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在這匪夷所思之時,在一團迷霧待解之時,在千頭萬緒厘不清楚時,電話掛了?!


    王朔野立刻再打。


    距離不是問題,電話不通才是人間最遙遠的距離。


    世界,就是這樣結束的。


    我們很難想像,遠在舊金山的王朔野是怎麽忍受身心煎熬、肝膽兩虛,揣摩猜測狐疑困惑,這個打算認真追求的女子。


    她是白雪公主,還是黑魔女?


    她是清純小可愛,還是淫 蕩壞女娃?


    這是要逼死誰啊,還給不給人活啊啊啊啊?


    關鍵時刻將電話關機的是江品常——明智的決定但好殘酷。


    他斷了白雪胡說八道的機會,卻開啟王朔野胡思亂想的旅程。


    白雪蜷成蝦狀,哭得不能自已。「我好渴,給我水。」


    水來了,冰涼涼的水杯輕觸額頭。白雪仰頭,慢吞吞喝了。


    「真好喝,你人真好。」白雪躺下。「可以幫我擦臉嗎?黏黏的。」又是鼻涕又是眼淚。


    濕毛巾來了,帶著淡淡皂香,覆上她臉,抹來抹去,抹乾淨。


    舒服多了。


    「謝謝您。」白雪摟著枕頭。


    「你好好。」睡了。


    好好睡,好好睡吧。


    品常坐在床沿,笑望她憨憨無辜的睡姿,像小狗一樣。


    她說一,他做一。她央求啥,他照辦。


    他為什麽突然這麽配合?待她這樣好?


    因為啊……他眼裏閃爍戲譫的光。


    明日,當白雪想起今晚,檢查過手機記錄,她會想滅了自己。


    想到這裏,萬分同情。嗬嗬嗬,就不跟她計較那麽多了。


    溫柔撫著她的發。白雪啊白雪,噫……咦……以……矣。


    「要~~堅~~強~~耶。」他也會歌仔戲腔。


    【第九章】


    什麽東西在眼前一閃一閃?


    白雪睜眼,醒過來。


    麵前,一扇窗敞開著,窗欄垂著diy的窗簾。那是由一串串廢光碟製成的簾子,盤型光碟,在晨光中閃爍。風吹來,它們晃,閃啊閃。屋外是大片的金黃光,茄苳樹迎風蕩著枝葉,能聽見藏在樹梢唱歌的鳥兒,幼細的鳥叫聲應該是「綠繡眼」。


    好美……好寧靜的氛圍。等一下?等一下!


    驚駭坐起,這不是她家!奔下床,房間裏打轉。小房間,單人床,整齊物品,掛在椅背的男人衣服……


    江、江品常?想起來了,昨晚爛醉,好像一直都在「盧」小小,丟臉死了!白雪迅速理好身上衣物,偷偷摸摸開門,目不斜視,速往大門走。


    「哈羅……」黃西典喊住那鬼祟的身影。


    嗬嗬,尷尬了。轉身,僵硬地笑。「老板好啊。」


    堆滿電器的客廳中央,有張桌子,桌上有飯菜,老板跟江品常在吃早餐。黃西典招呼道:「過來吃啊,吃完再走,有準備你的——」


    「嗬嗬,不用了,謝啦。」偷偷打量江品常,他默默扒飯菜,看來很嚴肅,在生氣嗎?啊該死,陸續記起,她好像揪著他頭發咬,她好像騎在他肩膀上咆哮。嗬嗬……撤!


    「你們慢慢吃,我回去了。」


    「快過來!」黃西典招手。「昨天喝那麽多酒,胃受得了?來喝白粥,品常煮的。」


    「是嗎?」特地為我煮粥?好感動!原來他這麽溫柔貼心,真是誤會他了。矮油,這下不吃都不行呢……


    「那我不客氣了……」白雪過來坐下,品常轉過臉,看著她。


    「還真的要吃喔?」


    「蛤?啊不是……」叫她來吃?「我是想說,你特地為我煮的我不吃的話——」


    「你幹麽?不要鬧她了,沒發現她嗓子都叫啞了嗎?」老板瞪他。


    「唱整晚的歌仔戲,喉嚨當然壞掉。」江品常淡然道。「昨晚簡直在開個人演唱會——」


    她一時激動。「我哪有!我哦……天啊——唉喲喂啊——」又唱起來了。


    搞什麽?西典跟品常駭住,看她按著右頸。


    「怎麽了?」


    「扭到脖子了。」好痛,不能往右邊轉了。


    「你看吧。」黃西典罵江品常。「叫你不要嚇她嘛!來,喝粥喝粥。」


    這下,白雪隻能麵向左。


    坐在右邊的品常,放一碗白粥在她麵前,又將醬瓜等小菜推過來,方便她取用。


    明明就很體貼,白雪微笑,挾醬菜配白粥,溫熱的粥喝進肚裏,身體舒服了。


    可是,隻有醬瓜跟豆腐乳嗎?眼角餘光瞥到一大鍋鹵肉,好香。


    為什麽鹵肉那麽遠?


    「那個……鹵肉好吃嗎?」她暗示。


    「鹵肉嗎?當然好吃!」黃西典忙把鍋子推向她左邊。「我們品常煮的鹵肉讚啊!」


    他會鹵肉?白雪手往那兒伸去,鏗。有人蓋上鍋蓋,斷了取肉之路。


    「很難吃,不要吃。」江品常說。白雪像強屍那樣直挺挺地連頭連身一起轉向右邊,瞪著他。


    「我昨天好像請你吃了三盤和牛啕?」頂級和牛都請了,吃你一點鹵肉會死嗎?


    「既然你提到這個——」拿出便條紙,江品常算給她聽。「牛肉跟酒錢總共三千八,但是你皮包裏有多少錢,記得嗎?」


    「我……我的皮包……」


    「隻有一千。」


    「呃,是喔。」頓時弱掉。「所以……所以剩下的兩千八是你付的?」


    「當然是我——押我的證件給店家。快去付清,把證件拿回來還我。」


    她張口結舌,驚為天人,不豎起大拇指怎行。


    「你……你行,你真行!」真是條好漢!寧押證件,不付半毛錢。


    了不起啊江品常!


    黃西典大笑,對白雪解釋。「他出門常常不帶錢,上次我還去麵店贖他回來。」


    「那是因為我以為口袋還有錢。」


    「啊你這樣不行啦,至少也辦張信用卡還是提款卡,哪有人像你這樣錢隨便塞口袋,連皮夾都不用。」


    白雪心中無奈到最高點。和牛都他吃的,結果呢?這麽計較。原本對他愧疚,愧疚個屁啊!決定拗回本,用力舀一大匙鹵肉,就往白粥淋下去——


    一隻手橫來,搶走湯匙。


    「你真小氣!」姐怒了。


    「喝那麽多酒,還吃這麽油膩?想死嗎?配醬瓜!」江品常凶巴巴。「沒常識!」


    「唉喲,」老板讚歎。「是在老人家麵前放閃嗎?這麽關心女朋友喔?」


    她嚷:「我才不是他——」


    「她有男朋友了。」撇清得比她快。


    「才沒有。」白雪否認,八字還沒一撇咧。


    「是嗎?」品常揚起一眉。「不是正跟個大企業家打得火熱?」


    「又還沒交往。」白雪踐兮兮地說。「我還在觀察他。」


    「那就好……昨天你在電話中胡言亂語又發酒瘋,我還怕你要解釋很久——」


    「什麽——」抄出手機,打開電源,看見十幾通越洋電話。發酒瘋嗎?我說了什麽?我到底對王朔野胡扯什麽啊?我的白馬王子、我的形象啊——姐龜裂了……


    「你為什麽不阻止我接電話?」


    「我想你大概很想唱歌仔戲給他聽,真有才啊陳白雪。」江品常惡意地笑著,還豎起大拇指。


    歌仔戲嗎?嗚——丟臉死了,教她以後哪有臉見王朔野?


    他可能從此不理她,因為她是個會發酒瘋的女人,怎麽配得上大老板?


    都老爸害的,自從被老爸陰了,她驚嚇過度後,好姻緣就這麽毀了。這是業障,業障啊!吃粥吧,事情不可能更壞了。


    白雪萬念倶灰,垂頭喪氣喝白粥。隻能配醬瓜嗎?好,就配醬瓜跟豆腐乳吧,豪門夢碎,她還是繼續習慣這種儉樸的生活。要來複習梭羅寫的《湖濱散記》,也許以後可以學著自己種菜養雞,過著自給自足的清淡生活……


    老板吃完早餐。「阿常,我們早點去收電器。你三點不是要去盲——啊!」被品常踢一腳。


    白雪抬頭,看老板一臉無辜。他幹麽踢老板?是有什麽話不能讓她聽?江品常要去哪兒那麽神秘?


    品常瞪老板一眼,起身。「我們走吧。」又對白雪說:「我們去收電器,你吃完把門帶上就可以走了。」


    「喔。」


    他們離開。這麽放心讓外人待著喔?這地方也太自由了。


    白雪扒著白粥,看著那鍋鹵肉,想到三千八的和牛宴。


    「不管不管我要吃你的肉!」哼哼哼,掀開鍋蓋。「看你煮得是有多難吃!」


    舀一大瓢丟碗裏,吃一口——


    轟,她呆掉。「媽……」媽媽回來了?怎麽可能!再吃一口。震驚,站起瞪著那鍋鹵肉。


    為什麽?江品常煮的鹵肉,有媽媽的味道?


    白雪哽咽淚湧,一陣心酸呀。就是這種古早味的鹵肉,帶有一點八角的香氣。想到媽媽曾經用這拿手菜請過沈檀熙,甚至為了感謝沈檀熙推薦爸參加繪本比賽,送過好幾盒給獨自在外住的沈檀熙。


    沈檀熙吃著媽親自料理的鹵肉,跟爸亂來時,是什麽心情?!


    可惡的女人!我要滅了你!先把肚子鶴飽飽,再回去殺外敵!


    白雪按著肚子,弓著身,好難受地一路拖著腳步返家。可惡,用鹵肉報複頂級和牛這主意不好,胃好難受啊!搭電梯上樓,站家門外,白雪吸吐幾次,鎮定自己。該麵對的逃不了。這是她家,絕不讓步!


    好,來戰吧,沈檀熙!


    拿出鑰匙,用力插進鎖口,用力開門,好氣魄地將門甩上——


    沈檀熙你出來!


    怎麽回事?白雪慘遭二次打擊。


    現在什麽情況?才經過一晚吧?怎麽不認得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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