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子順應著話道:「是啊,楊總管對夫人很用心,夫人這些年來夜裏都睡不好,吃什麽藥都不管用,多虧楊總管幫夫人找到這種香粉,才能安睡。」


    聞言,賀靖棠表情一變,這種有安眠藥效的香粉並不是想買就有,必須有特別的門路,他沒想到竟是楊總管幫洪氏找來的。


    秀子本來有點退縮,不知該不該開口,看到賀靖棠並沒有對她們這些丫鬟發脾氣,便鼓起勇氣道:「大少爺,夫人真的沒有想殺您的意思,她雖然個性好勝,但其實有情有義,對我們這些跟在她身邊的人都很好,她不會取人性命的,請大少爺明察!」


    賀靖棠挑了眉,不隻楊總管,連個丫鬟都為她說話?


    「你叫秀子吧,我記得,你跟桂香都是夫人的陪嫁丫鬟?」


    秀子聽到他開口問,緊張點頭道:「是的。」


    賀靖棠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那你知道桂香為什麽要離開府裏?不是送完信後怕被發現才不得不離開的嗎?」


    秀子臉一白,猛搖頭,「不,我們都不知道她幫忙送信的事,夫人更不知道,那一陣子桂香變得很奇怪,心神不寧,然後忽然就說要走,連夫人都留不住她!奴婢沒有說謊,這是千真萬確的!」


    她額頭冒著汗,拚命為洪氏求情,「大少爺,隻要可以證明夫人的清白,奴婢什麽都願意說!我們這些服侍夫人的丫鬟都想救夫人!」


    賀靖棠心裏確實有疑點,又問了她一些問題,也讓阿力幫忙問其他人,不久就有了收獲。


    他並不是認為洪氏是無辜的,他隻是想弄清楚真相而已。


    有個丫鬟吞吞吐吐的說,在他遇害的前一天,她聽到桂香說要做一件事,還說她很害怕,事發隔天,她也親眼看到她和某個人在一塊,收了那個人的錢後便離開府裏,她覺得這事很詭異,一直以來都不敢說。


    此外,他還意外得知一件事,將所有事串連在一起後,真相逐漸浮出水麵,卻令賀靖棠受到嚴重打擊。


    不,不會的,不可能……


    他要趕快恢複那缺了一角的記憶,他記得當時還有一個人在說話,或許隻要他想起來就知道凶手是誰了。


    是誰……到底想殺他的人是誰?!


    賀靖棠回到書房,他拚命地想,腦海裏有好幾道聲音,疼得他的頭快裂開,想抱頭吼叫。


    當初的對話不斷在他耳邊響起,賀靖棠也因為劇烈的頭疼,雙手抱住了頭,表情近乎猙獰,然後下一瞬,像有什麽竄過了腦門,讓他渾身一震。


    他想起來了,有個人在他背後說了一句話——


    「大少爺,我對不起您。」


    賀靖棠驚惶的睜大了眸子。


    賀靖棠爹娘的墓園位於賀府後山,那裏風景秀麗,綠意盎然。


    今早,賀靖棠上了後山,帶了供品上香祭拜,難得的是,平常總和他一塊行動的阿力沒在身邊。


    兩座墓相連在一塊,是賀老爺在病榻前要求的,想在死後和賀靖棠的娘葬在一塊。


    「今天天氣真好,是掃墓的好日子。」賀靖棠對著墓碑說,似在對著他爹娘說話,然後在點完香祭拜之後,掀起唇又道:「小時候我娘早死,我爹一直忙著商行的事,總是你陪我玩,陪我練字,對我來說,你就像我第二個爹,總是在我身邊陪著我。」


    原來,他是在對著別人說話,在他後方,有一道影子逐漸接近他。


    「所以當我隔了五年回來時,看到你為我掉淚,我真的很高興,我的家人背叛了我,他們還可能是想殺我的劊子手,隻有你是真心關心我,為我流眼淚,沒想到那都是假的?!」


    背後的影子緩緩往前進,賀靖棠語氣變得尖銳嘲諷,「我早該知道那是演出來的,當時你說了一句可疑的話,你說你那天馬上讓人去湖裏打撈,你怎麽會認為我落湖溺死了,而不是認為我被那些人擄走了?而我當時沒死成,現在,你又想殺我第二遍了嗎?」


    他厲聲一喝,轉過身,就見楊總管高舉著刀對準他,雙手不停顫抖著,猛地衝過來朝他砍下。


    這一砍,讓賀靖棠心都冷了,他竟想在爹娘的墓前殺他?


    在刀子快劃上他的前一瞬,他敏捷閃了過去,冷冷的直視著他。


    「大少爺,我對不起您。」我聽到你對我這麽說,你可知,當我認出你的聲音時有多心寒嗎?每當我試圖回想這段記憶時,總是頭痛萬分,或許是我下意識不想記起來,不想知道你想殺我的事實……」


    銀光一閃,刀子又砍向他,賀靖棠左閃右躲,他今日才知道,原來楊總管是個練家子。


    隻是他畢竟年紀大了,連續砍了好幾刀後已體力不支,賀靖棠看著他,悲傷的道:「德叔,為什麽?我隻想知道為什麽你要殺我?當秀子說那種安眠香粉最早是你給洪氏的,當有丫鬟說看到你給了桂香銀兩,要她幫你辦事,更甚者我昨天才知道你跟洪氏交情不淺,有不可告人的私情時,我都不敢相信會是你要殺我,可是我耳朵裏聽到的聲音騙不了人。」


    賀靖棠看著楊總管又高高舉起刀,語氣輕顫著,既難過又憤怒,「德叔,為什麽你會不惜一切要殺我?是她逼你的嗎?」


    在他心裏還殘存著小小的希冀,德叔不是自願要害他的,是那個狠心的女人要殺他。


    「啊——」楊總管表情痛苦,用力嘶吼,又朝他砍去,賀靖棠原先隻是躲著他,這次終於出手了,他一舉扭過他的手,再重擊他的腹部。


    楊總管手上的刀鏗鏘一聲滑落在地,他抱住肮部彎下了腰,痛得跪了下來。


    賀靖棠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等著他一句話。


    楊總管抱著肚子許久,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不,不是夫人的意思,她並沒有支使我殺你,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她也跟我沒有任何苟且關係,隻是我想守護她……」


    「守護她?」賀靖棠真的錯愕了,他還以為是兩人有曖昧,沒想到是楊總管單方麵的愛慕。


    楊總管盯著落在地上的刀,不再隱瞞的道:「我和夫人認識三十多年了,我從小流浪街頭,有一次發了燒差點病死,是夫人好心救了我,我才得以活下來。我自知身分卑微配不上她,便心想以仆人之姿守護她也好,知道她和賀家有世交關係,極有可能會嫁進賀家時,我千方百計進賀家當差,可最後老爺沒娶她,反而先娶了大少爺你娘……


    「老爺成婚的那五年來,她常以各種名義進賀府,看到老爺與你娘恩愛總是很痛苦,我看著她流淚,聽著她說若是你娘能消失就好了,我忍不住就想達成她的心願……」他肩膀顫動著,「我做了最邪惡的事,把你娘從樓梯上推下去……」


    賀靖棠如雷震耳,耳邊嗡嗡響著,一陣天旋地轉,好不容易才得以發出聲音,「你說什麽,你把我娘推下……我娘不是失足死的?」


    怎麽會……他瞪著他,什麽都說不出口。


    楊總管愧疚得老淚縱橫,這秘密他隱瞞了二十多年,他咬緊牙關,知道自己必須說下去,「夫人並不知道這件事,之後我鼓勵她趁這個機會接近老爺,老爺為了照顧年幼的您,加上家族的壓力才娶了她當繼室,當時我以為,夫人從此就會幸福快樂。可是,這些年來,她依然不快樂,老爺病逝後,她哭著對我說,老爺要和前任夫人葬在一起,慶鑫堂也是你的,她什麽都沒有,她不甘心,她不能讓你奪走慶鑫堂,她希望你可以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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