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 慈善晚會現場星光熠熠。現場的紅毯兩邊,無數閃光燈響個不停,站滿了m國記者,細看之下, 還有不少華國的主流媒體記者在其中。


    走過紅毯進入會場的不僅有頂級流量明星, 更有眾多鼎鼎有名的富商名流, 放眼望去,都是各界極具影響力的大人物。


    “早聽說江夫人是華國最成功的女慈善家, 她每年舉辦的慈善晚宴已經成了一大盛事,沒想到今年會場在m國, 還能有這麽大的號召力,了不得啊!”一個華國記者瞪大眼睛看著紅毯上走過的那些人說。


    他的同伴臉上卻有不屑,“江氏在華國的地位比起孟家穆家那可是差遠了,今晚這些人又有幾個是真買江夫人的賬的?”


    記者聽他這話,忙環顧四周,見他們身邊圍著的都是外國人,聽不懂中文,才鬆了一口氣, 但還是壓低了聲音說:“這什麽場合?你小點聲。”


    他同伴看他一副瑟縮怕事的樣子, 無所謂道:“放心吧,哈, 沒人會注意到我們這兩個小嘍囉的。


    記者越發無奈,公司怎麽就派了這麽個口無遮攔的激憤青年跟他一起來呢!他不說話,假裝全神貫注在紅毯上, 隻盼望身邊的人沒人搭理能少說兩句。


    同伴卻越說越收不住,抬起下巴哼了一聲說:“我告訴你,無利不起早!來這的, 上流那群全是披著羊皮的黑心狼,慈善就是他們那層偽裝的羊皮!其他大部分不是為了找機會巴結攀附的,就是為了在群眾心裏留下跟慈善兩字掛鉤的印象的。”


    他唾沫橫飛,像是看透了名利場,自以為三言兩語就撕開了這場慈善晚宴虛偽麵具。


    記者內心顫顫,偷偷遠離他同伴一步、兩步,猶豫著要不要摘下胸前的工作牌,裝作不認識身邊這個家夥。


    那人輕蔑地伸手一指,“看看這一個個嘉賓的嘴臉,以為自己真是什麽大善人麽,醜陋……嗯!?”


    記者見他突然啞了火,頓感神奇,循著他目光的身份望去,謔!正在走紅毯這對兒,他說得出“醜陋”才怪咧!


    溫杳身著黑色抹胸高腰晚禮服,裙身貼合腰線如流水至下,神秘性感,而裙尾小幅度的蛋糕蕾絲設計又帶著少女的靈動俏皮。


    她挽著一身白色西服的孟雲翳緩緩走過紅毯,胸前佩戴的流蘇鑽石項鏈與身側人的鑽石袖扣一看就是同款配飾。孟雲翳的禮儀向來無可挑剔,每一個動作都十分標準自然,笑容溫和,好似靜謐黑夜裏的瑩瑩月光。


    兩人雖然是一黑一白,走在一起完全不顯突兀。


    m國記者們有人認出這名美麗的少女就是剛奪得維數比賽冠軍的華國代表隊隊長,紛紛稱讚不已,驚歎的同時卻絲毫沒有影響手中拍照的速度。


    而之前說話的人臉上已沒有了輕蔑神色,不再滿口諷刺。與他同行的記者暗自笑了笑,這人可終於閉嘴了,溫杳可是國人的驕傲,昨天才為國爭光贏得冠軍,要是他還敢說她的不是,他可是顧不得什麽場合、什麽同事顏麵都要為溫杳說話的!


    他們兩人走完紅毯,簽好名字進入會場,十來分鍾後,圍繞溫杳和孟雲翳的議論聲還沒停下,突然,現場出現了一瞬間的靜默。


    溫杳?她怎麽有出現在了紅毯上?


    隻見溫杳親親密密地挽著身邊的人,再次踏過紅毯,連那微笑的眉眼,招手的動作幅度都與十分鍾前一模一樣!


    要說有哪裏不一樣的,那就是換了個同伴,這次她身旁的男伴換成了身著黑色西裝,麵容冷峻的穆厲庭。


    一直以來隻要是穆厲庭出現在正式場合裏,那氣場冷硬十足,他眸光一掃就逼得人不敢直視。但今天卻不同,原來隻要跟溫杳走在一起,連穆總都可以變得不那麽嚇人了!


    “好一對璧人!”華國記者說道,與十分鍾前一樣舉起攝像機拍個不停,除了誇讚半點兒也沒提旁的事,就仿佛失憶了這是第一次見溫杳走紅毯。


    他是絕對不會承認他的女神蹭紅毯的行為的!陪家人走紅毯和陪男友走那能一樣嗎?每一次都是全新的第一次!


    而提著氣掛著笑終於走完兩次紅毯的溫杳,轉身離開鏡頭後一下子垮了臉。作為一個紅毯工具人,生生把一道二選一的送命題做成全選的滿分題,她可太難了!


    “這麽累?”穆厲庭捏了捏她垮著的小臉,好笑問。


    溫杳歪頭躲開他的手,化著妝呢,別給捏糊了!


    “不累!能陪穆總走紅毯,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呢~”溫杳故意拉長尾音。


    穆厲庭正要回她,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所以啊,小姑姑你以後隻陪著我就好了,何必走兩趟呢?真讓人怪心疼的。”


    孟雲翳站在不遠處一個暗角裏,交手斜靠著身後的牆壁,淡淡地光線灑落在他身上,眼尾上挑笑得肆意,這哪裏還是鏡頭前那個皎皎白月光,月下妖孽還差不多。


    溫杳暗暗對他翻了一個很不優雅的白眼。


    每一個端水大師的心酸背後,沒有任何一碗水是無辜的!


    三人在會場內走到一處,自成一道最奪目的風景線,周圍不少人都認出了穆厲庭和孟雲翳,站在稍遠的位置,紛紛向他們的方向舉杯微微彎腰示意,但始終沒人走近搭話。


    走在他們兩人中間的溫杳,不動聲色打量著四周,所有複雜的目光都被他們擋了回去,她樂得自在。


    在前座入席後,孟雲翳起身離開,不一會兒給她端來一杯調飲。


    “小姑姑,渴了吧?喏,沒有酒精度的。”


    溫杳接過,好奇地晃了晃杯中的液體,藍紫漸變色的煞是好看,她低頭抿了一口,抬眼一亮,酸酸甜甜口感很特別。


    一晚上踩著高跟鞋,還得端著走了兩趟紅毯,甫一放鬆下來,真有些疲憊了,人累了往往不自覺就產生渴極了的感覺。


    不由微仰頭喝了起來,動作有些急了但由她做起來,倒也不失優雅。隻是杯中液體立時少了一半。


    “好喝?”


    穆厲庭見她喝得開心,淡粉色的唇瓣也變得潤澤,忽的也覺得渴了,右手覆上她拿杯子的手背,低頭就著她的手,覆上她剛剛嘴唇碰過的杯沿,也喝了一口。


    舔舔唇瓣,也不知在回味著什麽,笑道,“確實不錯。”


    溫杳不習慣他突然的親密,瞬間連耳尖都染上了薄紅。


    孟雲翳臉上險些掛不住笑,深吸一口氣,沒說什麽。


    咬著牙轉身大踏步到長桌邊,撈了一杯同樣的飲品回來塞到穆厲庭手中,動作幅度大得水都晃出了杯子,滴在對方的手背上。


    “穆總想喝我給你拿就是了,何必貪我小姑姑手裏的?”


    穆厲庭漫不經心拂去手背上的汁液,道了一聲謝,伸出手中的杯子“嗒”地一聲與孟雲翳對碰了一下。


    輕抿一口道:“味道確實不大一樣,杳杳手中的那杯更美味。”


    孟雲翳聞言,握住杯子的指腹收緊泛白,被他激得笑意再次崩掉。


    眼前這個人是誰?穆厲庭幾時變得這麽厚顏無恥!


    穆厲庭像是這麽多年終於找到了撕破他麵具的法子,忽覺得心情大好。


    又來了又來了!穆總和孟先生的幼稚對線又開始了!


    溫杳額頭突突,麵上笑容未變,隻想問一句:那我走?


    她將腳悄悄往後撤了一小步,又撤了一大步,心裏隻想著要離開這個風暴中心。


    溫杳注意力都在麵前的兩人身上,沒注意到身後,直到她咚的撞上了一個人,隻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嚇得“哎喲”一句,溫杳手裏的半杯飲料也灑了,自己沒什麽事,幾乎全灑在了被她撞到的人身上。


    呀,不好!鬧到人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溫杳忙不迭轉過身查看那個女生的情況,找紙巾幫她擦拭。


    另外兩人見她這裏有狀況,顧不得其他同時打住,默契而迅速地走向她,並以保護的姿態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後。


    女生回過神,眼一瞪正要發作,看清麵前站著的溫杳,憤怒的叫罵沒破出口就啞了火,她甚至跟見鬼似的往後一跳,嘴唇顫顫半晌喊出她的名字。


    “溫、溫杳!?”


    溫杳疑惑地看著女生好一會兒,才從腦海深處不確定地翻出她的名字,遲疑開口,“江…月?”


    “……”那女孩眼底的情緒不斷翻騰,麵對著三人,狠狠地壓住心底的難堪。


    她怎麽也沒想到,這輩子還會遇到溫杳,還是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情形下,溫杳如明珠耀眼奪目,被兩個天之驕子視若珍寶,而自己滿身水漬那麽的狼狽。


    周遭的人聲鼎沸飄遠,她仿佛回到那場輸掉的比賽現場,回到那天她被家裏強行辦了退學送到國外,無論怎麽哭鬧,家人隻有無盡的冷漠。


    溫杳這個名字深深吧烙印在她的生命裏,她不敢恨但更忘不掉,可是直到這一刻才發現,溫杳根本已經將她淡忘到連名字都叫不出了,多麽可笑!


    江馨月“唔”了一聲,偏過頭沒說話。


    溫杳又遞過去兩張紙巾,示意她下頜有水漬,她接過擦了擦,依舊沒吭聲。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後麵有人,你有帶更換的衣服嗎?如果沒有我打電話讓人送一套過來。”溫杳心裏過意不去,走向前再次道歉。


    “不、不用了。”


    江馨月怕極了她的靠近,往一側躲開,動作幅度大得讓自己一個踉蹌。


    空氣沉默了一瞬,她還是忍不住低聲說:“是江馨月。”


    溫杳眨眨眼,想起她這是在提醒自己她的名字。


    “嗯,江馨月。好久不見……”


    溫杳維持著得體的微笑,身後兩個男人當然不會加入兩個小女生的交談。


    說起來她們沒多少交情,甚至曾經鬧得十分不愉快,隻是事情過去後再見麵時,尷尬得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我到國外讀書之後,英語挺好的了。”


    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像是要急於證明些什麽,或者掩飾些什麽,脫口而出。


    “是嗎?那真不錯呀。”


    對於這種社交,溫杳已處於半神遊狀態,隻下意識禮貌回應,可是再抬眼時,發現女孩已經紅了眼眶。


    怔住,啊這,她又說錯什麽了?不是誇她了麽!


    的確,溫杳完全不需要在意她。


    溫杳剛來到雅哲中學時便是一顆蒙塵的明珠,而如今,這顆明珠綻放了奪目光彩,令無數人神往之。


    江馨月人雖然在國外,但是一直在通過各種渠道關注著溫杳的信息。如果說當初她在博雅杯英語比賽還能作為溫杳的對手,那麽現在她不得不承認,不過短短大半年的時間,溫杳已經站到了一個她無法企及的恐怖高度。


    濃濃的懊喪徹底擊潰了她,江馨月再也忍不住,忘記了現下的場合,痛哭出聲。


    完全不知道這個人腦補了什麽樣的戲碼,三人擰緊眉頭看她哭泣,一時間感到頭疼。


    “馨月。”


    一道女聲插入,聲音不大但奇跡般安撫了江馨月。


    “姐。”


    江馨怡一襲長裙禮服,大方動人款步走過來,拍了拍糊滿淚水的江馨月。


    沒太多情緒起伏,“回去。”


    江馨月脖子縮了縮,胡亂擦了一把,低著頭轉身飛快離去。


    “抱歉,我妹妹打擾到你們了。”


    她舉起手中的酒杯晃了晃橙黃色的液體,仰頭一飲而盡。


    溫杳擺擺手說沒事。


    江馨怡對她點頭,目光卻隻凝在她身後的穆厲庭身上。


    “我覺著,我們家小姑姑跟你妹妹也沒多少同學情,肯定不及你跟孟總的,是吧?”


    孟雲翳幸災樂禍挑事,一副看戲表情。


    接收到了自家大侄子側眼暗示,溫杳表示十分無奈,她反正是絕對相信穆總的。


    江馨怡笑了聲,沒應聲兒,隻等著聽穆厲庭怎麽回答。


    “聽說你已經接手了家族企業,恭喜。”


    穆厲庭沒管孟雲翳的畫外音,語氣得體卻疏離。


    他一開口就隻談公不言私,緊挨著溫杳與自己相對而立,涇渭分明。


    這不是第一次被他無視,江馨怡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極力忽略隱隱作痛的心,她勉力笑道:“是啊,我可是誠心期盼著和穆總繼續合作呢。”


    “歡迎。”


    這時,全場燈光暗下來。


    所有人心有神會地把目光集中到唯獨亮著燈的台上。


    一個保養得體的夫人身著素色唐裝,緩緩走上台。她的胸前掛著碩大的珠串佛墜,手腕上纏著一條沉香佛珠,整個人透著一股子沉靜祥和與慈悲。


    隻是,溫杳總覺得,她像是戴著一副麵具,麵具之下不該是這般慈眉善目的。


    “她就是……江夫人?”溫杳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擰起秀眉,盯著台上人,陷入了沉思。


    這個江夫人,她好像隻要光聽名字,身體就會忍不住顫栗,就仿佛是來自記憶深處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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