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葉楚楚再一細看, 麵前的青年卻一副欣喜模樣，眼中甚至浮現一層淺霧。
看到她，就像是夜航的船看到燈塔。
像是沙漠旅人看到綠洲。
“你終於來了，我剛看到了我的小時候……”他呢喃一聲, 扯過她的手腕將他拉入懷中, 彎腰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 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在她耳畔, “還是22秒, 可以嗎？”
原來是在幻境中回到了小時候，難怪……
其實很好掙脫, 季星寒的手沒有用力，隻要她後退一步就能避免這樣的親近, 也拯救自己狂跳的心髒。
但葉楚楚沒有這樣做。
她緊張到聲音發幹，輕聲問道：“那個……那根細線看起來不像是好東西, 你不先處理嗎？”
“你說這個？”季星寒直起身, 情緒仿佛已經恢複冷靜。
他修長如玉的手握住鑽進心髒的細線, 狠狠一扯。
宛如活物一般的青灰色細線被他蠻力從心髒處扯出，殷紅的鮮血頓時將他胸前那一片衣服染紅，純白上綻開刺目紅色，看得葉楚楚瞳孔一縮。
然而季星寒卻仿佛根本不在意。
他神情溫淡, 手掌用力抓著不停掙紮的細線，異能調動起來, 空氣中氤氳的水汽朝著他手中凝聚，青灰色細線被一層寒冰覆蓋，寒冰從他掌心飛速朝著石柱那端蔓延。
一陣驚慌尖銳的聲音陡然在葉楚楚耳邊炸開，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她杏眸微凝，側耳分辨一二, 快步走向青灰色石柱，走了差不多有五米遠，舉起手中長刀往地上狠狠一插。
“嗷！”
尖銳的嘶鳴聲，陡然響起。
透明的空氣波震蕩開來，葉楚楚被這股力道震得後退幾步，差點摔倒在地。她果斷揮出一根綠色藤蔓護在胸前，及時將被激怒而變得瘋狂，再次蜂擁而至的青灰色細線擋在一米之外。
“楚楚！”季星寒神情一動，手中冰刃劃開一道口子，閃身闖進青灰色細線的包圍圈和她背貼背，側頭問她，“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葉楚楚搖頭，清聲道，“季星寒，我感覺這東西有點像是植物。你可以一個人撐一會嗎，我想研究研究，證實一下猜測。”
季星寒沒二話：“行！”
葉楚楚應了一聲，放心的收回長刀，暫時讓季星寒一個人抵抗著這看似弱小卻綿綿不絕的漫天青灰色線潮，自己則在地上摸索起來。
青灰色細線看似像是活物，但她也感覺它像是某種植物的根須。
特別是當它發出尖銳嘶鳴的時候，就跟梔子花和玫瑰花之前和她交流時響起在腦海中的聲音一樣，她覺得這可能是在木係異能帶給她的特殊感應能力，從而判斷出青灰色細線是植物類的古怪東西。
既然這樣……
她能不能利用自己的異能，找到這詭異東西的本體所在？
她和季星寒已經碰頭了，其他人呢？也許他們正陷入危險之中，被幻境所迷惑！
她必須要加快動作！
喻飛白感覺自己站在無盡的混沌虛無中。
身邊是白茫茫的一片，她麵前有一片巨大的光幕，光幕從她和葉楚楚一行人進入省植物園開始往回退，如電影般一幕幕飛速倒放，一直退回到她和林城理工那群人在高速公路上對峙，然後畫麵突然一片灰白。
她突然有點心慌。
光幕“滋滋滋”閃過一陣雪花點後，畫麵又逐漸清晰，從她和林城理工的人對峙那一幕開始往後播放著她從沒經曆過的事情。
仿佛和葉楚楚相遇之後的記憶都被抹殺，她的靈魂還被吸入“電影”中的“喻飛白”身體裏，就好像有什麽神秘力量要用這樣的方法篡改她的人生。
非常強烈的，她很抵觸。
她看到自己殺了變成喪屍的汪強之後，心裏非常難過，難過得甚至有點不知所措，她拎著還在滴著黑血的消防斧，站在同校同學圍的包圍圈中，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
晚上分吃方便麵的時候，有人對她冷嘲熱諷，她將方便麵丟回去，打算獨行回家。
本來就不是熱衷交際的性格，她覺得獨行也挺好。
她盤膝坐在高速公路上，背靠著護欄，一個人在黑暗中坐到天亮，看著星羅棋布的天空發呆。
第二天早上，堵在高速公路上的車群中突然爆發了喪屍潮。
喪屍嘶吼，人群尖叫。
林城理工那一群人嚇得瑟瑟發抖，有人看到她，哭著求她繼續殺喪屍。她不想管這群人，但還有其他的幸存者也在驚慌逃命，她甚至看到一個漂亮可愛的幾歲小孩被喪屍咬斷喉管。
無法坐視不見，她忍著饑餓帶來的胃痛，冷著一張臉抓起了消防斧。
混亂中，她看到一個背著一具黑色小棺材的冷峻青年從一輛小貨車的車頂一躍而下，神情淡漠的左右看了一眼，用一條金屬細絲卷起一隻稍微“眉清目秀”一點的喪屍，將它抓到身邊。
控製著喪屍張開大嘴，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小棺材，從裏麵拿出一隻灰白僵硬的小手，遞到喪屍嘴邊，逼著它咬下去。
她心髒一縮，看得有些膽寒。
喪屍咬在那隻小手上，咬出一個深可見骨的牙印，冷峻青年手指微微一動，勒在喪屍脖子上的金屬細絲直接將喪屍脖子絞斷。
喪屍口中的“嗬嗬”聲戛然而止，身體倒在地上，腦袋被青年隨意一拋丟在護欄下邊，和其他的喪屍頭顱擺在一起，排成一排，兩兩之間的間隔精確到厘米。
“那個人好變態啊！”
“他不會是想複活棺材裏的人吧？”
“就算死人變成喪屍，那也……好惡心啊！”
“……”
見到這一幕，各種議論不絕於耳，直到有個林城理工的人說“被變態背在身上的人肯定也是變態，死了才好”，冷峻青年突然渾身爆發出暴戾陰冷的氣勢，揮出一柄銳利的長刀，直接將說話那人的雙腿斬斷，將他眼睛刺瞎。
鮮血噴湧，慘叫淒厲，尖叫聲四起。
她原本遠遠站著，背後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她不由得身體前栽，一個踉蹌衝到冷峻青年身前，手中的消防斧重重撞在小棺材上，將小棺材平整的漆麵給磕出一個洞。
她警覺一抬頭，就對上青年陰冷瘋狂的漆黑鳳眸。
“你嚇到我妹妹了。”他道。
“她……”
“該死的不是我妹妹，是你們！”
她聽到青年這麽說。
接著一股劇痛傳來，她左臂被削斷，她痛苦到渾身發抖，單膝跪在地上。
她死死咬著牙，帶著滿身火氣扭頭朝身後看去，白小憐用手捂著嘴巴，滿臉驚慌，正用一雙含淚的眼睛看著她，瘋狂搖頭。
冷峻青年打量了她們一眼，突然道：“我錯了，我替你殺了她。”
在白小憐驚懼的視線中，他勾唇輕輕一笑，無情又冷漠地揮出一柄鋒利的金屬薄刃。薄薄的刀刃發出呼嘯的破空聲，白小憐隻來得及半轉身就被一刀刺中心髒，眼睛陡然瞪大，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殺人是一門藝術，很明顯，她玷汙了這門藝術。”青年轉眸看向她，“你開心了嗎？”
他臉上帶著笑容，卻很病態。
平靜帶著癲狂，有種要拉整個世界陪葬的執拗。
她正要說話，突然麵前的景象寸寸消散，整個世界都震顫起來，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在這劇烈震顫中，連帶著她的身體都化作了虛無。
……猛然睜開眼，世界一瞬間顛倒。
理智迅速回籠，喻飛白一秒鍾就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應該被扯進了幻境中，她冷靜警惕看向四周，入目是一片白骨和踩在白骨之上的、被控製住神智的變異獸群。
空氣中縈繞著腥臭味道，還有一股極淡的、難以形容的味道。
想必就是這味道在作祟？
她心髒處悶痛不已，身體也有隱隱的虛弱感覺，低頭看去，一根青灰色細線懸在她身前半米處，較粗一些的前段沾著殷紅血跡，仿佛是才從她心髒中撤出的，看著就不像好東西。
眼眸一凝，想到之前在幻境中的經曆，喻飛白心裏陡然爆發出滔天怒火。
她縱身前衝，以最快的速度攥住妄想逃走的青灰色細線，狠狠用力一扯，赤色火焰從她手心燃起，將這條青灰色細線燒成黑灰。
然而，這還不夠！
地麵猛然震動，隨著無數青灰色細線被撤走，她周圍的變異獸從幻境中清醒又被地麵劇烈震動給驚嚇，開始發狂，她握住鋒利的骨斧狠狠劈下，將一腔怒火都發泄在這些狂躁的變異獸身上。
十分鍾前。
葉楚楚用綠玉化作的長刀在地上插了數下，每一次都會讓青灰色細線發出氣急敗壞的嘶鳴，但對它並沒有致命的打擊，像是不痛不癢，攻擊季星寒的細線還是那麽多。
怎麽辦？
腦海中瘋狂思考著對策，葉楚楚突然心有所感地閉上眼睛，調動異能感受著周圍的木係能量。
果然有效，在這個充斥著能量的世界，她用意識隱約看到一顆樹形的綠色熒光立在巨大的青灰色石柱的一側，無數細線從樹身垂落到地麵，鑽入泥土之中，然後再變成實體從地麵鑽出，鑽進一隻隻變異獸的身體裏，將它們都控製在幻境之中。
而那顆巨樹，則完美的隱身。
“找到了！”葉楚楚驚喜地睜開眼睛看向季星寒，手指向巨大的青灰色石柱，“那鬼東西就跟柱子在一起，我們過去！”
“好！”季星寒沉穩點頭。
找到了罪魁禍首，葉楚楚揮出長刀分擔過季星寒一部分壓力，兩人一起朝著石柱走去。
也許是察覺到他們的意圖，葉楚楚耳邊尖銳的嘶鳴聲越發瘋狂，無數密密麻麻的細線猶如頭發絲一般狂舞起來，瘋狂想要阻止他們靠近石柱。
青灰色細線一根根繃直，猶如鋼針，鋪天蓋地襲來。
見狀，葉楚楚急喝一聲：“荊棘地獄！”
無數帶刺的花枝在空氣中交織，在她和季星寒兩人身邊圍成一個約莫兩米左右的圓環，隨著他們的移動而移動，就像是在他們身邊給套了一個盾。
還是有攻擊能力的盾。
花枝上的尖刺如刀一般將青灰色細線割斷，那些細線在荊棘圈之外憤怒扭動，但就是拿圈子裏麵的葉楚楚和季星寒無可奈何。
這是葉楚楚第一次使用玫瑰花樹的能力，沒想到這麽好用。
她忍不住在腦海中表揚：“小刺，你真的太厲害了！”
“小場麵，基操而已。”清朗好聽的少年音響起，小刺自信說道，“等我突破等級之後，我更不會讓你失望。”
“那我努力給你和小梔子花攢木係獸核！”
“謝謝你，美麗的楚楚。”
葉楚楚莞爾一笑，不再聊天，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她沒看到，就在青灰色細線即將暴動的時候，季星寒手中已經凝聚出了數柄冰刃，但見到她這麽厲害，他輕笑一聲便將手中的冰刃給揮散了。
巨樹的攻擊能力好像並不太行，兩人並不算太費勁，就靠近隱形巨樹一米內。
但季星寒在葉楚楚指出方位之後，嚐試著用冰刃攻擊隱形巨樹，冰刃呼嘯而去，在空氣中毫無阻攔地前行了百米，倏然消散在空氣中。
“不行。”季星寒搖頭。
葉楚楚覺得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我來試試看。”她道。
她抽出綠玉，化作一柄長一一槍朝著隱形巨樹刺去，一槍命中，巨樹不停抖動著枝葉，垂落下來的青灰色細線開始大把大把朝著樹身收縮。
有用！
葉楚楚不放過機會，手中長一一槍再次往前刺，在再次命中之時長一一槍前端陡然變成一柄彎刀，她手握槍杆往回一扯，像是用鐮刀割稻子一般將巨樹給懶腰截斷。
“轟隆！”
巨樹倒塌，地麵猛地震顫。
葉楚楚站立不穩差點被晃倒，下一刻後背就貼上年輕男人結實溫熱的胸膛，他讓她倚靠，一隻手呈保護狀態搭在她肩膀上，低聲問她：“沒事吧？”
溫熱的氣息落在耳畔，有點癢癢的，葉楚楚臉一紅：“沒事。”
然而，很快就有事了！
因為巨樹身上的青灰色細線大把往樹身上收縮，不少被控製的變異獸恢複了神智，眼中的瘋狂猩紅之色褪去，又恢複了往日裏的習性。
無數獸吼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地麵震動不已，被驚嚇到的變異獸開始發狂，沒預料到會有這種變故，葉楚楚心急道：“季星寒，我們要盡快找到喻飛白他們！”
“好。”季星寒點頭。
唯一讓人心裏沒那麽緊張的是，這些變異獸的吼聲大都十分虛弱。
很顯然，被巨樹當“養料”吸收了這麽久，這些變異獸雖然因為在青灰色巨型石柱附近修煉而進展飛快，放眼看去一隻隻都是二級變異獸，甚至還有一兩頭三級的存在，但此刻實力卻都大打折扣，隻有全盛時期的一兩成。
隻要喻飛白他們不要翻車，保命肯定是沒問題的。
兩人毫不遲疑開始行動。
然而，突然的，又是一陣堪比5級地震的劇烈震動，無數青灰色細線從倒在地上的巨樹樹幹中激射而出，在空中凝結成實體，再度刺入一隻隻變異獸身體中。
不少陷入混亂而對周圍無差別攻擊的變異獸眼神再一次呆滯起來，並且變得瘋狂，從散兵遊勇變成了一隻紀律嚴明的隊伍，紛紛掉轉矛頭，朝著葉楚楚和季星寒兩人圍攻，根本不給他們機會再靠近無形巨樹。
被幾十雙獸瞳同時盯著，葉楚楚和季星寒對視一眼，眼神皆是凝重。
“殺！”季星寒斷然出聲，同時將領域異能的增幅開到極致。
葉楚楚感覺身體一瞬間變得輕盈，之前的損耗仿佛瞬間被彌補，這增幅可遠遠不止一倍！她詫異地看了季星寒一眼，什麽都沒有說，揮起長刀就朝著一隻變異巨獅砍去。
現在最要緊，要是收拾這些變異獸。
然而這些變異獸像是潮水一般源源不絕，殺了二十隻會再來五十隻，殺了五十隻，還有一百隻在虎視眈眈。
葉楚楚懷疑這是不是還是幻境，但身上被變異獸抓傷的血痕鑽心的疼，她根本不敢停下。
她也沒有時間去驗證自己的猜測。
不知道血戰了多久，葉楚楚就算身處季星寒的領域之中，恢複異能的速度足足有平時的三倍之多，但還是免不得動作變得遲緩起來。
季星寒的領域異能可以給隊友各種增幅，但卻並不能消減身體和精神上的疲憊。
葉楚楚的身體素質原本就一般，在這麽劇烈消耗之下，她以為早就被異能改造得極為結實，至少和普通人一樣不會出現問題，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心髒，又開始隱隱絞痛。
她下意識朝著口袋摸去，卻摸了一個空。
這才想起，因為很久沒有犯過病，並且她自覺先天性心髒病已經隨著異能等級的提升而痊愈，所以她在林城也並沒有特意去找過心髒病藥，更不可能隨身帶著。
“你怎麽了？”時不時關注她的季星寒看過來，漆黑鳳眸掠過她蒼白的臉色，眼中滿是擔憂，“是不是心髒不舒服？”
為了過來查看她情況，他反手擊退一隻犬類變異獸就衝到她麵前，沒來得及避開這隻犬類變異獸報複性反擊的利爪，後背被抓傷一道口子，然而他神色不變，隻顧著看她。
“我沒事，你先顧著自己！”葉楚楚連忙搖頭，趕緊提醒他。
她早就考慮過在戰時發病的可能，自然不是全沒對策。
“小梔子花！”葉楚楚喊道。
“我在！”一朵純白梔子花從她梨木棕色的發間探出，不用她特意說明，就和她心有靈犀地點點頭，化作一團溫和的綠色暖光覆上她的心髒，緩慢地朝著她身體內部沁去。
“謝謝你，小梔子花。”
清涼如水的感覺，極大的緩解了葉楚楚的痛苦，她深吸一口氣，表情恢複正常，又趕緊凝聚出一道綠光送入季星寒身體內，替他修複著身體上的傷。
見她沒事，還有餘力幫助自己恢複療傷，季星寒終於放下心來，隻是時刻注意著，再不離開她身邊兩米。當他再次揮出水刃時，表情更加陰冷，眼中充斥著極度的冷厲，攻擊更狂暴。
再度拿起刀，葉楚楚沒有忙著攻擊。
她胸口急促起伏，大口大口喘息著，凝眸思考，覺得這樣不行。
變異獸如潮水一般綿綿不絕，但他們站在坑頂朝下看的時候，巨坑裏的變異獸有這麽多嗎？
她甚至數不清自己殺死了多少隻變異獸，又戰鬥了多久。
然而讓她頭疼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中了幻境，究竟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她在坑頂看到的景象是真的嗎？現在的一切是真的嗎？
她甚至不知道季星寒……
抬眸看向正在跟變異獸廝殺的季星寒，英俊的年輕男人感覺到她的視線，迅速朝她看來：“楚楚？”
“唔，沒事沒事！”葉楚楚連忙擺手，順便拍了自己腦門一記。
想什麽呢！
手動清醒完，她衝身側季星寒喊道：“季星寒，我們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我們得想想辦法！”
季星寒早就在思考這事，聞言點頭：“我們往巨樹那邊去，肯定還是那東西在搗鬼！我掩護你，你去找原因。”
“那你身上的壓力就會很大。”葉楚楚有些擔憂。
“信我。”
“……好！”
沒有廢話，葉楚楚再度揮刀，兩人一起朝著巨樹再次移動。
如葉楚楚所料，被巨樹操控的變異獸更加瘋狂，這也印證了她和季星寒的做法是對的。不然巨樹根本不需要這麽著急，就像是已經被逼到窮途末路。
艱難來到倒塌的巨樹身邊，無論是葉楚楚也好，還是季星寒也好，兩人都是傷痕累累，渾身浴血。
小梔子花還有最後一點治愈能力，葉楚楚手中揮出一道光團，都送入承擔著更多變異獸攻擊的季星寒，自己轉身看向倒塌在地麵的巨樹。
再次閉眼，用意念感知世界，葉楚楚的意識中再次出現那顆被攔腰砍斷的巨樹。
她仔細觀察著，突然視線一凝，朝著巨樹的樹幹某處看去。
那裏的綠色能量，仿佛要更加凝實一些，顏色也要更深，更青翠。
難道，巨樹體內也有類似變異獸晶核一樣的東西存在？
葉楚楚想到就做，綠玉化作匕首，閉著眼睛快步走到目標處朝巨樹的樹幹挖去，想要看看樹幹裏到底藏著什麽。變異獸的攻擊陡然密集，葉楚楚回頭看了一眼，加快動作。
挖了一兩分鍾，匕首前段突然一空，葉楚楚小心翼翼割開最後一層覆蓋的木質，一汪半凝固的碧綠色清泉出現在她麵前，盈盈漾漾的，極為吸引人。
心裏有一道聲音告訴她，這東西是隱形巨樹的本源，對木係異能者有極大的好處！
猶如被蠱惑一般，葉楚楚低頭湊近碧綠色清泉。
就在她的唇碰觸到綠色清泉的一瞬間，這一汪綠色清泉猶如流光一般從順著她的口腔滑入喉中，仿佛是主動的，被她吸收了。
最後一滴泉水進入葉楚楚口中，世界陡然一靜。
一陣風不知道從哪裏吹過來，撲簌簌的樹葉聲響起。
寧靜，幽遠。
又帶著莫名的蕭殺之氣。
葉楚楚的身體中，碧綠色清泉進入她身體之後，一刻沒停地朝她丹田而去，一頭衝進綠色的木係異能光團中，化作一顆小樹，強勢擠開小梔子花和玫瑰花，占據了一大塊地盤。
小梔子花和玫瑰花當然不幹，聯合起來對付小樹，逼得小樹老實了，委屈巴巴收回枝椏，和它們和平共處。
而在外界，近七成變異獸突然消失，地上的屍骨和變異獸屍體也消失大半，隻有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白色霧氣，十幾米之外的更遠處是濃鬱的白霧，阻擋視線。
葉楚楚暫時沒發現身體中的變化，她第一時間回身朝著季星寒看去，發現他正站在她身後一米處，並沒有消失。
他隨意站立，蒼白的側臉上飛濺了一絲殷紅的血，讓他看起來有種妖異的俊美。
短短時間內他身上的傷又多了不知道多少，見她看過來，他本想寬慰一笑，卻再也堅持不住，膝蓋一軟單膝跪在地上，倉促間手中勉強凝聚出一根冰柱，撐住傷痕累累的身體。
然而，很快他手中那跟用異能凝出的冰柱也化作光點消散，身體朝後倒下，整個人脫力躺在散落著白骨的地上，呼吸粗沉，身上的白襯衣已經快被鮮血染成紅色，看得人害怕。
“季星寒！”
不知道他情況如何，葉楚楚心急，趕緊起身。
可是，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間，巨樹的樹幹突然化作萬千青灰色細線，一擁而上將她包成一個隻露出一張臉的大繭子，就像是惡作劇一般，撒嬌的，不帶惡意卻很礙事。
葉楚楚雙手雙腳都被緊緊捆住，站在原地有點懵逼。
“小刺，你能不能幫我把這些東西割開？”她連忙喊。
“抱歉，可愛的楚楚。”小刺的聲音帶著些遺憾。
不行嗎？
葉楚楚也快沒轍了。
她嚐試著往前跳，因為腿部不能彎曲，根本跳不動，為了挪動到季星寒身邊給他療傷，她咬牙閉上眼睛往地上一砸，整個人從站立變成了躺在地上。
然後她默默發力，用身體中藏著的最後一絲力氣，艱難的一邊調整方向，一邊朝著季星寒滾。
咕嚕咕嚕在地上滾了幾圈，快要滾到季星寒身邊的時候，她又轉了一圈之後看過去，發現季星寒已經轉過頭來，一雙漆黑清冽的鳳眸正一瞬不瞬看著她。
她頓時驚喜：“你還好嗎？”
季星寒眨了眨眼睛，就像是被抽空了最後一絲力氣，連話都說不出口。
葉楚楚著急：“我剛才好像把那顆巨樹藏著的寶貝給吃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變異獸核那樣的東西，對了，我現在好像恢複了一些，可以用木係異能激發小梔子花的治愈能力給你治療，但我怎麽給你療傷啊？”
她手都拿不出來！
可要是再等，季星寒能等多久？
“我有辦法，就是不知道你答應不答應。”季星寒突然開口。
明明受這麽重的傷，他卻好像並不在意，眉眼中都帶著笑意。
“你有什麽辦法？”葉楚楚趕緊道，“隻要有用，我當然同意呀！你快點……”
下一刻，葉楚楚驚愕得瞪大眼睛，整個人僵在原地。
渾身浴血的青年艱難的用左臂撐起身體，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鎖進他身體和地麵製造出來的、極為狹小的空間之中。
他漆黑鳳眸深深看著她，忽而勾唇一笑，清雋無比的臉在她眼中越放越大，他的鼻尖碰觸到她的鼻尖，他溫熱的嘴唇……也碰觸到了她的唇。
看到她，就像是夜航的船看到燈塔。
像是沙漠旅人看到綠洲。
“你終於來了，我剛看到了我的小時候……”他呢喃一聲, 扯過她的手腕將他拉入懷中, 彎腰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 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在她耳畔, “還是22秒, 可以嗎？”
原來是在幻境中回到了小時候，難怪……
其實很好掙脫, 季星寒的手沒有用力，隻要她後退一步就能避免這樣的親近, 也拯救自己狂跳的心髒。
但葉楚楚沒有這樣做。
她緊張到聲音發幹，輕聲問道：“那個……那根細線看起來不像是好東西, 你不先處理嗎？”
“你說這個？”季星寒直起身, 情緒仿佛已經恢複冷靜。
他修長如玉的手握住鑽進心髒的細線, 狠狠一扯。
宛如活物一般的青灰色細線被他蠻力從心髒處扯出，殷紅的鮮血頓時將他胸前那一片衣服染紅，純白上綻開刺目紅色，看得葉楚楚瞳孔一縮。
然而季星寒卻仿佛根本不在意。
他神情溫淡, 手掌用力抓著不停掙紮的細線，異能調動起來, 空氣中氤氳的水汽朝著他手中凝聚，青灰色細線被一層寒冰覆蓋，寒冰從他掌心飛速朝著石柱那端蔓延。
一陣驚慌尖銳的聲音陡然在葉楚楚耳邊炸開，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她杏眸微凝，側耳分辨一二, 快步走向青灰色石柱，走了差不多有五米遠，舉起手中長刀往地上狠狠一插。
“嗷！”
尖銳的嘶鳴聲，陡然響起。
透明的空氣波震蕩開來，葉楚楚被這股力道震得後退幾步，差點摔倒在地。她果斷揮出一根綠色藤蔓護在胸前，及時將被激怒而變得瘋狂，再次蜂擁而至的青灰色細線擋在一米之外。
“楚楚！”季星寒神情一動，手中冰刃劃開一道口子，閃身闖進青灰色細線的包圍圈和她背貼背，側頭問她，“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葉楚楚搖頭，清聲道，“季星寒，我感覺這東西有點像是植物。你可以一個人撐一會嗎，我想研究研究，證實一下猜測。”
季星寒沒二話：“行！”
葉楚楚應了一聲，放心的收回長刀，暫時讓季星寒一個人抵抗著這看似弱小卻綿綿不絕的漫天青灰色線潮，自己則在地上摸索起來。
青灰色細線看似像是活物，但她也感覺它像是某種植物的根須。
特別是當它發出尖銳嘶鳴的時候，就跟梔子花和玫瑰花之前和她交流時響起在腦海中的聲音一樣，她覺得這可能是在木係異能帶給她的特殊感應能力，從而判斷出青灰色細線是植物類的古怪東西。
既然這樣……
她能不能利用自己的異能，找到這詭異東西的本體所在？
她和季星寒已經碰頭了，其他人呢？也許他們正陷入危險之中，被幻境所迷惑！
她必須要加快動作！
喻飛白感覺自己站在無盡的混沌虛無中。
身邊是白茫茫的一片，她麵前有一片巨大的光幕，光幕從她和葉楚楚一行人進入省植物園開始往回退，如電影般一幕幕飛速倒放，一直退回到她和林城理工那群人在高速公路上對峙，然後畫麵突然一片灰白。
她突然有點心慌。
光幕“滋滋滋”閃過一陣雪花點後，畫麵又逐漸清晰，從她和林城理工的人對峙那一幕開始往後播放著她從沒經曆過的事情。
仿佛和葉楚楚相遇之後的記憶都被抹殺，她的靈魂還被吸入“電影”中的“喻飛白”身體裏，就好像有什麽神秘力量要用這樣的方法篡改她的人生。
非常強烈的，她很抵觸。
她看到自己殺了變成喪屍的汪強之後，心裏非常難過，難過得甚至有點不知所措，她拎著還在滴著黑血的消防斧，站在同校同學圍的包圍圈中，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
晚上分吃方便麵的時候，有人對她冷嘲熱諷，她將方便麵丟回去，打算獨行回家。
本來就不是熱衷交際的性格，她覺得獨行也挺好。
她盤膝坐在高速公路上，背靠著護欄，一個人在黑暗中坐到天亮，看著星羅棋布的天空發呆。
第二天早上，堵在高速公路上的車群中突然爆發了喪屍潮。
喪屍嘶吼，人群尖叫。
林城理工那一群人嚇得瑟瑟發抖，有人看到她，哭著求她繼續殺喪屍。她不想管這群人，但還有其他的幸存者也在驚慌逃命，她甚至看到一個漂亮可愛的幾歲小孩被喪屍咬斷喉管。
無法坐視不見，她忍著饑餓帶來的胃痛，冷著一張臉抓起了消防斧。
混亂中，她看到一個背著一具黑色小棺材的冷峻青年從一輛小貨車的車頂一躍而下，神情淡漠的左右看了一眼，用一條金屬細絲卷起一隻稍微“眉清目秀”一點的喪屍，將它抓到身邊。
控製著喪屍張開大嘴，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小棺材，從裏麵拿出一隻灰白僵硬的小手，遞到喪屍嘴邊，逼著它咬下去。
她心髒一縮，看得有些膽寒。
喪屍咬在那隻小手上，咬出一個深可見骨的牙印，冷峻青年手指微微一動，勒在喪屍脖子上的金屬細絲直接將喪屍脖子絞斷。
喪屍口中的“嗬嗬”聲戛然而止，身體倒在地上，腦袋被青年隨意一拋丟在護欄下邊，和其他的喪屍頭顱擺在一起，排成一排，兩兩之間的間隔精確到厘米。
“那個人好變態啊！”
“他不會是想複活棺材裏的人吧？”
“就算死人變成喪屍，那也……好惡心啊！”
“……”
見到這一幕，各種議論不絕於耳，直到有個林城理工的人說“被變態背在身上的人肯定也是變態，死了才好”，冷峻青年突然渾身爆發出暴戾陰冷的氣勢，揮出一柄銳利的長刀，直接將說話那人的雙腿斬斷，將他眼睛刺瞎。
鮮血噴湧，慘叫淒厲，尖叫聲四起。
她原本遠遠站著，背後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她不由得身體前栽，一個踉蹌衝到冷峻青年身前，手中的消防斧重重撞在小棺材上，將小棺材平整的漆麵給磕出一個洞。
她警覺一抬頭，就對上青年陰冷瘋狂的漆黑鳳眸。
“你嚇到我妹妹了。”他道。
“她……”
“該死的不是我妹妹，是你們！”
她聽到青年這麽說。
接著一股劇痛傳來，她左臂被削斷，她痛苦到渾身發抖，單膝跪在地上。
她死死咬著牙，帶著滿身火氣扭頭朝身後看去，白小憐用手捂著嘴巴，滿臉驚慌，正用一雙含淚的眼睛看著她，瘋狂搖頭。
冷峻青年打量了她們一眼，突然道：“我錯了，我替你殺了她。”
在白小憐驚懼的視線中，他勾唇輕輕一笑，無情又冷漠地揮出一柄鋒利的金屬薄刃。薄薄的刀刃發出呼嘯的破空聲，白小憐隻來得及半轉身就被一刀刺中心髒，眼睛陡然瞪大，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殺人是一門藝術，很明顯，她玷汙了這門藝術。”青年轉眸看向她，“你開心了嗎？”
他臉上帶著笑容，卻很病態。
平靜帶著癲狂，有種要拉整個世界陪葬的執拗。
她正要說話，突然麵前的景象寸寸消散，整個世界都震顫起來，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在這劇烈震顫中，連帶著她的身體都化作了虛無。
……猛然睜開眼，世界一瞬間顛倒。
理智迅速回籠，喻飛白一秒鍾就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應該被扯進了幻境中，她冷靜警惕看向四周，入目是一片白骨和踩在白骨之上的、被控製住神智的變異獸群。
空氣中縈繞著腥臭味道，還有一股極淡的、難以形容的味道。
想必就是這味道在作祟？
她心髒處悶痛不已，身體也有隱隱的虛弱感覺，低頭看去，一根青灰色細線懸在她身前半米處，較粗一些的前段沾著殷紅血跡，仿佛是才從她心髒中撤出的，看著就不像好東西。
眼眸一凝，想到之前在幻境中的經曆，喻飛白心裏陡然爆發出滔天怒火。
她縱身前衝，以最快的速度攥住妄想逃走的青灰色細線，狠狠用力一扯，赤色火焰從她手心燃起，將這條青灰色細線燒成黑灰。
然而，這還不夠！
地麵猛然震動，隨著無數青灰色細線被撤走，她周圍的變異獸從幻境中清醒又被地麵劇烈震動給驚嚇，開始發狂，她握住鋒利的骨斧狠狠劈下，將一腔怒火都發泄在這些狂躁的變異獸身上。
十分鍾前。
葉楚楚用綠玉化作的長刀在地上插了數下，每一次都會讓青灰色細線發出氣急敗壞的嘶鳴，但對它並沒有致命的打擊，像是不痛不癢，攻擊季星寒的細線還是那麽多。
怎麽辦？
腦海中瘋狂思考著對策，葉楚楚突然心有所感地閉上眼睛，調動異能感受著周圍的木係能量。
果然有效，在這個充斥著能量的世界，她用意識隱約看到一顆樹形的綠色熒光立在巨大的青灰色石柱的一側，無數細線從樹身垂落到地麵，鑽入泥土之中，然後再變成實體從地麵鑽出，鑽進一隻隻變異獸的身體裏，將它們都控製在幻境之中。
而那顆巨樹，則完美的隱身。
“找到了！”葉楚楚驚喜地睜開眼睛看向季星寒，手指向巨大的青灰色石柱，“那鬼東西就跟柱子在一起，我們過去！”
“好！”季星寒沉穩點頭。
找到了罪魁禍首，葉楚楚揮出長刀分擔過季星寒一部分壓力，兩人一起朝著石柱走去。
也許是察覺到他們的意圖，葉楚楚耳邊尖銳的嘶鳴聲越發瘋狂，無數密密麻麻的細線猶如頭發絲一般狂舞起來，瘋狂想要阻止他們靠近石柱。
青灰色細線一根根繃直，猶如鋼針，鋪天蓋地襲來。
見狀，葉楚楚急喝一聲：“荊棘地獄！”
無數帶刺的花枝在空氣中交織，在她和季星寒兩人身邊圍成一個約莫兩米左右的圓環，隨著他們的移動而移動，就像是在他們身邊給套了一個盾。
還是有攻擊能力的盾。
花枝上的尖刺如刀一般將青灰色細線割斷，那些細線在荊棘圈之外憤怒扭動，但就是拿圈子裏麵的葉楚楚和季星寒無可奈何。
這是葉楚楚第一次使用玫瑰花樹的能力，沒想到這麽好用。
她忍不住在腦海中表揚：“小刺，你真的太厲害了！”
“小場麵，基操而已。”清朗好聽的少年音響起，小刺自信說道，“等我突破等級之後，我更不會讓你失望。”
“那我努力給你和小梔子花攢木係獸核！”
“謝謝你，美麗的楚楚。”
葉楚楚莞爾一笑，不再聊天，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她沒看到，就在青灰色細線即將暴動的時候，季星寒手中已經凝聚出了數柄冰刃，但見到她這麽厲害，他輕笑一聲便將手中的冰刃給揮散了。
巨樹的攻擊能力好像並不太行，兩人並不算太費勁，就靠近隱形巨樹一米內。
但季星寒在葉楚楚指出方位之後，嚐試著用冰刃攻擊隱形巨樹，冰刃呼嘯而去，在空氣中毫無阻攔地前行了百米，倏然消散在空氣中。
“不行。”季星寒搖頭。
葉楚楚覺得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我來試試看。”她道。
她抽出綠玉，化作一柄長一一槍朝著隱形巨樹刺去，一槍命中，巨樹不停抖動著枝葉，垂落下來的青灰色細線開始大把大把朝著樹身收縮。
有用！
葉楚楚不放過機會，手中長一一槍再次往前刺，在再次命中之時長一一槍前端陡然變成一柄彎刀，她手握槍杆往回一扯，像是用鐮刀割稻子一般將巨樹給懶腰截斷。
“轟隆！”
巨樹倒塌，地麵猛地震顫。
葉楚楚站立不穩差點被晃倒，下一刻後背就貼上年輕男人結實溫熱的胸膛，他讓她倚靠，一隻手呈保護狀態搭在她肩膀上，低聲問她：“沒事吧？”
溫熱的氣息落在耳畔，有點癢癢的，葉楚楚臉一紅：“沒事。”
然而，很快就有事了！
因為巨樹身上的青灰色細線大把往樹身上收縮，不少被控製的變異獸恢複了神智，眼中的瘋狂猩紅之色褪去，又恢複了往日裏的習性。
無數獸吼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地麵震動不已，被驚嚇到的變異獸開始發狂，沒預料到會有這種變故，葉楚楚心急道：“季星寒，我們要盡快找到喻飛白他們！”
“好。”季星寒點頭。
唯一讓人心裏沒那麽緊張的是，這些變異獸的吼聲大都十分虛弱。
很顯然，被巨樹當“養料”吸收了這麽久，這些變異獸雖然因為在青灰色巨型石柱附近修煉而進展飛快，放眼看去一隻隻都是二級變異獸，甚至還有一兩頭三級的存在，但此刻實力卻都大打折扣，隻有全盛時期的一兩成。
隻要喻飛白他們不要翻車，保命肯定是沒問題的。
兩人毫不遲疑開始行動。
然而，突然的，又是一陣堪比5級地震的劇烈震動，無數青灰色細線從倒在地上的巨樹樹幹中激射而出，在空中凝結成實體，再度刺入一隻隻變異獸身體中。
不少陷入混亂而對周圍無差別攻擊的變異獸眼神再一次呆滯起來，並且變得瘋狂，從散兵遊勇變成了一隻紀律嚴明的隊伍，紛紛掉轉矛頭，朝著葉楚楚和季星寒兩人圍攻，根本不給他們機會再靠近無形巨樹。
被幾十雙獸瞳同時盯著，葉楚楚和季星寒對視一眼，眼神皆是凝重。
“殺！”季星寒斷然出聲，同時將領域異能的增幅開到極致。
葉楚楚感覺身體一瞬間變得輕盈，之前的損耗仿佛瞬間被彌補，這增幅可遠遠不止一倍！她詫異地看了季星寒一眼，什麽都沒有說，揮起長刀就朝著一隻變異巨獅砍去。
現在最要緊，要是收拾這些變異獸。
然而這些變異獸像是潮水一般源源不絕，殺了二十隻會再來五十隻，殺了五十隻，還有一百隻在虎視眈眈。
葉楚楚懷疑這是不是還是幻境，但身上被變異獸抓傷的血痕鑽心的疼，她根本不敢停下。
她也沒有時間去驗證自己的猜測。
不知道血戰了多久，葉楚楚就算身處季星寒的領域之中，恢複異能的速度足足有平時的三倍之多，但還是免不得動作變得遲緩起來。
季星寒的領域異能可以給隊友各種增幅，但卻並不能消減身體和精神上的疲憊。
葉楚楚的身體素質原本就一般，在這麽劇烈消耗之下，她以為早就被異能改造得極為結實，至少和普通人一樣不會出現問題，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心髒，又開始隱隱絞痛。
她下意識朝著口袋摸去，卻摸了一個空。
這才想起，因為很久沒有犯過病，並且她自覺先天性心髒病已經隨著異能等級的提升而痊愈，所以她在林城也並沒有特意去找過心髒病藥，更不可能隨身帶著。
“你怎麽了？”時不時關注她的季星寒看過來，漆黑鳳眸掠過她蒼白的臉色，眼中滿是擔憂，“是不是心髒不舒服？”
為了過來查看她情況，他反手擊退一隻犬類變異獸就衝到她麵前，沒來得及避開這隻犬類變異獸報複性反擊的利爪，後背被抓傷一道口子，然而他神色不變，隻顧著看她。
“我沒事，你先顧著自己！”葉楚楚連忙搖頭，趕緊提醒他。
她早就考慮過在戰時發病的可能，自然不是全沒對策。
“小梔子花！”葉楚楚喊道。
“我在！”一朵純白梔子花從她梨木棕色的發間探出，不用她特意說明，就和她心有靈犀地點點頭，化作一團溫和的綠色暖光覆上她的心髒，緩慢地朝著她身體內部沁去。
“謝謝你，小梔子花。”
清涼如水的感覺，極大的緩解了葉楚楚的痛苦，她深吸一口氣，表情恢複正常，又趕緊凝聚出一道綠光送入季星寒身體內，替他修複著身體上的傷。
見她沒事，還有餘力幫助自己恢複療傷，季星寒終於放下心來，隻是時刻注意著，再不離開她身邊兩米。當他再次揮出水刃時，表情更加陰冷，眼中充斥著極度的冷厲，攻擊更狂暴。
再度拿起刀，葉楚楚沒有忙著攻擊。
她胸口急促起伏，大口大口喘息著，凝眸思考，覺得這樣不行。
變異獸如潮水一般綿綿不絕，但他們站在坑頂朝下看的時候，巨坑裏的變異獸有這麽多嗎？
她甚至數不清自己殺死了多少隻變異獸，又戰鬥了多久。
然而讓她頭疼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中了幻境，究竟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她在坑頂看到的景象是真的嗎？現在的一切是真的嗎？
她甚至不知道季星寒……
抬眸看向正在跟變異獸廝殺的季星寒，英俊的年輕男人感覺到她的視線，迅速朝她看來：“楚楚？”
“唔，沒事沒事！”葉楚楚連忙擺手，順便拍了自己腦門一記。
想什麽呢！
手動清醒完，她衝身側季星寒喊道：“季星寒，我們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我們得想想辦法！”
季星寒早就在思考這事，聞言點頭：“我們往巨樹那邊去，肯定還是那東西在搗鬼！我掩護你，你去找原因。”
“那你身上的壓力就會很大。”葉楚楚有些擔憂。
“信我。”
“……好！”
沒有廢話，葉楚楚再度揮刀，兩人一起朝著巨樹再次移動。
如葉楚楚所料，被巨樹操控的變異獸更加瘋狂，這也印證了她和季星寒的做法是對的。不然巨樹根本不需要這麽著急，就像是已經被逼到窮途末路。
艱難來到倒塌的巨樹身邊，無論是葉楚楚也好，還是季星寒也好，兩人都是傷痕累累，渾身浴血。
小梔子花還有最後一點治愈能力，葉楚楚手中揮出一道光團，都送入承擔著更多變異獸攻擊的季星寒，自己轉身看向倒塌在地麵的巨樹。
再次閉眼，用意念感知世界，葉楚楚的意識中再次出現那顆被攔腰砍斷的巨樹。
她仔細觀察著，突然視線一凝，朝著巨樹的樹幹某處看去。
那裏的綠色能量，仿佛要更加凝實一些，顏色也要更深，更青翠。
難道，巨樹體內也有類似變異獸晶核一樣的東西存在？
葉楚楚想到就做，綠玉化作匕首，閉著眼睛快步走到目標處朝巨樹的樹幹挖去，想要看看樹幹裏到底藏著什麽。變異獸的攻擊陡然密集，葉楚楚回頭看了一眼，加快動作。
挖了一兩分鍾，匕首前段突然一空，葉楚楚小心翼翼割開最後一層覆蓋的木質，一汪半凝固的碧綠色清泉出現在她麵前，盈盈漾漾的，極為吸引人。
心裏有一道聲音告訴她，這東西是隱形巨樹的本源，對木係異能者有極大的好處！
猶如被蠱惑一般，葉楚楚低頭湊近碧綠色清泉。
就在她的唇碰觸到綠色清泉的一瞬間，這一汪綠色清泉猶如流光一般從順著她的口腔滑入喉中，仿佛是主動的，被她吸收了。
最後一滴泉水進入葉楚楚口中，世界陡然一靜。
一陣風不知道從哪裏吹過來，撲簌簌的樹葉聲響起。
寧靜，幽遠。
又帶著莫名的蕭殺之氣。
葉楚楚的身體中，碧綠色清泉進入她身體之後，一刻沒停地朝她丹田而去，一頭衝進綠色的木係異能光團中，化作一顆小樹，強勢擠開小梔子花和玫瑰花，占據了一大塊地盤。
小梔子花和玫瑰花當然不幹，聯合起來對付小樹，逼得小樹老實了，委屈巴巴收回枝椏，和它們和平共處。
而在外界，近七成變異獸突然消失，地上的屍骨和變異獸屍體也消失大半，隻有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白色霧氣，十幾米之外的更遠處是濃鬱的白霧，阻擋視線。
葉楚楚暫時沒發現身體中的變化，她第一時間回身朝著季星寒看去，發現他正站在她身後一米處，並沒有消失。
他隨意站立，蒼白的側臉上飛濺了一絲殷紅的血，讓他看起來有種妖異的俊美。
短短時間內他身上的傷又多了不知道多少，見她看過來，他本想寬慰一笑，卻再也堅持不住，膝蓋一軟單膝跪在地上，倉促間手中勉強凝聚出一根冰柱，撐住傷痕累累的身體。
然而，很快他手中那跟用異能凝出的冰柱也化作光點消散，身體朝後倒下，整個人脫力躺在散落著白骨的地上，呼吸粗沉，身上的白襯衣已經快被鮮血染成紅色，看得人害怕。
“季星寒！”
不知道他情況如何，葉楚楚心急，趕緊起身。
可是，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間，巨樹的樹幹突然化作萬千青灰色細線，一擁而上將她包成一個隻露出一張臉的大繭子，就像是惡作劇一般，撒嬌的，不帶惡意卻很礙事。
葉楚楚雙手雙腳都被緊緊捆住，站在原地有點懵逼。
“小刺，你能不能幫我把這些東西割開？”她連忙喊。
“抱歉，可愛的楚楚。”小刺的聲音帶著些遺憾。
不行嗎？
葉楚楚也快沒轍了。
她嚐試著往前跳，因為腿部不能彎曲，根本跳不動，為了挪動到季星寒身邊給他療傷，她咬牙閉上眼睛往地上一砸，整個人從站立變成了躺在地上。
然後她默默發力，用身體中藏著的最後一絲力氣，艱難的一邊調整方向，一邊朝著季星寒滾。
咕嚕咕嚕在地上滾了幾圈，快要滾到季星寒身邊的時候，她又轉了一圈之後看過去，發現季星寒已經轉過頭來，一雙漆黑清冽的鳳眸正一瞬不瞬看著她。
她頓時驚喜：“你還好嗎？”
季星寒眨了眨眼睛，就像是被抽空了最後一絲力氣，連話都說不出口。
葉楚楚著急：“我剛才好像把那顆巨樹藏著的寶貝給吃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變異獸核那樣的東西，對了，我現在好像恢複了一些，可以用木係異能激發小梔子花的治愈能力給你治療，但我怎麽給你療傷啊？”
她手都拿不出來！
可要是再等，季星寒能等多久？
“我有辦法，就是不知道你答應不答應。”季星寒突然開口。
明明受這麽重的傷，他卻好像並不在意，眉眼中都帶著笑意。
“你有什麽辦法？”葉楚楚趕緊道，“隻要有用，我當然同意呀！你快點……”
下一刻，葉楚楚驚愕得瞪大眼睛，整個人僵在原地。
渾身浴血的青年艱難的用左臂撐起身體，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鎖進他身體和地麵製造出來的、極為狹小的空間之中。
他漆黑鳳眸深深看著她，忽而勾唇一笑，清雋無比的臉在她眼中越放越大，他的鼻尖碰觸到她的鼻尖，他溫熱的嘴唇……也碰觸到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