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杳低頭, 他掌心上的銀色徽章靜靜躺著,等著她拿起。


    他們這個隊伍,幾個人杵在台邊太久,觀眾席間不少同學竊竊私語。


    主持人提醒, “雅哲的隊伍, 請站到舞台中間來。”


    梁深催促她道:“我身體還沒恢複, 隊長先讓給你,快接。”


    周天以為他們是鐵定比不成了的, 這會兒梁深他們能趕上台,就已經感激涕零。


    而站在一邊的方文推推眼鏡, 一言不發。


    溫杳沉默半晌,拿起隊長徽章,分量不輕,責任更是沉甸甸的。


    在左胸前別上,鄭重說:“好,我答應你。”


    “團體賽,我跟你換個位置。”


    “好。”


    來自十個學校的校隊坐到位置上,準備完畢。舞台上一共擺放了十列, 每一列有五張桌椅, 一個隊伍按答題順序前後坐一列。


    “比賽正式開始,現在, 請每隊的第一位選手進行答題。”


    隨著主持人的話音宣布結束,每個隊伍的第一名同學迅速點開電腦屏幕上的題本,爭分奪秒地答題。


    溫杳坐在他們這列的最後一個位置上, 等他們前麵答完題,將答案傳遞過來。


    桌子的三麵都有隔板遮擋,諾大的舞台上, 她置身於一個小小的空間裏,看不到外麵的情況。


    但前方的擋板上架著攝像頭,將台上五十位參賽者的實況都投放在後麵巨大的屏幕上,全場觀眾都通過屏幕來監督他們答題,溫杳不能回頭看屏幕。


    桌上擺放著電腦,但是還不能開機做題,按照規則,要等她前麵的梁深開始做題,她才能開機。


    等待的時間格外煎熬,溫杳現在特別感謝孟雲擎在她進後台前給她手表,這樣至少還能看看時間,知道過了多久。


    觀眾席突然傳來一陣小規模的歡呼聲,大概是某個隊伍的第一位同學率先答完題了,但不是周天,因為沒聽到他們那五十幾個漢子的聲音。溫杳聽著外麵的動靜猜測。


    接下來,三次其他學校的歡呼加油聲響起之後,溫杳終於聽到他們學校男模啦啦隊響亮又中二的口號聲。嗯,輪到第二個方文答題了。


    她低頭掃了一眼時間,從第一聲歡呼判斷,到現在他們大概落後了10分鍾,是可以趕得上的差距。


    溫杳鋪開桌麵上的草稿紙,動筆記錄聽來的訊息,計算每個隊伍進程的概率,借此找找做題的感覺。


    “雅哲出征,寸草不生!”他們連著喊了三遍。


    看來是輪到溫嶺了,溫杳低眸,根據測算他們至少被兩個隊伍領先,隻有獲得金獎才能全隊進入國賽,所以他們現在情況並不樂觀。


    孟雲擎在觀眾席坐不住,站到舞台場邊。


    場邊地上還放著一個電視大小的屏幕,他不拘地蹲在那盯著眼前。


    台上坐著五十個選手,所以畫麵一次隻切換四個人,切了十幾次畫麵上才出現溫杳的臉,孟雲擎用上了此生最大的耐心在數。


    “就不能定在這?其他那些個我不看。”他抓過啦啦隊裏其中一個人來問。


    那人弱弱答:“擎哥,這樣不行。”


    孟雲擎眉毛一挑。隨即不滿問:“那他們憑什麽讓溫杳坐後麵等。”她發了快半小時呆了,什麽都不能做就幹等肯定難受啊。


    “擎哥,坐最後的都是這個。”那人比了個大拇指。


    孟雲擎點頭,明白了。溫杳是最厲害的,可不得壓軸麽,這比賽的破規矩真是煩人。


    溫杳閉目養神,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她動動耳朵,熟悉的口號聲,輪到梁深做題了,工作人員走過來提醒她可以開機。


    與此同時,雅哲的男模啦啦隊內,有一個人從開始就一直舉著手機拍攝視頻。


    “喂,你幹嘛呢?”旁邊人見他隻重複兩個動作,拍視頻和低頭發送,好奇問。


    “有個朋友想看現場。”他往回收了收手機,略微躲閃。


    他這樣反而引起身邊人的注意,挪開視線不看他,然後趁他不注意時,偷瞄他的手機屏幕。


    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是發給宸少,穆景宸!?


    好家夥,他們可是擎哥的人!他們的隊伍裏出現了一個叛徒!


    另一頭,穆景宸早買通了孟雲擎那個啦啦隊裏的人,讓他給現場直播溫杳的比賽。


    穆景宸收到最新的視頻,迫不及待地點開重頭看到尾。


    搞什麽?怎麽隻給溫杳這個角落裏幾秒鍾的畫麵,一閃就沒了,現在就連電視綜藝上都會懟著觀眾席裏漂亮姐姐的臉拍了,你全放這些男的抓耳撓腮做題的醜樣,誰愛看?這比賽誰負責的,他非得去把溫杳視角的全過程視頻買來不可。


    穆景宸憤憤不平,截了一段十幾秒的小視頻發到朋友圈。


    “給大家看看,連小仙女都不給鏡頭,過分!”


    他顯然已經完全忘記,彼時在博雅杯比賽之前,他轉發溫杳口齒不清誦讀英語的小視頻,配文嘲諷說“給大家說個笑話,這女的要參加博雅杯英語比賽”——但是,互聯網是有記憶的!他朋友圈那群無聊人士更是記得清清楚楚,兩次視頻女主分明是同一個人。


    “宸少,這女的有點眼熟昂。”


    “她不參加英語比賽,改參加數學比賽了?”


    ……


    穆景宸蹙起眉頭。


    “什麽這女的,叫姐!”


    “人是學霸,多參加幾個比賽怎麽了。”


    ……


    這跟他之前的態度口吻完全大變樣,穆景宸也絲毫不覺得臉疼。


    回複到最後一條時,穆景宸恍然發現,這條評論不是他哥麽。


    穆厲庭說的是:把原視頻發給我。


    穆景宸沒多想,以為他哥隻是退居二線依舊心係維數,關注比賽罷了。將視頻全私發給了穆厲庭。


    穆厲庭將現場視頻以倍速看完,深深地攏起了眉,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證實,果然,他沒看錯。


    不多時,手機鈴聲響起,顯示的名字是孟雲翳。


    他接起,電話那頭孟雲翳直接問:“看省賽了?”


    “嗯,”穆厲庭帶著微不可聞的歎息,“第一個就錯了。”


    是的,雅哲的隊伍,周天運算過程中因為粗心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他的答案是錯的。


    團隊比賽環環相扣,錯一環環環錯,全盤皆輸。他們五個人的答案是前後傳遞的,前一個人的答案是後一個人的必要條件,亦是一部分關鍵題幹。


    周天出了錯,後麵的方文、溫嶺和梁深,都順著他的答案繼續出錯,整個隊伍完全跑偏了,溫杳不知道前麵的題目,她拿著一個錯誤的條件題幹,又怎麽算得出正確的答案呢?


    孟雲翳在家庭群裏看到孟雲擎上傳的視頻,發現問題之後第一時間就想到給穆厲庭撥電話。


    他曾經就是這樣的,在維數上遇到難題時隻想到找穆厲庭探討,十年前的習慣,到現在都改不掉。


    “那小姑姑就沒可能贏了。”孟雲翳近乎自言自語說道。


    穆厲庭頓了頓,“能贏,是她的話就能贏。”他聲音清越。


    孟雲翳卻因他口吻中的信任不爽了,穆厲庭嚴謹至極,又哪裏說過這種毫無邏輯依據的結論?可越是這樣,越顯得過分親密了些。


    “是我的小姑姑,當然能贏。”他哼聲。


    連現場蹲在小屏幕前的孟雲擎都察覺到了不對之處。


    “梁深的答案,是不是跟明遠隊伍的不一樣?”


    因為溫嶺答題速度極快,他們這個隊伍追趕上來了,現在和明遠中學都是同時進行到第四個人答題。往後的三題,難度越來越大,其他隊伍,全卡在了第三人。


    “對啊擎哥,是不大一樣。”男生蹲在孟雲擎身邊,臉都要貼屏幕上了。


    “哪個是對的?”孟雲擎看他們紙上一道道的跟蟲子似的,整不明白索性直接問。


    啦啦隊男生告訴他,“放心擎哥,我們肯定是對的。”


    這話被跟他們坐在同一片區域的明遠啦啦隊學生聽到,這還得了。


    衝他們大聲反駁道:“我們明遠的才是正確答案!”


    “雅哲是對的。”


    “明遠是對的。”


    ……


    眼見著要鬧起來,孟雲擎眼睛一眯,倏然站起身。


    溫杳電腦打開之後,就可以讀題,題目缺少一個重要的題幹,缺的部分正是梁深的答案。現在隻等他的答案掃描過來,她就可以答題了。


    她壓了壓指骨,調整呼吸進入狀態,忽然聽見耳邊炸開兩群人的呐喊聲。


    “明遠明遠,永奪第一!”


    “雅哲出征,寸草不生!”


    他們像在較量什麽,一聲比一聲高,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這幫家夥怎麽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溫杳好笑地搖搖頭,拿起桌麵上選手專用的耳塞。


    台下孟雲擎在他戴上耳塞的那一刻,換了手勢指揮,那五十幾人的啦啦隊會意。


    “姑姑加油!”


    溫杳微側著頭,麵前的電腦上自動掃描出梁深剛算好的答案,她衝著台下的方向,好整以暇地點頭示意,隨即戴上了耳塞。


    一旦進入答題後,溫杳便心無旁騖,她不知道的是,除了台下的孟雲擎,還有不在場穆厲庭和孟雲翳等人,都為她懸起了心。


    最後一題難度非常大,溫杳計算速度極快,看得台下觀眾花了眼,由於比賽隻看最終的結果,所以溫杳並沒有詳細寫出所有步驟,三小跳一大跨地飛奔,現場沒人跟得上她的思路。


    好在梁深也為她爭取了不少時間,隔壁明遠中學的最後一個人現在才開始。而這時,溫杳都快收尾了。


    她即將算出答案……


    孟雲擎緊盯著她光潔的額頭,直到她抬起了頭,唇邊露出輕鬆的笑意。她做出來了!


    可是,不對。


    比拚的是速度,溫杳原本不打算再檢查,直接輸入電腦提交。可就在她移動鼠標,點擊提交答案的那一刻,手指停住不動了,她腦海中閃過一道光亮,似乎有哪裏不對。


    迅速用心算將過程重複一遍,並沒有問題。溫杳沉吟,難道是她多疑了?罷了,等不了她再猶豫了,必須得趕緊交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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