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衷心希望言世胤能想通所有的事,不隻是原諒他和沈秀鬱,也要把握住自己得之不易的幸福。


    父親離開後,言世胤坐在沙發上,靜靜讀著日記本。


    半個小時後,門鈴聲再度響起,他起身開門,看見簡寧馨提著一袋東西站在外麵。


    “我可以進去嗎?”她低垂著頭,怯怯的問。


    “進來吧!”言世胤讓開身子,聲音平板的說。


    其實在聽到父親剛才的那一席話後,他就已經不再生氣了,隻不過還拉不下臉賠不是。


    簡寧馨進到屋裏,轉身與他對視。


    “有什麽事嗎?”他力持鎮定,不讓自己因為太過思念她而顯得慌亂。


    如果她現在能主動求和,他二話不說,馬上答應。


    “我……我跟我媽媽要去美國了。”她難忍哀傷,聲音哽咽的說。


    “去美國?為什麽要去美國?”他幾乎彈跳起來,低聲咆哮。


    “因為……言伯伯認為媽媽既然得不到你的諒解,離開台灣,到你看不到的地方會比較好。”她撇開頭,不敢看他暴跳如雷的樣子。


    “那你呢?你為什麽也要去美國?”他眼神銳利的看著她。


    在他已經回心轉意,想求她原諒的此刻,她竟然說出如此讓人頹喪的消息?


    “去年我就已經申請到美國紐約茱麗亞音樂學院的入學許可,我想跟言伯伯借錢,出國深造。”當一個鋼琴家一直是她的夢想,更何況還可以就近照顧母親,一舉兩得。


    “原來你們都計劃好了,那還特地來通知我幹嘛?”他的臉色很難看,那是因為她的計劃裏沒有他!


    他突然覺得,自己才是被遺棄的那個!父親與她們母女才像是一家人,而他,什麽都不是!


    “我……其實我是來送東西給你的。”應該算是離別的贈禮。


    “送東西?”言世胤挑眉,盯著她提在手上的紙袋。


    現在的他需要的不是任何實質上的東西,而是她的承諾、她的保證。


    他多麽希望聽到她說她不走了,她要待在他的身邊。


    “再一個多月就是你的生日,時序剛好入秋,我請媽媽教我織圍巾、手套和帽子,想送你當生日禮物。”她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將紙袋遞到他的麵前。“我怕……等我去美國後會無法親手交給你,所以才會想將禮物先行送你,希望你能收下。”


    言世胤盯著她手中的紙袋,有一股熱熱的酸澀刺痛著他的心、他的眼。


    他覺得感動,更多的是悲哀。


    他不需要禮物,隻要她時時刻刻的陪在他身邊!


    然而,他說不出口。


    從小到大,他就不擅長表達感情,尤其是自己曾經傷害過她,他有什麽權利要求她為了他而留下來?


    “我收下了,謝謝。”他顫抖著手接下紙袋。


    他的眼神溫柔,卻不敢正眼看她,因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想擁抱她。


    他應該抱著她,給她一個溫柔又纏綿的吻,可是他硬生生的忍下欲 - 望,隻因為再留戀不舍也沒有用,她要走了,要離開他。


    兩人再也沒有未來可言。


    “你的生日和我相差三天,你希望收到什麽禮物?我也可以先送你。”禮尚往來,不是嗎?就當是臨別贈禮好了。


    “我不需要什麽禮物。”她搖搖頭,緊抿著唇,迷漾的雙眼看著他。“我隻希望你把自己照顧好,這就是送給我的最好禮物。”


    他看起來很落魄,黑眼圈和下巴冒出來的胡髭證明他最近過得不好。


    她動了動手指,有一股想輕撫他的眉眼及臉龐的衝動,但是想歸想,終究沒有付諸行動,因為她知道他還是不諒解她,他怨她選擇了母親而不選他。


    “還有其它的事嗎?”再不說些什麽,他可能真的會崩潰。


    她寫滿真情的氤氳雙眼、欲語還休的紅唇,在在引誘著他的心緒沉溺。


    如果不是緊握著雙拳,他會克製不住的抱緊她,吻遍她的全身,乞求她為了他而留下來。


    理智終究戰勝感情,他沒有抱她,也沒有吻她,隻是直勾勾的看著她,像是要將她的身影牢牢刻印在心上。


    “沒……沒事了,我該走了。”她的喉嚨發緊,雙唇幹澀,想移動腳步,卻覺得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光了。


    如果……他現在開口要求她留下來,她會毫不考慮的飛奔進他的懷抱裏。


    “你……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美國那邊的天氣幹冷,早晚記得要添加衣服。”他轉身背對著她,痛苦的閉著眼睛。


    沒有!他完全沒有留下她的意思!她噙在眼眶裏的淚水無聲的滑落臉頰,幸好他是背對著她的,否則她這副狼狽的模樣肯定會被他嘲笑。


    “好,我知道了,你保重。”她捂著唇,腳步踉蹌的離開。


    言世胤頹然坐到沙發上,眼神空洞,像是失去靈魂的空殼,失去了摯愛,他就等於失去了全世界。


    他一臉苦澀的看了眼手中的紙袋,拿出生日禮物,將臉埋進她親手編織的圍巾、手套和帽子裏,感覺胸口宛如被挖空了一般,疼痛不已。


    生日禮物?


    他是不是也該為她做點什麽?


    至少可以減輕一點他內心的痛苦。


    他開始認真的思考,該送她什麽樣的生日禮物……再過一個多禮拜,簡寧馨就要起程前往紐約,她好想待在言世胤的身邊,與他共度每一段珍貴的時光。


    她鼓起勇氣到日陽建築師事務所找他,員工卻說他出國了。


    出國?難道他去參加國際競圖賽了?為什麽之前都沒聽他提起?


    一股落寞感瞬間盈滿她的胸臆。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隨著一次又一次的誤會,越來越大了。


    拿出手機,她躊躇了一會兒,按下已經刻在心版上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才被接通,當電話那頭傳來言世胤低沉醇厚的嗓音時,她有股想哭的衝動。


    “世胤嗎?我是寧馨,你現在在國外嗎?”她聽見手機那頭傳來嘈雜的聲音,為了讓他清楚的聽見自己所說的話,她不得不加大音量。


    “對!我現在在巴黎,正在搭地下鐵。”他盡量大聲說話,才不致被車廂裏過大的嘈雜聲壓過。


    “巴黎?你去參加國際競圖賽嗎?”


    “不是,是私事。不多說了,這裏收訊不好,我要掛電話了,bye。”


    “好,bye。”簡寧馨依依不舍的掛斷電話。


    愣愣的看著手機,她猜想著,世胤可能還在生氣吧?否則怎麽會在她即將起程前往紐約之際,刻意到歐洲辦私事?


    她好想見他!


    一陣秋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蕭瑟的秋天已經來臨,而悲傷的離別之日也即將到來。


    她用手臂圈住自己,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迎著風,她邊走邊回想過去與他相依相偎的情景……言世胤搭乘地下鐵,前往巴黎近郊一處私人錄音室。


    透過管道,他得知知名鋼琴家邁克森正在此處錄製新專輯,他準備前去遊說他,再到台灣舉辦演奏會。


    是的!他想要送給簡寧馨的生日禮物,就是她的偶像邁克森的演奏會。


    這幾天,他可說是曆經千辛萬苦,才查到邁克森的真正落腳處。


    他不是音樂界的人,靠著朋友的朋友幫忙,一路從德國、英國、再到法國,總算得知邁克森正在巴黎近郊錄製新專輯。


    “就快見到邁克森和他的經紀人梅瑞爾了,會不會緊張?”同行的友人為了舒緩他緊張的情緒,故意問道。


    “會,但我此行誌在必得。”言世胤的眼眸熠熠發光。


    無論如何,他都會想盡辦法說服邁克森和他的經紀人梅瑞爾,動身前往台灣舉辦演奏會,否則他想送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給簡寧馨的願望就無法達成了。


    他想在她臨走前,送她一份今生最難忘的生日禮物。


    他想讓她牢牢記住他,永生不忘!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音樂界的人行事作風獨特,我可沒有把握能說服得了邁克森和他的經紀人喔!”友人接觸音樂界十幾年,什麽樣的人都碰過,因此非常了解音樂人的脾性。


    “我知道,就算不成功,我也不會怪你。”言世胤露出淡笑,用意是要友人放心。


    雖然他抱著滿懷的希望前來,但世事多變化,他也不是沒想過洽談失敗的可能性。


    “那就好,凡事隨緣啦!”友人拍了拍言世胤的肩膀。


    他點點頭,神情卻越發篤定與堅決。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說服邁克森點頭同意,再到台灣舉辦演奏會。


    他已經可以想象,簡寧馨在收到這份生日禮物時,臉上激動的表情。


    正在冥想中,兩人已經抵達私人錄音室。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他按下門鈴……隔天,言世胤回台灣了。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盡管他疲憊不堪,神情卻顯得輕鬆愉快。


    原因是,他成功的邀請到邁克森在近期內前往台灣舉辦演奏會。


    皇天不負苦心人,即使他沒有商請在業界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音樂人出麵,憑著自己一顆至誠的心,打動了邁克森和他的經紀人梅瑞爾,讓他們點頭同意。


    演奏會的日期預訂在簡寧馨起程前往紐約的前一天。


    在家裏休息一天後,他準備到簡寧馨家,將這個消息告訴她。


    一進入地下停車場,一陣狂風呼嘯而來,他才猛然想起,昨天回國的時候,機場差點因為颶風來襲而關閉。


    今天的風勢加大,傾盆大雨也沒有止歇之勢,他緊皺眉頭,突然擔憂起簡寧馨家中的狀況。


    她與她母親住在地勢低窪的平房裏,若是颶風來襲,肯定會淹大水,造成出入不方便。


    他趕緊驅車前往她家,想起在最短的時間內替她們母女安排好一切。


    一抵達簡寧馨家,他就發覺大水已經淹到腳踝,不禁擰緊眉頭,急促的按著門鈴。


    大門被打開,沈秀鬱睜大眼,被門外的言世胤嚇了一跳。


    “世胤,你不是出國了嗎?”她沒想到他會在颶風天出現。


    “我昨天回國了。寧馨在家嗎?”他探頭看進屋內,梭巡著簡寧馨的身影。


    “欸!都怪我不好,心律不整的藥沒有了也沒發現,她現在去醫院幫我拿藥了,因為醫院下午好像休診。”沈秀鬱麵帶愧色。


    “那我父親……沒什麽打算嗎?”父親應該是早就料到一旦颶風來襲,這裏肯定無法住人。


    “你父親說要過來載我們,隻是現在路上塞車,沒辦法那麽快趕到。”她的眉頭微蹙,擔心著言政邦。


    他的住所離這裏有一大段距離,颶風天開車實在挺危險的。


    “這樣好了,我打電話給他,叫他不要過來了,由我載你們到我的住處去住兩天。”既然他已經來了,而且他的住處離這裏很近,還是不要麻煩父親奔波往返。


    “這樣……好嗎?”沈秀鬱麵有難色。


    世胤一向很討厭她,怎麽今天會突然改變態度?


    “就這樣了,你趕緊去收拾幾件衣服,雨越下越大,再不走,我怕待會兒出不去。”事態緊急,他無暇想太多。


    “好,你先進來等,我去收拾幾件衣服。”她轉身走道房內,收拾自己和女兒的衣服。


    言世胤坐在客廳老舊的藤椅上,拿出手機打電話。


    幾分鍾後,沈秀鬱拿著手提包走出來。


    “好了,連寧馨的衣服也帶了。”


    “好,我先載你到醫院接寧馨,再返回我的住所。”他邊說邊接過沈秀鬱手中的手提包。


    “好。”沈秀鬱應聲抬頭,卻見到言世胤旁邊的一扇小窗戶因為強風吹打的關係而搖搖欲墜。“小心!”


    她趕緊撲過去,以手臂擋住掉落的小窗戶,免除窗框和玻璃直接打在他頭頂上的危險,卻因此被割傷,鮮血直流。


    “秀鬱媽媽,你沒事吧?”他緊張的抓住沈秀鬱的手臂,查看傷勢。


    “世胤,你剛才叫我什麽?”沈秀鬱驚愕的抬眼,望著言世胤盛滿憂心的雙眸。


    “我……先別管我剛才叫你什麽,你受傷了,我馬上載你到醫院去!”他一把抱起沈秀鬱,衝出門外,奔向自己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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