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給我滾!」


    來到門口,他將藺瑤用力的往外一推,旋即砰的一聲關上小木屋的門,落鎖。


    「豫祈!開門,讓我進去!開門,豫祈……」


    即便藺瑤叫啞了嗓子,小木屋的門依然緊緊關閉。


    「藺瑤?!」


    接到電話的謝美麗很是意外,畢竟,藺瑤都消失好幾個月了。


    「mary,喬豫祈發生了什麽事?那天的手術不是很成功嗎?他不是應該要好好的活著嗎?他怎麽會……怎麽會變成……那樣……」


    「你見到他了?」


    「嗯,見到了……」聲音忍不住又哽咽起來。


    「既然見到了,你怎麽不自己問他?」


    「他不肯說。他把我趕出來了。mary,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手術不是很順利嗎?」


    謝美麗沒有回答藺瑤的問題,而是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mary,我拜托你快點告訴我好不好?」


    「手術確實很順利,隻是……」


    「隻是什麽?」她急切問道。


    「出院前,我安排豫祈做了一次詳細的健康檢查,結果醫師發現他身體裏長了不好的東西,化驗的結果是惡性腫瘤。」


    「怎麽會……」藺瑤緊緊的摀住嘴巴,強忍住哭意,不敢相信這個晴天霹靂,「沒有馬上安排他接受治療嗎?」


    「怎麽可能沒有?可是他根本不配合!打從他醒來知道你離開後,他就消極的拒絕所有治療,完全放棄自己,我和韓吉能勸的都勸了。藺瑤,你是知道他的,他願意聽的時候就聽,不願聽的時候,你就算說破了嘴他也不會理睬你一句!我甚至連他的父母都搬出來了,也沒能讓他改變心意。


    「藺瑤,現在隻剩下你了,他是那麽在乎你,如果你能勸勸他,一切或許還來得及!他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如果可以就快點把人帶回來,要是再這麽放任他拖延下去……」謝美麗語重心長的補了一句,「那就真的太遲了!」


    直到掛掉電話後的幾個小時裏,藺瑤腦中滿滿都是謝美麗在電話裏對她說過的話——


    「藺瑤,現在隻剩下你了,他是那麽在乎你,如果你能勸勸他,一切或許還來得及!」


    「如果可以就快點把人帶回來,要是再這麽放任他拖延下去……那就真的太遲了!」


    「藺瑤,現在隻剩下你了……」


    「如果可以……要是再這麽……」


    所以,還是有機會的,還是有希望的對不對?


    懶懶倚在窗邊的藺瑤倏地抬起頭,目光直直看向小木屋——


    因為受不了喬豫祈的脾氣,外籍看護下午就離開了,小木屋裏到現在連盞燈都沒開,一片黑鴉鴉的。


    怕他又把自己浸泡在酒精裏,藺瑤下定決心,霍然起身,套上鞋走向屋外,宛若女戰士般往小木屋的方向移動。


    太陽下山了,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可藺瑤卻彷佛看到無窮的希望正在眼前閃爍著光芒。


    走到小木屋前,轉動門把,毫無意外的被鎖上了。


    藺瑤想了想,轉身又朝家裏跑,在她為數不多的行李中一陣翻箱倒櫃,「找到了!」


    她滿意的笑了笑,拿著好不容易翻找到的物事,並抓起放在門口的手電筒,咚咚咚的跑回小木屋前。


    一直都在當保鑣,今天且讓她當回闖空門的不速之客吧!


    借著手電筒的光,她拿著工具對著小木屋的門鎖技巧性的翻攪轉動,因為鮮少使用,技術不太純熟,所以多花了些時間琢磨。


    細微的喀嚓聲響起,門開了……


    藺瑤堂而皇之的推門走了進去,毫無意外的,在白天發現喬豫祈的同一個地方,看見他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獨自飲酒。


    她摁下牆上的開關,屋裏的燈光啪的亮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光線無比刺眼,讓喬豫祈深深的皺起了眉,「你怎麽進來的?你又來做什麽?」他惱怒質問。


    「喬豫祈,回去接受治療吧,你不應該這樣糟蹋自己。」


    他先是啞然失笑,接著斂起笑容,冷聲說:「就算是糟蹋,也是糟蹋我自己,關你屁事?你給我滾的遠遠的,走了就不要再出現!」


    「我辦不到。因為我愛你!我離開不是為了看你把自己弄成這樣,更不想看你去死!我要你好好的活著,你懂不懂?!」她忍不住揪住他的衣領,重搥他一拳,好教他清醒些。


    他別過頭,輕蔑一哂,再回過頭來,那雙黑洞般的眼睛就這樣死死的盯著藺瑤,嗓音低啞的問,「既然愛我,為什麽還要走?難道是因為藺家的百年咒詛?」


    「你、你怎麽知道咒詛?!」她明明從沒對他提起過。


    「雪妮告訴我的。她說你那天在醫院一直喃喃的說著百年咒詛這種話。」


    喬豫祈突然不能自抑的笑了起來,凹陷的臉頰配上他癲狂的笑意,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你笑什麽?」這樣的喬豫祈是她沒見過的,令她非常不安。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喬豫祈眼神冰冷的、不屑的看著她,「我笑你要走怎麽也不編個象樣的理由。百年咒詛?!哈,誰信?」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藺瑤深呼吸,穩住情緒,「對,聽起來很荒謬,但那確實是真的!」


    「喔,咒詛的內容是什麽?說出來讓我笑笑。」


    「藺家女子但凡超過三十歲而未婚配者,將無子無孫孤獨終老,若得婚配者也不用太高興,子嗣一出,白頭偕老無緣,喪夫守寡有分。」她咬咬牙,「或許這對你來說就是個可笑的迷信,對我來說卻像是夢魘!我不是沒有懷疑過真假,可這樣的咒詛卻在我的家人身上驗證,我的曾外婆、外婆乃至於我的媽媽,她們全都沒有擺脫這個咒詛,大家都說我們藺家就是一屋子的寡婦剩女!」


    她努力深呼吸,好控製住情緒,「我一直不敢喜歡人,因為怕害了人,可是老天爺偏偏讓我遇到你——」她緊緊的握起拳頭,「我鴕鳥的不想去麵對百年咒詛,我自私的對你隻字不提,我貪心的想,也許,我真的可以擺脫,可是……可是……」


    她又想起他倒在她懷裏的那一幕,像惡夢一樣,緊緊的霸占住她的記憶。「我不能讓我的自私害了你,我不想看到我愛的人因為我而死去!」


    她肩膀微微顫抖著,「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麽做,你才肯接受治療?」


    她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浸潤在淚海裏……


    喬豫祈輕輕別開臉,假裝無動無衷,假裝心沒有因此而發疼,「我們結婚吧。」


    她呆若木雞。


    「我想你應該已經從謝美麗哪裏知道我的情況了,反正橫豎就是個將死之人,你跟我結婚吧,幸運一點,還可以讓你為我生個孩子。隻要你答應馬上跟我結婚,我什麽都聽你的。」


    「包括要你接受治療?」


    喬豫祈點點頭,默許了這個承諾。


    謝美麗說了,隻要接受治療,一切或許還來得及,但是咒詛讓她猶豫了。


    藺瑤陷入天人交戰……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夠糟了,一定要趕快讓他回去接受治療,否則即便沒有咒詛,喬豫祈這樣糟蹋自己的健康,隻怕也會命不久矣。


    她把心一橫,「好。」


    她嫁,隻要能夠把他帶回台北接受治療,不管他要她做什麽,她通通都答應。剩下的,隻能以後再說了。


    「幫我刮胡子,我不想明天去辦結婚登記的時候太狼狽。」


    「好。」藺瑤抹去眼淚,起身張羅。


    他在椅子上坐好,她拿著他的電動刮胡刀蹲跪在他身前,慢慢滑過他的臉龐,逐一剃去幾乎把好好一張俊秀臉龐給遮掩的胡髭,還她一個清爽的喬豫祈。


    剃去了胡髭,用微溫的毛巾擦拭過他的臉龐,他的臉比她想象的更加消瘦,他的身體、他的手……全都瘦了一大圈。


    「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她好想哭。


    「因為被某人拋棄了。」


    「我……你傻瓜啦你……」她憐愛又心疼的撫摸著他的臉龐。


    「吻我,我想要你吻我。」


    藺瑤沒有異議,顧不得自己滿臉淚水,捧住他的臉,迫不及待的親吻他。


    睽違數月後重逢的吻分外濃烈,像是累積無數的渴望,最後都在這一個吻裏傾泄而出。


    糾纏,緊緊的糾纏,唇瓣難分難舍的吸吮著對方……


    「我覺得我等不到明天登記之後了,我現在就想要你。」他低啞吐露欲望。


    「抱我。」她軟軟的說。


    於是清瘦的他一把橫抱起她,大步走向主臥室,接下來他們將有一整夜的時間好好訴說這些日子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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