那造成她反胃的披薩收了起來。 〞有事嗎? "


    〞嗯 … … 你還好吧? 〞小璿照著老板的交代詢問。


    〞我很好啊,怎麽這樣問 ?  〞許之伶笑開了。 〞有什麽要我幫你的嗎?快點哦,我要回家了。〞


    〞哦,沒什麽,老大要我給你這個。〞小璿把對折兩次的便利貼交給她。 〞哦,超豪華總匯披薩耶,伶姊你不吃我拿走嘍。〞


    許之伶沒聽見小璿說的話,她接過那張便利貼,迫不及待的打開,想看見上頭出自他手的關心字句。


    一樣是他的字,但知不是她以為的內容,一瞬間,她腦子一片空白。


    周三下午三點、王端武律師事務所。


    談離婚 … … 那向來是她積極處理的事情,這回他提起,還主動約了時間,而且竟然是用紙條,還讓別人傳。


    連跟她說話都不願意了嗎?


    她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 … 她不願意這樣啊 … …


    離婚離婚離婚,他要跟她離婚,拿走他們一同創立的公司,跟 〞她 〞分享 … …


    〞小璿 … … 〞


    〞什麽?  〞


    〞如果 … … 我是問如果。 〞她慌了,亂了,抓了助理故做鎮定的詢問, 〞如果有人告訴你,我跟佑立要離婚了,你覺得呢?  〞


    小璿一楞,然後生氣的說: 〞開什麽玩笑啊?怎麽可能?你是不是忙瘋了啊伶姊,振作一點好不好!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謠言嗎?我又不是笨蛋!你們又沒吵架!  〞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啊 … … 〞許之伶微笑。


    那應該是認識他們夫妻的人會有的想法吧?他們是不可能分開的,但恐怕,他們要讓大家失望了。


    他們的婚姻,隻剩兩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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